齊衛楠小聲重複著這個名字,隻覺耳熟,似在哪裏聽過般,琢磨了一會,終於想了起來。


    “師父,這黎千裳是不是就是月空盟的四長老!”她嗓門忽然大了起來,可把傅琛嚇一跳。


    “你這大唿小叫的毛病還是改不掉!”他撫著自己的胸口順著氣,輕聲責怪著齊衛楠。


    齊衛楠帶些愧疚地道著歉“師父,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徒兒,不過徒兒以後一定改了這個臭毛病!”她諂笑著,緊接又追問道,“哎,師父,您剛才說了‘再次’,您們是之前就見過嗎?”


    傅琛從喉出輕哼出一聲“嗯”,醇厚著嗓子說著。


    “夜獵中同師兄一起並肩作戰的月空盟弟子,就是如今的那四位長老。在與黎千裳再見後,他見識到了我通物的本領,便問我是否願意去月空盟做事。而我那時正好是年輕氣盛、熱血方剛的年紀,第一次受人賞識,自是歡悅的,於是我便迴去向師父請示,在他答允後,隨著黎千裳來到了月空盟,成為了五長老。”


    齊衛楠聽罷,一雙眼珠在眼眶中上下打轉,不知腦瓜裏又在想寫什麽,話語在唇齒中徘徊了一會,竊聲問道。


    “師父,就因你有通物本領,他們就讓你當了五長老啊?”


    “你個臭丫頭!是不是又小瞧你師父了!”見傅琛揮起手來,齊衛楠連忙閉上了眼,小手拍打著自己這張什麽話都往外蹦的嘴。


    卻未料,想象中的拳頭並沒落下,傅琛隻是揉了揉她的發。


    “一開始,為師也和你一樣疑惑,自認為當不起這個名號。但在大長老隋興私下與我交談後,我便安心接受了。他說,他們是看中了我能與物相溝通的本領,這樣一來,就可向物打聽邪道士的下落,端了他們老巢,避免其再去禍害無辜之人。他們這樣說,我竟是傻傻信了。”


    他越往後說,聲音越為低沉,手撫到了胸口位置,五指發力攥皺了料子。許是這曾被欺騙的苦楚再次湧上了心頭,來得猛烈,不留餘地,有些痛吧。


    分明是沉重的話題,卻不知為何眼前的少女笑出了聲。


    原來浮元子口中神秘莫測的大長老,真名叫隋興啊,還真是個隨性的名字。


    “阿楠,你笑什麽呢?”傅琛白了一眼這隻小狼崽。


    齊衛楠很快意識過來自己的失態,忙從自己的腦海裏蹦出來,擺手道歉“不好意思啊師父,阿楠隻是覺得那個大長老名字起的有些逗趣,一時沒忍住分了神。師父,阿楠不打斷您,您接著說。”


    傅琛搖了搖頭,真是拿他這個徒兒沒辦法,看來是平日裏把她寵壞了,待這些事情消了後,定是好好教導教導這小家夥。


    “他們的確是看中我的能力,但並不是用來找尋邪道士下落,而是用來給月空盟撈金。”他的唇緊抿三分,“地表下埋藏的瑪瑙珠寶,礦山中隱藏的燦燦黃金,隻要我喚它們的名字,它們都能夠迴應我。”


    聽到這,小財迷齊衛楠不禁張大了口,沒想到她這位不漏鋒芒的師父,還是位活生生的財神爺!


    “哎,別用你那雙星星眼看著為師,為師已發誓再也不用通物能力尋財了。”


    她的富貴夢還沒開始做呢,就被傅琛一針戳破。


    傅琛接著道“一開始我並不願意靠這份能力去收斂這些天降之財,但隋興告訴我,那筆錢是用來救濟百姓的,我便癡信了。就這樣,在月空盟替他們斂財八年,直到那一天,我無意間偷聽到隨興與二長老於馳的對話,從中才得知,我隻是顆被利用的棋子,那些金銀財寶全進了他們自己的衣兜中。”


    怪不得這月空盟金碧輝煌的,都能賽過皇家宮殿,原來是當家的背地搞得勾當,隻可憐她那滿腔抱負的師父,毫不知情地替他們挖金掘銀長達八年之久。


    “師父,是不是之後您偷聽的事被那幾個老家夥知道了,他們怕你走漏了風聲,要對您趕盡殺絕,所以您才離開月空盟,離開穗央城的?”


    傅琛被她這想象力豐富的徒兒惹得撫須大笑,不過她猜的倒也不離十。


    “阿楠,剛說你腦子不靈光,怎麽現在又轉迴來了?”


    他手指著自己的腦子,拿她開著玩笑,不過臉上的笑意沒有存留很久。


    “我偷聽的事,他們並未知道,反而是我自己主動進去和他們對峙的,見我全聽見了,他們也不怕再隱瞞,直接打開了天窗說亮話。這次沒有再拿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而是以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來和我做交易,但我拒絕了。”


    安富尊榮的安穩日子,對於有血有肉的凡人來說,的確是一筆極大的誘惑。


    在每一彈指的瞬間,於這萬千世界中,都有人遭受它的蠱惑,


    而傅琛卻抵禦住了。


    齊衛楠由心底更加敬佩他幾分。


    “我深知,如果將此事泄露出去會造成怎樣的影響,月空盟會徹底失信於人,國主也會派人剿滅了月空盟,倒時,盟中所有人都會賜死,邪道士會愈發猖狂,寧雲國會毀了的。”


    傅琛所言,並不帶半分誇張成分。寧雲國該任國主,的確是那麽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他噬錢如命,更是對金礦寶石偏愛三分,自他繼位起,便新立了條國規凡是於寧雲國境,掘到珍寶玉石者,需及時向上稟告,凡瞞報私吞者,誅九族,連坐製。


    國主將百姓們挖掘出的珍寶大肆占為己有,隻留放三分之一的數量在市場流通,所以這也就是為何,黃金珠寶在寧雲國會如此值錢的緣故。


    說到此處,傅琛忽站起身來,推開了窗子,外麵那陣刺骨的冷風就像等候多時一般,一見開了縫隙,便狂湧進來,一時間凍得齊衛楠牙齒打顫。


    他深邃的眼神往向了山下,盡管是一片漆黑,但他總能準確找到那個位置。


    那是穗央城的街巷,是花如顏在的地方。


    “於是,我便答應了保守秘密,不將此事泄露出去。之後,我離開了月空盟,不再替他們效力,本想帶著如顏離開這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可她卻不願和我走。說來也是,和我在一起,四處漂泊,居無定所,這也不怪她。”


    “師父……花如顏她並不是……”


    聽到這裏,齊衛楠忍不住打斷了傅琛的話,隻差一點就將花如顏的事情道出,幸是這料峭寒風吹醒了她,及時住了口。


    “不是什麽?阿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傅琛聽出了話中隱藏的問題,急忙向她發了問。


    “師父,徒兒若是知道,怎敢瞞您,徒兒隻是猜測,花如顏她之所以不和您走,會不會是有自己的苦衷?”


    在武安城的那兩年中,齊衛楠扯謊的本領倒是練就的不錯,語速平穩,無小動作,沒讓傅琛起疑心。


    他苦笑著,將窗戶關上,也連同那份愛意一齊關上,歎一聲氣。


    “我當時也猜測到,如顏許是有自己的顧慮,而她也一再向我道,讓我留下來,陪著她,守著這座半空的城,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我本是允了,但月空盟那幾人還是信不過我,想要將我殺了滅口……”


    難怪當齊衛楠提及傅琛名號時,月空盟那幾個小老兒臉色都變了,原是怕他將他們做過的勾當公之於眾。可這未免也太心狠手辣,竟能向昔日同袍痛下毒手!


    不過傅琛說這些往事時,臉色已是沒有多餘的表情,不悲,亦不喜。


    “是有人私下給我通報了信,不然,我也活不到今日。在得知消息後,我便連夜離開了穗央。我沒有帶如顏走,因為她跟著我,實在太危險,她留在穗央,是最為安全的。”


    “可是,師父,您把花如顏一個人留在穗央,您就不怕他們向花如顏下毒手嗎?”齊衛楠不解地問道。


    傅琛微微笑,走到她的身前“他們並不知我與如顏的關係,就算知,他們也不傷不了如顏半分。”他語氣堅定著。


    “在我們腳踩的這一片土地上所生長著的物,雖說它們生在極寒,卻比人要來的溫暖的多,它們是有心的。我在穗央的八年裏,除了翁雪山那片的物無法感通外,別處的物,都和它們交成摯友。每天都和它們說話,和它們分享喜怒哀樂。於是,在我走之前,將自身一半的靈力分給了它們,賦予了它們靈性,有了靈的物,便能護人。”


    這麽說來,齊衛楠倒是想起來了,花如顏的朋來客棧周圍,靈氣很是充沛,好似整座客棧,都是活的一般。


    原來是受了傅琛的囑托,那些不會說話卻擁有靈力得物們,構成了朋來客棧,替他守護著遠方的戀人。


    說到這,齊衛楠忽知為何傅琛身子骨總是很弱的原故了。


    分明像他這種道行之人是不會輕易傷了筋骨,可他卻體如未經修煉的凡胎般虛弱,原是失了一半靈力。


    “師父,為了她,付出了半身靈力,值得嗎?”她淡著聲詢問。


    而傅琛隻是笑著點點頭,終止了本次對話。


    在師徒兩人交談完後,天已經半亮了,傅琛倒迴被窩中睡起了迴籠覺,而齊衛楠則是打開了屋門,站立在木屋前,遙望著穗央街道。


    “花如顏,你沒等錯人,師父他心裏一直有你,你為你的愛獻出了自由,他為他的愛散了半身靈力,我問你們值得嗎,你們都隻答,值得。”


    齊衛楠小聲絮叨著,就連自己都聽不清口中之語,但她相信,花如顏總有一天能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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