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和煦的初陽如約升起,替這湖光山色著了妝,自天的盡頭渲染出一片炫彩,打的水麵波光粼粼。


    瀲灩的柔波承載著一艘搖搖曳曳的竹筏,船上戴著鬥笠身穿蓑衣的漁夫,揮動著手中木漿,撐著朝兩岸青山緩緩駛去。山林深處一隻鷹撐開羽毛根根分明的翅膀,驚空遏雲的高鳴一聲,劃破天際,盤旋於盛安華都。


    江府鶴鳴院中,江辭一早就起了床,十分熟練的收起鋪在地上的錦被,望了眼床上睡姿極差的肉臉包,時不時踢被子的小腳丫似嬰孩般地動彈幾下。


    切,你現在睡的舒坦,一會嬤嬤來了又有你好受的,本公子倒是閑人一枚了,半個月了終於重新獲得了自由身,哈!本公子要出去快活咯!


    他邊將衣褂穿上身,邊在心裏默默念叨,幾下功夫就將發高高束起,隨意拿起一根鑲嵌白玉的簪卡住一頭烏發,但卻謹慎、仔細的佩上左右環玉。


    “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君子無故,玉不離身”。


    佩玉乃是世家公子、文人墨客都十分重視之事,江辭也不例外,雖然嘛,他一向不喜歡深究這些聱牙詰屈,但畢竟今天要前去唐府,這形象還是得注意一下的。


    原本早些日子前就約好同唐鈺鬥蛐蛐,但因為被他老爹禁了足,這才拖拉到今日。還得像個小賊一樣偷偷溜出府,不然被江丞相逮到了,又要拿他一頓問,若是和他直言,自己要前去找唐鈺,那完蛋了,說不定又是禁足半個月。


    唐鈺的爹,可是盛安城中的數一數二的富家翁,家中世世代代行商,論這資產啊,怕是都不低於江府了。


    而他爹又是個精明幹練的人,能打細算的很,他接過家主一位後,這金銀財寶啊,就像被迷了魂一樣,成天主動地往他家財庫裏跳。


    可這江丞相又是個文人頭腦,一向視這經商之人為下等行業。


    每當江辭不小心說漏嘴,提及唐府之人之事,江丞相都會勃然大怒的訓斥他一番,每次都會說那麽一句話:“什麽鴻商富賈,本相眼中就是一介販夫俗子!”


    不知道這江丞相如此不待見唐鈺,真的是因為文人肚子裏那股子筆墨在搞鬼,還是因見人家每天不用起早摸黑都坐擁如此豐厚的家產紅了眼。


    反正每次隻要提起,空氣中那股子酸味呦,都可以把牙給酸掉了。


    “黑將軍~我的小心肝~爹爹來咯~”


    江辭躡腳躡手的朝著房門走去,卻被一團軟綿毛絨的東西絆了一腳,差點沒親吻上地麵。


    “哎呦!”


    他下意識的出了聲,又連忙捂住嘴,朝著床榻方向望去,床上的人兒哼唧了一聲,扭過頭,換個方向接著睡去了。


    江辭見狀緩了口氣,若是這家夥醒了,叨叨不停問自己要去哪,那可就麻煩了。


    他拍了拍身上剛染到的灰塵,沒有迴頭查看是什麽東西絆住的自己,就直徑朝著下人們居住的勞德院走去了。


    反正,自從肉臉包到了府上,屋子裏每天都會出現奇奇怪怪的東西,風車,虎頭沙包什麽的,好幾次半夜起來如廁都踩到些不知是何的玩意,有時還會出現一聲哀叫的幻聽,估摸著這次定是被她亂丟的小玩意絆的。


    他才走出院沒幾步,門口那團絆了它的柔軟物就“活”了起來,一雙哀怨的眼盯著他走遠的身影。


    “喵!!這混蛋!究竟每天要踩到本喵幾次才算完!士可殺不可辱!等本喵完成了任務!定拿我著鋒利的爪撓破你那雙臭腳丫子!”


    小豬喵喵叫著自言自語,起了身尾隨上江辭。


    不一會就跟著他來到了勞德院中。


    “咕咕噠,咕咕噠!”他輕輕敲著進院後左轉的第二間房門,時不時瞄瞄身後,嘴裏學著母雞叫。


    聞聲後,一個聲音走到門前:“嘎嘎嘎,嘎嘎嘎!”


    嗯?走錯頻道了?這是來到了動物觀賞會嗎?!下一句會不會再來個“哞,哞,哞”?


    隨著奇葩的鴨叫聲音落,房門“嘎吱”一聲的打開了,從裏麵探出一個瘦削的臉龐,湊到江辭耳邊說:“少爺,您來了,是來拿那個的嗎?”


    “對,就是來拿那個,怎樣,它還好吧?”


    這兩人,不僅對那麽沒品的暗號,還說著些隱晦的詞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倆在做啥不法的勾當。


    “這當然,少爺您交代給慶棋的事,怎敢馬虎,小的每天都按照您交代的來辦,它現在呀,生龍活虎的,又長大不少呢!”


    江辭和慶棋在房門口像兩個在交談育兒經驗的婦女,從吃喝拉撒嘮到了生活習性,又是喝露水,又是食嫩花的,怕不是養了個仙女在屋。


    小豬趁著二人嘮嗑的出了神,偷偷溜進去了屋內。


    “惡!這臭襪子,快熏死本喵了!”它皺起鼻,一臉嫌棄的邁著輕盈的貓步,瞳裏定睛掃視屋中每個角落。


    終於看到了擺在櫃上的刻著玉荷花的蛐蛐罐,它縱身一躍,跳到櫃上,伸出一隻貓爪扒拉扣在罐上的蓋,微微露出了一條極小的縫隙。


    “黑將軍呐,本喵來救你啦,快逃吧。”


    投進罐裏的一束光好似喚醒了它,本毫無可戀的躺在罐底的身體仿佛突然來了力量,罐中蛐蛐挺了挺身體,幾下就躍出了罐,順著牆縫爬到展開的窗邊,飛到了桃花樹下去了。


    屋門口的兩人聽到屋中有動靜,才終止了“嘮家常”的對話,朝屋中走來。


    “好啊!又是你這野貓!你跑著來幹嗎?!給我出去!”


    小豬本是可以溜走的,不過它才不要呢,這就是它需要的結果,做壞事當然要被當場抓獲咯!


    它還來不及為江辭展示它為他準備的“驚喜”,就被江辭拎著脖子上的後頸肉丟了出去,便隨著震耳的一聲,緊閉了房門。


    喵!你個臭小子!本喵和你說了多少遍,本喵不是野貓!你才是野貓,你全家都是野貓!不!說你是貓都是侮辱了我們貓族!本喵招你惹你,見我一次扔我一次,你有本事你出來,你別躲在裏麵,出來我們一決高下喵!!


    小豬氣的爬門喵喵叫,又在心裏臭罵了江辭一頓,隻可惜了裏麵人才不想去搭理它,倒是惹得旁邊屋子的小廝推開門二話不說就把它丟出了院門。


    “一大早才起床,你這臭野貓就叫個不停,滾滾滾,一邊玩去!”


    小廝將小豬重重丟到草地上,起身拍了拍手,不管身後的小豬如何咒罵,頭也不迴地迴屋去了。


    小豬氣的炸了毛,咬牙切齒的垮著臉朝鶴鳴院迴去了。


    而此時,身在慶棋屋中的江辭將那個蛐蛐罐從櫃上抱下,摟在懷裏,本想查看一番的,但因剛才和慶棋說了太久的閑話,這下再不出府,怕是他爹就該去上朝了,要是被他逮到,自己又要去鬥蛐蛐,定沒什麽好果子吃!


    “這些日子辛苦你啦慶棋,我得先走了,再不走怕就出不去了,等我和我的黑將軍的好消息!”


    江辭抱著蛐蛐罐大步走出房門,然後立住了腳,迴頭感謝了慶棋幾句,就向著江府後門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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