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日頭,出的晚,張辰緩緩睜開雙眼,才發現柔和的陽光,自窗外灑了進來,照在自己的臉上,不由得揮臂擋在眼前。


    “師父,你醒了!”瓊瑩的聲音傳來。


    張辰輕輕“嗯”了一聲,怏怏不快地起身,穿著素白裏衣,坐在床沿。


    一想到昨晚的大宴,原本是門中長老以上師兄師姐,一同慶功暢飲,末了卻弄了個不歡而散,無神地舉目四顧,周內擺設依舊,唯獨那花瓶裏,新插著不知名的花兒。


    “師父,洗臉!”正當張辰悶悶不樂,興味索然的遐想時候,耳邊又傳來瓊英的聲音。


    小丫頭紮著麻花小辮,一身水綠,快步自屋外進來,持著銅盆,含笑向張辰說道。


    洗漱完畢後,姐妹倆又服侍張辰換上衣衫,瓊英似乎是心情甚佳,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她又是苗疆女子,身上戴著的銀器,隨著身形晃動,叮當作響。


    “師父,是去玉清殿議事麽?”瓊英替張辰梳好頭發,忽然又問了一聲。


    這些天來,門中事務雖然少了一些,但年關將近,多是那些附屬門派世家,攜帶禮品派人前來問候,往常張辰起得早,今日這日上三竿,隻怕是偏殿裏,不少人等著求見張辰。


    張辰默然不答,在一旁的椅上坐下,看了看姐妹倆一眼,淡淡說道:“你們都煉氣後期了吧?”


    姐妹倆拜師已經半年,雖然平常多是侍奉師父,修煉時日不比旁的勤奮弟子,但自台州蘇家,得了滋養根骨的靈藥,門中丹藥也充足,二女自然也剛到煉氣後期。


    瓊英一聽,蹦跳著到張辰身邊,扯著張辰衣袖,笑道:“師父,是不是能教我們仙訣了?”


    “嗯,好些師兄都在說師父厲害,師父,你快教我幾招吧?”


    張辰原先心中有些不快,見到這活潑可愛的女徒兒,不自禁噗嗤一笑,伸手拉了拉小丫頭鬢邊小辮,笑道:“就怕你笨,學不會!”


    瓊英卻嬌哼一聲,小腦袋搖了搖,輕輕擺脫師父魔爪,嗔道:“師父,你也和薛常那家夥一樣壞,愛扯我這小辮!”


    “還有,人家哪裏笨了?”


    也是瓊英活潑可愛,連走路都愛蹦蹦跳跳,全像是俗世界小姑娘,左右小辮也隨著腳步,輕輕晃動,讓人忍不住愛撫幾下。


    張辰微微沉吟,又道:“我所學甚為駁雜,我師父所創的一門天道神功,能模仿世間任何有形仙訣!”


    “嗯,諸如靈山寺,太清穀,這些別牌絕學,我也略知一些!”


    倆小丫頭聽師父說起授藝之事,立時間眼睛都睜得大大的,連向來活潑,不出片刻就能鬧出動靜的瓊英,也乖乖立在師父身前,專注地聽著師父說話。


    張辰又繼續說道:“隻是煉氣初期嘛,能學的絕學卻也不多……”


    說到這裏,張辰忽然右臂一揚,曲起食指,五指如同蘭花之狀,向前方憑空點出,可說是又輕又巧,更兼手法之美妙,令人注目。


    “好!好!好!”


    “師父,這是什麽仙訣,嘿嘿,從來沒見師兄們使過呢!”瓊英見了喜得幾乎蹦了起來,拍手大聲叫好,鬥得身上銀飾作響。


    張辰又說道:“這門仙訣,最適合近身相鬥,拂中穴道,封人經脈,對修為要求卻不高,而且適合女子修煉,叫素問靈樞手,是杏林穀絕學!”


    說到杏林穀三個字,張辰不自禁陷入深思,許久不曾見到菀兒了,不知道她又如何了?


    自從那日六合峰山腳下,唐菀兒得知張辰與韓可珍訂下婚約,黯然傷神,淚灑神山,失落離去後,幾乎半年來,張辰再也沒見過唐菀兒,這時候無意使出素問靈樞手,不禁又想起這個明眸皓齒,明豔動人的少女來。


    “菀兒是隨遇而安的性子,不論是在神山修煉,還是遠去杏林穀,幽居學醫術,都能有所成就,早不是當初那個,隻會躲在我身後,哭鼻子惹人心疼的小姑娘了,如今隻怕不知在何處行醫,懸壺濟世!”


    瓊英哪裏知道,師父正走神思念另一位師娘,反而伸出尖細的手指,在身上指來指去,隨後甚至是著實不明白,幹脆抱著師父的右臂,在身上點幾下,想讓師父示範指點經脈穴位。


    “師父,你說打人經脈穴道,那是點哪裏呢?”


    張辰被打斷思緒,不自禁向小丫頭看去,她雖然隻有十三四歲,身形尚未長開,小胳膊小腿,但也初具規模,二人雖是師徒名份,但其實張辰也隻比瓊英年長四歲。


    眼見右臂被瓊英抱著,往她小腰兒上點去,張辰不自禁心頭一跳,臉上有些發熱,就要抽迴手臂。


    “師父,倒底是點哪裏啊?”


    隻是張辰眼眸一轉,瞧著瓊英眨眨大眼睛,目光中盡是不解與疑惑,全無一絲不適與異樣。


    “我若是抽迴手臂,反倒是顯得心中有鬼!”


    “隻是,我已經惹得菀兒心傷離去,小師妹也時常喝醋,又何必再招惹旁的女子?”


    張辰心頭念頭稍轉,漫不經心地抽迴右臂,向門外兩邊廂房方位一指,道:“嗯,今日我傳授仙訣,你去把他們倆也喚來!”


    瓊英自然答應,又蹦跳著往外而去,經過門檻的時候,輕輕一跳,她穿著綠色長褲,水綠夾襖,就連小腳上也是綠繡鞋,一抹綠色消失在門外。


    張辰看著這抹綠色,瞧見她並無異樣,才心安下來。


    “師父,你若是心裏不快活,也不必急著傳我們仙訣!”


    “嗯,去六合峰看看好了!”正當這時候,那姐姐瓊瑩忽然小聲說道,她們姐妹倆雖然是同胞姐妹,相貌一樣,但性子卻是一動一靜,剛好相反。


    瓊瑩極是文靜乖巧,但卻是心細的女子,縱然師父沒有唉聲歎氣,但也知道師父悶悶不樂。


    往常師父辛勞一天,偶爾師娘來這後院陪師父說話,師父便喜笑顏開,更多地是師父前往六合峰,一直到很晚,隻是不論多晚,她都會守在這小院,等候師父歸來,有時候,師父徹夜不歸,她也在這小桌上,精神不支趴著睡著了。


    這樣的事情,張辰自然知道,更是心中過意不去,隻是說過多次,瓊瑩依然如故,張辰才無奈作罷。


    “嗯,難得有閑暇!”


    “前些日子,看秦師兄的弟子,還有萬師兄的弟子,出類拔萃,嘿嘿,也是師父疏忽,沒有好好教導你們了!”張辰接過茶碗,輕輕喝了一口,隨後擱在桌上。


    正當這時候,瓊英一馬當先,蹦了進來,身後跟著薑逸薛常二人,聽說師父授藝,二人都是一臉興奮,就連年齡最長的薑逸,也掩不住心頭的激動。


    張辰看了看四人,笑道:“嗯,你們四人說說,想學什麽?”


    正當其餘三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薑逸開口說道:“師父,弟子思索再三,想修煉赤焰神掌!”


    薑逸本是神農堂少堂主,受爺爺寵愛,隻是自從那日在仙霞山附近,被張辰蘇懷玉二人失手擒下後,他便折服驚歎於這絕頂神功,因此一心來神山修仙。


    他對修仙之路,比瓊瑩姐妹倆還有薛常,都明確清晰得多,師門四大絕學,在門中大名鼎鼎,他也曾反複想過,才選擇了這路赤焰神掌。


    張辰欣然點頭,略帶嘉許地看了薑逸一眼,薑逸這時候,早已築基成功,也具備了修煉這門掌法的條件。


    當下張辰又口述了一遍這赤焰神掌的口訣,這口訣看似並不難懂,招式更無繁複精妙可言,但卻是博大精深,足以令任何修士,精研一生。


    神山派四大鎮山絕技,向來不落文字,隻能師徒口口相傳,當然那日在台州陳州卻是特殊。


    張辰口述第三遍的時候,薑逸就已一字不漏地記住,張辰又說道:“這門赤焰神掌,全在修為之高低,其中的細微精妙之處,須得你以後好好體會頓悟!”


    “嗯,還有長門之中,你萬師伯也精研這路掌法,五脈之中,自然是雲師伯掌力最高,你也可向他們求教一番!”


    張辰雖然也曾多次使過這路掌法,都卻是憑借天道神功所模仿,憑著深厚的修為,臨敵取勝,但若是說起這掌法上的造詣,自然是不及雲天陽萬昶等沉浸多年的師兄了。


    這薑逸自得了口訣之後,似乎就躍躍欲試,張辰笑道:“下去修煉吧,不必立在這兒了!”薑逸也不推辭,他向來勤於修煉,極少出門,這時候得了師父首肯,又向師父行了一禮,其餘三人笑了笑,就快步出去了。


    張辰傳授完這大弟子,又向薛常三人問道:“嗯,你們想過了麽,要學哪一門絕學?”


    “師兄,我也也不知道,自己該學哪一門絕學好!”薛常想了半天,他這時候也到了煉氣期巔峰,見識也不及師侄薑逸,最後摸了摸腦袋,疑惑地看向張辰。


    “還不是你笨!嘻嘻,你看大師兄都想好了!”瓊英不放過任何奚落薛常的機會,還歪過頭,做個鬼臉,吐了吐舌頭,在師父的寵溺下,她幾乎是無法無天,連師父都敢打趣揶揄,跟別說這位小師叔了。


    “師父,你教什麽,弟子學什麽!”瓊瑩輕柔的聲音,雙手握住垂在身前,帶著期待地目光看向張辰,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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