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說說笑笑來到電影院,落座不久,電影按時上演。


    其實也是一部比較迎合市場的感情片。


    講成年後再遇從前初戀那些事。


    可估計真的比較對市場口味,場內黑壓壓倒是聽到不少低低哭泣聲。


    連蘇綏左手邊的周川幾個都小聲哭起來。


    還比較清晰聽到周川用力哼了下鼻涕。


    應該哭得挺狠。


    幸虧右手邊的江在全程毫無波瀾,多少給她一點“她還不是太冷血”的心理安慰。


    要不是江在時不時伸手抓一把兩人之間的爆米花,她都覺得江在直接睡過去了。


    -


    電影最後在悵然悠長的片尾曲裏結束。


    場內燈光依次亮起。


    起初好些人沒動,估計還在迴味。


    好一會才慢慢有人開始走動。


    周川幾個眼睛還紅腫得厲害,不難想象剛剛放閘時的洪流壯觀。


    他們哥幾個長籲短歎,不住感慨萬千。


    各個身上都帶著一股“爺們走過艱難歲月,也曾踏過春夏秋冬”的滄桑愴然。


    李參算哭得不厲害的,一轉眼看到沒什麽變化的蘇綏,頓時睜大了眼。


    “不是,小蘇妹妹你是淚點有點高啊!剛剛一會都沒哭?”


    蘇綏迴道:“有一些片段還是有觸動的,可能我哭的點比較奇怪,這部片子沒有碰到吧。”


    又看到周川幾個有些受傷的表情,忙安慰道:“哥哥你們比我經曆很多事,人生閱曆都豐富很多,這哭一哭證明哥哥你們還年輕得很,都有激情嘛。”


    周川一聽,心裏幾分“人家小姑娘都沒哭我這大老爺們哭得倒是稀裏嘩啦”別扭勁消退不少。


    見了仍舊八風不動的江在,周川忍不住誇讚一聲:“哇!在哥你是真硬漢,這樣一滴淚都沒流!”


    然而在江在這就不存在蘇綏的委婉與客套了。


    他瞥了一眼三個男生,語氣平淡。


    “這個不是很明顯的市場營銷片嗎?有什麽好哭的。”


    滿心以為自己看了部“深度電影”的周川:“......”


    蘇綏於心不忍,很快幫著轉移話題,多少挽救點周川的男性尊嚴。


    -


    其他人都了解蘇綏的定時作息,看完電影聽蘇綏說先迴去也沒強求,還揮著手站在國貿門口告別。


    隻是配上臉上那紅腫的眼睛有點用力過猛。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什麽現實版狗血催淚分別。


    江在看不下去,直接一個個拎迴去。


    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進去吧你們幾個硬漢,你們‘小蘇妹妹’由我來守護ok?”


    把周川幾個收拾好,江在踏著暖色地麵燈,筆直向蘇綏走來。


    他說:“走吧。”


    -


    兩人沿著西江慢慢走迴去。


    夜風微涼,月色靜好。


    就在蘇綏早已習慣的安靜中,江在開口了。


    “今天那部電影,”江在垂著眸輕道,“我覺得有點惡俗。”


    出乎意料的對話,意料之外的詞語。


    微頓,蘇綏有些不太肯定接上:“你是說保羅·西塞爾那部書嗎?”


    江在看她一眼,不甚明朗的月光裏點點頭。


    他把手插進褲子口袋:“當然,書上的東西不一定全對,而且寫的也不是同一個國家或地區,像《娛樂至死》典型就是針對八九十年代美國,換到中國來就行不通。”


    他語氣仍舊帶著平日裏的平淡漠然。


    卻摻著陌生的悠然。


    恰好適合娓娓道來。


    “明明隻是自我欲望的宣泄和張揚,卻被市場包裝成什麽青春勵誌的佳作,更有趣的事不僅有觀眾趨之若鶩,甚至有人奉如圭臬,這不恰巧符合那本書裏‘惡俗’的定義嗎?”


    聞言,蘇綏靜默片刻,還是留一分餘地。


    “這也要看,盡管今天這電影在某種程度確實有點名不副其實,但也沒那麽嚴重。”


    江在不置可否。


    光華流轉,蘇綏有點忍不住想要深談。


    她緩聲開口:“不過,像是《麥田裏的守望者》盡管都是青春消極內容的宣泄,卻為何能被稱為經典,而有人確實能從其中獲得感悟呢?”


    江在很輕地笑了一聲。


    似乎被蘇綏難得主動開口取悅了。


    “嗯,這確實困擾過一些人,就像魯迅的批判社會叫批判,我們中學生自以為的批判叫發牢騷。”


    蘇綏覺得這聽起來是句玩笑話。


    可她沒有笑。


    江在繼續說。


    “在我看來,這其實應該歸於鑒賞能力吧,接受經典熏陶多了,多多少少也會有我們說的藝術直覺,區分一流創作家的赤子之心和二三流創作者隻為自己的欲望宣泄而創作。”


    在這裏江在停頓了一會。


    似乎在等蘇綏說說自己的想法。


    可蘇綏隻是抿緊唇保持沉默。


    江在隻能再次開口。


    聲音微沉。


    “當然,事實上我們為惡俗所困在我看來很大原因是大多人沒有找到自身生存價值,而竭力去尋找外界所公認有價值的事物,反而容易被市場捕獲。”


    蘇綏目光平視。


    隻是盯著前方路邊的樹葉脈絡。


    江在放在褲袋裏的手蜷了一下。


    然後再次展開。


    “很多人看完什麽所謂經典,也許心裏或多或少都會產生被欺騙的感覺,可為了對得起自己付出的時間、精力,類似沉沒成本效應,往往不承認惡俗,反而加入這個潮流。”


    江在抬起手正了下自己的帽子。


    抬起手時很輕地碰了下蘇綏的手肘。


    他咬了下唇。


    最後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


    “尤其是現代中國經濟發展,大量出現的中產階級雖然有逐漸富裕的經濟條件,卻少有心靈的富足,拚命追求外界所認可的,反倒更容易陷入惡俗怪圈。”


    終於把話說完了。


    蘇綏認識江在到現在,他對她說過所有的話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比今晚說的多。


    涼風習習,人影稀疏。


    他們不覺中快走到小區。


    江在刷了卡,幫蘇綏抵著門。


    錯肩一瞬間,蘇綏看到江在抿緊嘴唇。


    下頷弧度緊繃。


    江在沉默著把蘇綏送到樓下。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


    按往常來說蘇綏這時就該道謝,江在再客氣而疏離點點頭離開。


    然而此刻他們都知道還有些話沒說。


    江在很輕歎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幼稚?”


    話落一瞬間,蘇綏抬頭。


    剛好看見少年輕咳一聲,轉頭避開對視。


    白皙耳尖隱隱泛上緋紅。


    他聲音有些低。


    “我隻是想我們總歸還是要相處三年,與其總這麽別扭下去,不如做個朋友。”


    接下來說的話他說得有些顯而易見的艱難。


    “我想讓你多了解我一點,也想多了解你一點。”


    說完江在迅速瞥了蘇綏一眼。


    可月光偏袒,映在女孩臉上卻是淡到昏沉的光暈。


    女孩情緒藏得很好。


    江在先受不了了,隻能吸了口氣,有歎氣的無奈在。


    最後,他衝蘇綏抬了抬下頷。


    叛逃的月光飛掠而過,勾勒一道漂亮的曲線。


    精致到簡直驚心動魄的眉眼。


    他說:“算了,你迴家吧。”


    沙沙風聲,遮掩了誰第一次為誰的,心跳漏拍。


    -


    蘇綏在自家房子透過窗子看著江在迴去。


    她攥著窗沿的指關節在月光下顯得過分白。


    -


    誰都不知道。


    剛剛她一路幾乎都在拚命克製自己開口的欲望。


    她知道在她心底有什麽變了。


    有瘋狂叫囂的欲望在破土而出。


    而一遇到那個人的氣息就在野蠻生長。


    完全不理會她壓抑得多麽用盡力氣。


    -


    -


    作者有話說:


    今天,我幹了件大事——我,加了個楔子!(校霸臉按手強行“咯咯”響)


    然後走遠點舉牌:咳,那啥,第一章前麵我加了個“三年前”……


    很苟的作者摸鼻子心虛道歉:不好意思總是改來改去的,也許影響一些小可愛追文啦,抱歉啊!!(??﹏??)


    -


    惡俗部分觀點摘自保羅·西塞爾的《惡俗》,電影沒有影射的意思,大家沒多想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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