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郡沛縣。


    一路跋涉,呂家幾人終於在天黑前趕迴家中。


    這次歸來,除了長兄呂澤忙於工事之外,其他人全部同行。


    呂公摧著腰坐在靠榻上,由呂雉服侍著吃湯藥。


    “明天將那劉季叫來,商談的時候,先不要提及雉兒要入國師門下的事情。”


    呂雉接過呂公喝空的藥碗,輕輕放到桌案上,語氣委婉,“這都是說好了的,大父放心,我們都記得。”


    她輕輕捶著呂公的小腿,口吻遲疑,“大父,明日一早,可以派人去那曹寡婦家裏尋人,我猜那劉季肯定在她家,到時兒大鬧一場,再與他談,定然事半功倍。”


    呂公沉思幾息,看向幼子,“釋之,明天一早,你親自帶著侍從過去,多帶些人,鬧大些。”


    呂釋之自然無有不應。


    一夜難眠,呂雉在各種噩夢中不斷掙紮,直至雞鳴,她都未能安睡。


    正房裏,呂公已經起身,正在收拾禮品行裝。


    今日事忙,他要盡早趕到趙府,送上厚禮,感謝對方的引薦。


    隨後,還要轉到縣令處,提前為雉兒的和離打點一二。


    思忖間,他衝著外麵揚聲吩咐道,“禮品再添兩成。”


    門口的灰衣小侍隨即領命迴複,“是,家主。”


    說完,他就要跑去通傳,轉身間又被呂公叫住。


    “迴來!”


    呂公向外快走兩步,著急的將小侍叫迴。


    “家主,奴在。”


    呂公聲音沉重,“去二公子處交待一聲,讓他護好自己,切勿親自動手。”


    “是,家主,奴這就去。”


    說話間,小侍已經轉身跑出老遠。


    呂公這才安下心來,整理自己的袍服。


    晨曦微露,天邊剛剛透出一點光亮,朦朧的光影若有似無的灑在冬日凍土之上,反射著路邊結冰得水窪處。


    劉家村東頭,簡陋的食肆後堂裏,劉季正懷抱著曹氏做著美夢。


    食肆外,灰衣小侍悄悄從窗口溜走,轉過食肆低矮的圍牆,湊到蹲著的呂釋之身邊,啜喘著說,“子婿在屋裏。”


    盡管已經知道那劉季平日招貓逗狗的作派,這會兒聽到,呂釋之依舊被氣的咬牙。


    他的聲音異常冷冽,挨個叮囑道,“待會兒你們分頭行動,一隊人跟我踹進門去,將那兩人抓住,記住了,不能讓他們穿上衣服。”


    “另外一隊,務必大聲叫嚷,將這附近的居戶全部喊來,一起見證。”


    “是,公子放心,奴們都已明白。”


    “好,我們衝!”


    一言畢,眾人分頭行動。


    “哐!”的一聲巨響。


    食肆後堂的大門被踹開,一群人唿啦啦衝進屋內。


    床榻上的曹氏睡眼朦朧的伸出手,推了推劉季的胸口。


    劉季搓著眼,慢悠悠睜開雙眼,向外看去。


    這一看,立馬嚇了一個激靈。


    “你們是什麽人,強闖民宅可是重罪,吾乃泗水亭長,身負官職……”


    他還欲再說,卻被迎麵走來的呂釋之打斷。


    “嗬嗬……劉季老兒,這就是你說的會疼愛吾家阿妹?”


    呂釋之氣怒上頭,大喝一聲,“還不把這對奸夫淫婦綁起來!”


    “啊,兄長,誤會,這都是誤會,這是我家肥兒的生母,給我衣服,讓我穿上衣服!”


    曹氏這會兒早已清醒,緊緊抓著被褥,躲在劉季身後。


    隻是她開食肆時間已有年頭,性子潑辣,哭嚷著,“救命啊,殺人啦,強闖民宅,毀人清白啦!小婦人沒法活了啊……”


    不用她哭喊,門外已經聚集起許多被這邊動靜驚醒的村民。


    他們對劉季兩人的事,早已門清,隻是不知今日,呂家小子打上門來,是為何。


    難道是那呂家女郎終於忍受不住,開始計較起來不成?


    要知道天下一統後,朝廷大力倡導貞潔,更是規定丈夫有婚外情的話,妻子可以不負法律責任直接將其殺死。


    盡管沒有真正的殺夫者,可是這種偷情行為卻依舊被大家所唾棄。


    人群裏,幾個相熟的婦人,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


    “要我說,那呂小娘子就是臉皮薄,早該如此!”


    “就是,曹氏連兒子都生了,還不進門,也就敢在外住著偷漢子。”


    “那可不,劉家小子三天兩頭的住在這邊,泥捏的人都得發脾氣。”


    屋裏麵,劉季已經知道今天這事兒不能善了,他舔笑著一張臉,衝著呂釋之高喊。


    “二兄,我知道錯了,放過妹婿這一次,以後定會改過。”


    呂釋之並不理他,反而調轉身體,向著門外看客躬身一禮,言辭悲愴的說道。


    “各位父老鄉親們,小生在此有禮了,打擾了諸位休息,釋之深感抱歉。”


    他說著,再次向門外拱手一揖。


    門外村民們,哪裏見過這個架勢,紛紛擺手,隻道沒有打擾,不用客氣。


    呂釋之抬起頭來,眼中已然含淚。


    “吾家小妹溫柔良善,嫁妝豐厚,年紀輕輕就嫁與他劉季,在家奉養雙親,操持家務,還要幫他養私生子,這人竟還在外鬼混!”


    “我這做兄長的實在看不下去,這才出此下策,萬望鄉親們幫忙作證,和我一道,將這兩人扭送至官署。”


    一聽要將人送官,人群開始退縮,自古民不與官鬥,貧民那是正臉看官吏都不敢的,更何況是進官署。


    呂釋之對此知之甚詳,他言語懇切,再次開口,“不用鄉親們做什麽,隻一道將人押到官署門口即可,大恩大德,我呂家事後定有重謝。”


    “我跟你去!”


    人群裏,有那素日就看不慣劉季的率先表態。


    隨後又有幾人表示願意。


    “我也去!”


    “帶額一個!”


    眼見著事情開始變得不可控,劉季開始在屋內大聲叫嚷起來。


    “你們不能綁我,我可是朝廷命官,誰敢抓我?”


    “二兄!二兄,我錯了!快放了我!”


    一旁的曹氏也跟著哭嚎,“我不活啦,逼死人啦!欺負我一孤女啊!”


    呂釋之哪裏會聽他們說了什麽,直接吩咐小侍堵住兩人的嘴,帶著人將他倆用一張被子包裹住,捆綁在一起,搬到一輛板車上,往官署趕去。


    一路叫嚷,動靜極大,路過的村鎮,每處都有人出來看個稀奇。


    路人看到板車上兩人的造型,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紛紛唾罵。


    “忒!狗男女!”


    “活該!不好好守著自家娘子過日子!就該送官署打板子!”


    咒罵聲不停,曹氏已經羞囧的將頭埋進被角裏,無臉見人。


    劉季卻轉動著雙眼,開始思考起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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