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商部成立至今,除了那兼任議丞的蕭何,其他幾人的出身都比他顯貴,馮部正乃禦史大夫馮劫的族親,更遑論那趙乃國姓,每個都是皇親國戚。


    他這個蘇姓外籍,能這麽快在官商部站穩腳跟,全賴外甥女這層關係的照拂。


    越想越著急,蘇二舅飯都用的少了,隻在心裏默默盤算著,再往月華殿送些什麽禮物合適。


    吃得格外歡快的蘇瑾月並不知道自己又要獲得一批來自自家二舅的投喂。


    她這會兒正磨著好大爹,允許她上三休四的請求。


    “父皇,兒實在無聊,隔一日參加朝議也不會影響做事。”


    嬴政隻做沉默狀,小口喝著碗中的羊湯。


    “父皇,如果您答應兒臣,兒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遲到,更不會交頭接耳、偷吃小食。”


    嬴政放下手中的湯碗,接過宦者遞過來的錦帕,慢悠悠的擦拭著唇角。


    “上二休一,莫要再鬧。”


    “好誒,拜謝父皇!父皇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頂好皇帝,父皇萬歲!”


    蘇瑾月心情大好,開始狂吹彩虹屁,甚至動了親手給嬴政做個護膝的念頭。


    想了想蘇姬縫製衣服時的樣子,算了,果斷放棄。


    還是弄出點新物件來感謝好大爹,更為靠譜。


    用餐完畢,各人在博士宿舍稍作休整後,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參觀之路。


    儒家眾人興致昂揚,行走在前方,更是邊走邊整理著各自的袍服,帶著一股要去朝拜時才有的莊重儀式感,大步向前。


    儒家學院外被一片竹林圍攏,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下,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大家依次穿行在竹林中蜿蜒曲折的小徑上,感受著空氣中淡淡的竹香和泥土的氣息。


    偶爾能聽到幾聲鳥兒的啼鳴,伴隨著風吹竹葉時帶動的“沙沙”聲,讓大家的心情為之一靜。


    整個儒家學院的布局與法家相似,隻是在其間多了幾個方亭,內置幾處蒲團供人盤膝長談。


    同樣是三層的講堂內,沒有了法家論法廳,反而多出更多的學室,還有一間格外寬闊的會議室,供給給博士們品茗論經。


    “不錯,不錯。我儒家確實學子眾多,需要更多學室。”


    “這牆上的孔師語錄也不錯,倒是可以多寫些。”


    儒家眾人開心了,其他人並不與他們爭論。


    嬴政下令讓眾人各自閑逛、自行迴返,便登上了迴宮的金根車。


    蘇瑾月自然是要留在這裏看熱鬧的,大家分為幾波,各自向著自家相關的區域走去。


    還有一部分暫未分到學院的博士們,圍聚在巨子墨絳身邊,問詢著其他學院建成的時間。


    一些心急的文士,已經著急趕迴家中,與相熟之人書信,叮囑對方盡快攜帶著門下弟子來投。


    信中對大秦學宮極盡讚美之詞,更是有人言道:“不到學宮非良師,得成講道何辭死。”


    隨著這句話一起傳揚開的,還有大秦學宮先到者先選學院的消息。


    一時間,引起天下學子的好奇,都在猜測那大秦學宮究竟建成了何種模樣,竟能引得這許多先生文士們的推崇。


    要說這群人裏最著急的,不是文士夫子,也不是學子遺貴,而是那與墨家恩怨糾葛了兩三百年的公輸家。


    兩家都以機關術聞名,不同的是,墨家以 “非攻兼愛” 為宗旨,多用於便捷民眾的生活。


    而他們公輸家則被稱為 “霸道機關術”,主修軍事器械。


    兩百二十年前,“止楚攻宋”讓那墨子名聲大噪,也開啟了公輸班與墨家愛恨糾纏的幾百年時光。


    漢中郡,南鄭縣,郊區,一片占地寬廣的演武場內,各種軍用器械被隨意的擺放在地上。


    “這裏應該如此,那連弩便能多放兩支弩箭。”


    公輸陽站在小童的身後,用手端起對方手中的連弩,三兩下便將那連弩拆解開,拿出其中一塊卡槽,指給那小童看。


    秋風瑟瑟,吹動起路邊的樹葉,嘩嘩作響。


    樹葉悠悠蕩蕩的隨風飄動,正好掉落在公輸陽的額角。


    他伸手輕輕摘下那片樹葉,細細擦過上麵的灰塵,轉身放於旁邊的桌案上,他自己也順勢仰躺到那躺椅中,腳尖微微點地,整個人便在那躺椅吱扭吱扭的叫聲中晃蕩起來。


    演武場隱隱有馬蹄奔跑時“嘚嘚”的觸地聲傳來。


    那聲音越來越明顯,沒用多久,大家就看到了一位騎馬而來的玄衣少年的身影。


    “籲……”


    臨近眾人身邊,那少年一個用力勒住韁繩,駿馬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陣激昂的嘶鳴。


    少年穩穩地坐在馬背上,並不下馬,衝著公輸陽拱手一禮,高聲道,“少主,公輸子病危,命你速歸。”


    “走!”


    公輸陽未等對方話落,已經快速起身,伸手搭上對方的胳膊,一個縱身跨到那少年的身後,兩人共騎一乘,快速向演武場外飛奔而去。


    演武場上的其他人,動作極快的收拾起散落的器物,跟隨兩人而去。


    “吾兒,你來了。”


    低矮的床榻上,公輸子麵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眼神卻帶著一絲悵然與欣慰。


    他費力地想要抬起手再次摸一摸幼子的發髻,卻隻能微微抬動手指。


    公輸陽跪在床榻前,伸出右手,主動握住老父的手掌。


    床榻邊的矮桌上,一盞油燈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公輸子那憔悴的麵容和周圍處處雕刻精致的布置。


    公輸陽向前挪動幾分,緊緊握住公輸子的手,聲音略帶顫抖地說:“父親,孩兒來了,湯藥馬上就熬好了,您喝了藥就會好起來的。”


    公輸子微微扯動嘴角,想要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他緩緩說道:“吾兒,為父時日無多了。公輸家的未來,就靠你了。你可要上那鹹陽?”


    公輸陽並未立時迴複,他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父親,兒總是會想到那墨子當初對我班祖的辱罵。”


    公輸子的眼神漸漸變得有些迷離,仿佛陷入了迴憶。


    “我一生鑽研機關術,曆經風雨。時至今日,隻希望你能將公輸家的技藝傳承下去,發揚光大。你自幼聰慧,對機關術有獨特的天賦,隻是卻又繼承了我公輸家的倔性。”


    他頓了頓,正要繼續說下去,卻被公輸陽端著的湯藥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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