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琴可不想硬碰硬,他步伐輕盈,足尖點樁,如一片薄紙騰風而起。


    沉重的鐵球貫氣如虹,從下方飛過,青年踩著鐵索,在摩擦的帶動下,一個空翻,輕鬆落到了隔壁屋脊。


    阿瑟見狀,鬆開中心環扣,粗糲的手掌握住一邊單鏈,將本就延長到極限的距離再次拉遠。


    嘩啦啦的鐵索擦蹭聲響成一片汪洋。


    小山般的男人穩如磐石,操控一顆鐵球繼續追向目標,被對方躲過後,他忽然大吼一聲,手臂如甩漿一般攪動,環鏈如鋼弦撕裂著空氣,發出錚錚轟鳴。


    這一刻,大地在震動,空氣在震動,血肉骨骼都在震動。


    聲波震蕩不休,這是不論多靈活的身法也無法躲避的攻擊。


    即便孟琴疊了耳塞防護,仍不可避免被震得心神大亂,險些失衡滾落。


    “轟咚咚哢哢——”


    鐵球捶破屋脊,激起一連串破瓦之聲,最後楔在裂隙間。


    阿瑟塞夫冷哼一聲,手臂往下一甩,前一秒還在嗡嗡作響的環鏈頓時扭轉,遊龍般在空中蕩起蜿蜒的曲線。


    緊接著,他手臂一旋,將其一端纏上手臂,拔河般拉住,後腿一蹬,石木碎裂,如雄獅般朝目標衝去。


    數十米長的屋脊不過兩步路的功夫,最後奔至屋簷邊,猛然起跳,龐大的身軀割風瓦裂,驟然砸在五米之外。


    嘭的一聲,又是一陣轟然巨響。


    孟琴剛調整好狀態,就見阿瑟塞夫提起手持,掄圓臂膀再次逼近。


    這次他顯然打著秒殺的主意,雙球在空中如撞鍾一般互相撞擊,連續不斷的聲波海浪般席卷而來。


    不愧是八階聽覺係。


    他暗暗心驚,換作其他異人,連震雙迴球不一定能發揮如此威能。


    不敢大意,萬化形成反震板,抵禦音浪衝擊,同時飛腳踢起周身瓦片,感性波發動,使其形成令觀者眼花繚亂的密集飛刀。


    區區障眼法,阿瑟塞夫隻看了一眼就無視過去,至於反震迴來的音浪,稍一動念就將其收歸重攻了。


    孟琴也沒不指望這招能發揮作用,他最大意圖是製造噪音,打亂對方帶起的節奏,還能防止自己陷入視覺幻象,一舉兩得。


    但一直處於被動不是辦法,他一邊抵抗,一邊撤離,同時腦中高速旋轉。


    聲音不像畫麵一樣容易屏蔽,再強的視覺異人,麵對一個從未有過視覺經驗的盲人也無處下手。


    然而聽覺不同,它的傷害不僅來源於精神,還在物理層,隻要震動,就有效用。


    相比於聽覺係,視覺係就像是純法師,對方隻要及時把眼睛閉上就能打斷術法。


    孟琴再次感歎,世界上多他一個聽覺係又能怎樣。


    不說他還不到八階,就算是八階視覺係在這裏,對阿瑟塞夫造成的傷害也絕不比對方打出的高。


    不過……身為優秀的異人,辦法總比困難多。


    他眼睛斜下方一轉,計上心頭。


    相比聲音主攻在力,畫麵帶來的視覺衝擊更具體,也更深入人心,隻要找到敵人的弱點,帶來的精神打擊自然更強。


    至於阿瑟塞夫的弱點,太明顯不過了。


    鐵球揮舞的風聲不斷,孟琴卻像泥鰍一般,繞著它左搖右閃,如此大開大合的攻擊,愣是沾不到他一片衣角。


    沉默的雄獅顯然有些不耐,撈住環索,身體閃電般前撲,對方卻也不躲,眼看雙方距離不斷拉近,就在僅半步之遙時,一麵砂紙兜頭裹來。


    阿瑟塞夫麵色不改,從腰間抽出短刀,一揮劈去。


    孰料,這刀劈下,印入一雙青光暗浮的雙目。


    對手居然主動湊了過來,野獸般的直覺促使阿瑟退後一步,但已經來不及了。


    盛放著海洋的大門迎麵打開,藍色的畫卷徐徐擴展直到將他包圍,天高曠遠,深邃無邊。


    金瞳雪膚的王坐在礁石上,冰晶長發垂入水中,璀璨的的尾巴拍起一片晶瑩。


    波光瀲灩,歲月雋永。


    水聲和空靈的歌聲傳來。


    阿瑟塞夫用自己的想象力完善了寂靜的場麵。


    “是阿瑟呀,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麽?”


    他聽到她發問。


    神說,愛一個人要永遠看著祂,可他什麽也沒說。


    “你每天都在這裏,不覺得無聊嗎?”


    不會,你出現後,每天都不一樣。


    “唉,問你也是白問。”


    是啊,阿瑟是個無聊透頂的人。


    “…我想離開這兒了…”


    不要,外麵的人是可怕的人,外麵的世界是可怕的世界,不要離開…


    —“…我陪你去。”


    …


    當啷一聲,短刀落到青瓦上,小山般的男人緩緩跪下。


    “吾休…”他含糊不清得吐了兩個字。


    孟琴撿起那把短刀,在他身上比劃了兩下,還是收入囊中。


    他不是阮仙,從頭到尾就沒有殺了這人的打算。


    視覺係異人通用技,“他視”可以引導目標創造畫麵感極強的幻境,以他高達六階的精神力,如果正中要害,把人困死其中是常有的事。


    但要殺死一個八階聽覺係,還不夠。


    “祝你有個好夢。”


    趁他還沒發覺漏洞,跑路要緊,孟琴惜命如金。


    想了想,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22:07,青色軟件有消息提示。


    22:06-


    鎖裂:您在忙嗎?


    對,他今天還約了一個水手,孟琴正要迴複,就在這時,噗的一聲,陷入幻覺的男人毫無征兆得噴出一口鮮血。


    *


    阮仙騎著沉醉進入內城,先去找了一個人。


    彼時,孟琴和阿瑟塞夫的戰鬥才剛進入白熱化。


    製造完混亂,岑倉的記憶也亂成了一團,隨著年紀的增長,他總覺得每次召喚亡命使,後來發生的事情都是虛構的。


    這種感覺很玄妙,比如現在,他坐在家門口的板凳上,愣是忘記怎麽迴來的了。


    那個小丫頭怎麽逃的也記不太清。


    年輕時,他以為是消耗太多精力導致的,可現在思維斷層嚴重,很難不引起他的注意。


    小雪和阿涼安慰他說,是因為老了,大腦不夠用了,遭到他的反問後,卻也像糊塗蛋一樣說不明白。


    岑倉今天就是抱著記錄全程的求實精神,才同意幫阮仙支開城主。


    結果顯而易見,一旦使用唿喚能力,他的意誌就會淡化,大腦記不住想記住的東西,身體仿佛也和他毫不相幹。


    水族的秘密太大了。


    或許,往上升級就能知道,可是要怎麽升級?


    規則在哪裏?


    影響他們的是什麽?


    他好像一個遊戲角色,拿他的玩家太笨,總沒法通關…


    六旬老人忽然覺得手腳發冷,他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深入想下去。


    “夜風不冷嗎?”


    岑倉迴過神,才聽到有馬蹄聲靠近,他佝僂著腰站起來,把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你把他的馬兒帶來,是想烤熟吃嗎?”


    仙子一樣的女人笑起來,昏暗的山坳都亮堂了不少,“老東西,你真的很聰明呢。”


    “再幫我一個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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