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本該是部落的秋獵,今年,木部落沒再打獵,而是設置了慶功宴,戰士們在候部山穀,進行了三天三夜的狂歡,觥籌交錯,歌舞升平。


    熊熊篝火徹夜通明,烤肉滴下金黃油脂,戰鼓敲得轟隆震天,粗獷舞步肆意搖擺,樂曲歡歌盡情宣泄,原始小調整晚不休,酒肉美食任意拿取。


    煎肉、烤肉、肉湯、肉糜、炒肉、生肉,煎魚、炸魚、魚湯、魚片,麥芽糖、葡萄糖、蔗糖、麻糖,水果、菜瓜、沙拉、涼拌,連酒也有不少。


    麥酒、米酒、葡萄酒、白酒、黃酒,各自備了五千壇,壇酒足足五斤重,用來犒勞獎賞大軍,連戰奴也賞了半斤,有酒有肉,戰騎喂的精米酒糟。


    山穀深處,有一座巨大的木屋,外邊半截是原木搭建,裏邊半截是岩石鑿製,是林候和林巫的住處,左邊歸林候,右邊歸林巫,中間是議事大廳。


    此時,議事大廳裏,木巫坐在屬於林候的寶座上,大椅可坐可躺,製作精良,材料是罕見的紫檀,質地堅硬,散發清香,叢林中也是稀少之物。


    上邊的毛毯更珍貴,是真正的異獸皮毛,平時林候也很小心,生怕弄壞了修不起,而他卻不甚愛惜,在大椅上扭來扭去,感歎著異獸皮就是舒服。


    抱著烤得金黃的鹿腿,咬得滿嘴都是油漬,邊感歎著,邊把油膩膩的髒手,往獸皮毯上亂擦,老年人吃太多油膩,不好消化,尤其是烤肉之類。


    他自己就是醫師,自然能明白道理,可他一個快入土的,哪裏管得著這些?好吃就完了,要是連吃東西的樂趣,都剝奪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左右是石和土,前邊也有人在,林巫跪在他的身前,依舊帶著樹皮麵具,樹皮下的雙眼冰冷,木巫不以為然,問道:“怎麽樣,考慮得如何?”


    “不可能!”林巫直接迴絕,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也不可能答應,即便成了階下之囚,他要她幫忙,將候部偽裝成原狀,等待林候自投羅網。


    林候的實力太強,強攻肯定是不行的,隻能智取,趁他不備要他的命,讓林巫把他引進山穀,甕中捉鱉,但她不肯,投降可以,背叛絕對不行。


    “你若不肯,我就殺你族人,一天不同意,一天殺一百個,殺到你同意為止。”木巫聲音雖然平靜,話語卻讓人不寒而栗,林巫的目光變得陰晴不定。


    望著她閃爍的目光,木巫笑了笑,突然起了興趣,冷笑道:“從木部落擊敗火部落,臣服林候部七十年,我還真沒見過,林巫到底長得什麽樣?”


    說著,他伸出了手,要摘下林巫的麵具,林巫有些抗拒掙紮,可雙手被鎖鏈縛住,沒有辦法反抗,隻能任他摘下樹皮,一張俏臉暴露在空氣中。


    和大部分林候部族人類似,林巫的臉色同樣有些發青,甚至比正常人更嚴重,青得發白,模樣倒確實是挺好看的,卻達不到禍國殃民的程度。


    木部落好看的人也很多,他的巫弟子靈就是美人,嗯,高大健壯的美人,不論身材,麵孔絕對是禍水級別,和她相比,林巫就顯得迅速了許多。


    可就是這樣的臉,讓木巫臉色大變,豁然起身,明明從沒見過,卻顯得很熟悉,陌生而熟絡,潛藏的記憶緩緩蘇醒,讓他唿吸急促:“怎麽是你?”


    而林巫的表現,更加吃驚,冷冰冰的眼中,閃過疑惑之色,兩人雖不是首次見麵,可絕對是首次以真容相見,木巫的反應,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林巫!”始終是想不起來,隻覺得非常麵善,木巫也冷靜下來,隻好放棄了思索,察覺到了異常,短暫展開特殊視野,才發現了真相。


    從木部落臣服的那時候,他就見過了真正的林巫,候部絕大部分的巫覡,都是骨肉戰士巔峰,林巫同樣如此,實力非常強勁,在此時的他之上。


    怪不得,從戰鬥開始到結束,就沒見到林巫出手,本以為是在警惕他,看來是他想多了,人家根本就不能出手,眼前的林巫,才是骨肉戰士初期。


    所以他才懷疑,這個所謂的林巫,不是真正的林巫,實力是很大的問題,年齡是更大的問題,她的年齡在百年之下,絕對不可能超過七十年。


    也就是說,當年木部落臣服時,她就是一個蝌蚪,連蝌蚪都算不上,自然不可能是那時的林巫,林巫卻相當強硬和委屈,爭辯道:“我就是林巫。”


    “上代林巫是誰?什麽時候死的?”木巫轉變了說話方式,這樣的法子,在原始人身上相當管用,有些人就很吃這一套。


    聞言,林巫露出悲哀之色,遲疑了片刻,才迴道:“上代林巫是我阿姆,三十年前,她迴歸叢林了,我是在那時候,才接任的林巫。”


    “怎麽死的?”這樣的事情,木巫卻是聞所未聞,當時時間有限,沒有仔細問過拓,再說,這樣的事情,隻怕拓也不知道,就算他的林候的大子。


    聽見問題,林巫沒有迴答,而是看了木巫一眼,收斂了情緒,才接著開口,語氣中有些冷嘲和譏諷,指桑罵槐:“她老了。”


    老了……木巫沉默,感同身受,哪怕的林巫,也有老的時候,她仍然是骨肉戰士,跨不過一百五的大關,同時有些惱怒,被林巫嗆氣。


    “咚咚咚!”正想說著什麽,屋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木巫皺了皺眉頭,沙啞道:“進來!”


    聲音很低,但異能戰士聽覺靈敏,來人直接推開木門,走了進來,不僅是木巫,林巫也吸引了目光,來者正是拓。


    “林拓參見木巫!恭喜木巫攻占候部,木部落永垂不朽!”拓臉色蒼白,拍著胸膛,臉上滿是欣喜之色。


    “你的傷好了?不多休息休息?”木巫平靜發問道。


    “多謝木巫掛記,已經可以下地行走,可以為部落上陣殺敵!”林拓信誓旦旦道。


    木巫點了點頭,沒有多說,旁邊一直盯著的林巫,卻忍不住問出了聲:“他到底是誰?為什麽和拓一模一樣,真正的拓哪裏去了?”


    “他就是拓!”木巫殘酷的迴答,給了林巫重磅一擊,林巫睜大了眼睛,瞳孔放大,拚命搖著頭,不願意相信:“不會的,不會的,不會是他!”


    “琳,就是我,我就是拓。”林拓微小著,朝她點了點頭。


    “不會的,不會是你,怎麽會是你?你怎麽會這樣!”林巫失魂落魄,狠狠搖頭,始終不願意相信事實。


    “他就是他,他就是拓,林候大子。”木巫雪上加霜。


    “你!”林巫突然抬頭,惡狠狠盯著木巫,通紅著眼睛,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怒罵:“就是你!你這個糞便,就是你把他害成這樣的!”


    “嗬!”石、土、拓,見她對木巫咆哮,頓時怒喝出聲,拓怒道:“琳!不得對木巫無禮!你這樣是不對的!”


    “我沒有傷害他,隻是多給了他些智慧。”木巫坦然自若。


    “沒錯!琳,我沒有變,我隻是更加聰明,更加智慧了。”拓也跟著道。


    “你還說!什麽叫智慧?你背叛部落,幫著敵人害族人,就是你說的智慧!”林巫泣不成聲,怒斥。


    “我不是背叛,不是在害部落!木部落強大、聰明、富有,擁有難以想象的力量和潛力,林候部不該為敵,害部落的是你們!我是在拯救族人!”


    拓義正言辭:“如果沒有你們阻止,我已經在水源放下毒藥,林候部的人飲了毒水,就會暫時失去力量,木部落能輕鬆攻下山穀,族人也不會受傷!”


    “而你們!你們阻止了我!帶著部落抵抗!結果害得部落損失慘重!這麽多慘死的族人和戰士!他們本來不該死的!就是因為你們!你們愚昧無知!”


    “然後呢?然後幫助敵人,把族人變成奴隸?任人宰割?”林巫露出慘白的冷笑。


    “做奴隸怎麽了?木部落有無限的潛力,他們能成為大陸的主宰,連王部也不可能比得上,他們的奴隸勝過我們的族人,就是王部的族人也比不上!”


    “再說了!奴隸隻是暫時的,木部落是開明而正義的部落!隻要願意為部落付出,我們同樣可以從奴隸做起,做平民,做貴族,做高層,有什麽不好!”


    “你瘋了!”林巫尖叫,沒有語言辯駁,覺得他真的瘋了。


    “不!瘋的是你們!是林候!林候隻知道打打殺殺!從來不肯換個辦法解決問題!我若是林候,早就和木部落結盟,共創輝煌,成為大陸主宰!”


    他慷慨激昂,熱血沸騰,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白,興奮道:“隻可惜,可惜我生得晚,沒有足夠的力量,不然,我早就推翻,成為新的林候了!”


    “你!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竟然也能說得出來!”林巫失望透頂,眼中蓄滿了淚水,緊咬著嘴唇,不肯再說話。


    “夠了!”木巫揮揮手,阻止了還想高談闊論的拓,平靜道:“可以了,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的傷勢很重,短時間內,還是要靜心修養。”


    “是!”拓恭恭敬敬行禮,對他百依百順,立即閉口不言。


    “他是你什麽人?”木巫看向了林巫,好奇詢問道,林巫卻閉著眼睛,不肯和他說話。


    “他是你丈夫?”木巫問。


    林巫閉著眼睛搖頭。


    “林候是你丈夫?”木巫再問。


    她仍然閉著眼睛搖頭。


    木巫臉色漸漸冰冷,不是喜歡受氣的人,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才不樂意,正想用刑,拓卻開口了:“他是我妹妹,林候的小女,上代林巫的孩子。”


    盡管經過了洗腦,記憶仍然存在,感情是不會變的,他不想看到林巫受傷,故直接開口,替她解圍,聽見聲音的林巫,心中也好受了很多。


    “哦,你先下去吧!”木巫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隻讓他迴去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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