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濺白綾以表清白,六月飛雪為她申冤,咒怨州郡亢旱三年。果不其然,三者接連應驗,倏忽之間,長綾由白化血,大雪從天而降,鋪滿了戲台。


    有耀眼的燈盞懸空高掛,裝作熾烈的大日蒸騰,有青翠的樹木,眨眼之間凋零枯萎,又有路人甲乙丙丁上台,掐著喉嚨、吐著舌頭,做渴死狀。


    時間在旁白中過去了三年,當初那個秀才,也就是竇娥的父親,高中狀元,成了高官,深受皇帝的信任,奉命遊走天下,碰巧來到了幹旱的州郡。


    原來當年在窮秀才離開後,老婦人家就搬到了其他地方,因此,等他衣錦還鄉的時候,已經做不到她們的住址了。


    如今的大官,檢查州府近幾年的宗卷,偶然看到了竇娥的案件,他離開的時候,女兒還隻有一個小名,不叫竇娥,他並不知道,竇娥就是他的女兒。


    而到了當夜,穿著白衣白褲、披頭散發的女兒,也就是化作鬼魂的竇娥,找到了大官,父女相認,她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父親。


    憤怒的大官徹夜未眠,第二天,就差人抓來了年輕人和老婦,以及賣毒藥的大夫,在大夫的指認下,年輕人終於伏法,竇娥才洗刷了冤屈。


    大官答應了竇娥,會替她贍養婆婆,竇娥再無任何牽掛,執念消散,迴歸天地,州郡的大旱得以解除,故事到了這裏,徹底落下帷幕。


    故事以凡人為根腳,以一場案件的平反,幾個凡人的生死糾葛,歌頌了孝道,闡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沒錯,就是小事。


    對於他們這種,高高在上的修煉者而言,確實是一件再微小不過的小事,小小凡人的生老病死,怎麽會被他們放在眼中?


    與九界廣為流傳的戲劇相比,竇娥冤少了許多奇異之處,劇情簡單、故事普通、顯得平平凡凡,看著沒甚麽趣味。


    可就是這種平凡的小戲,卻讓在場幾人感同身受,久久無法獲得釋懷,宇諾飲盡座上供奉的美酒,悠悠道:“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楊兄厲害!”


    正說著,已經卸完裝的楊桀,從幕後走了出來,寬鬆的戲服,換成了血色長袍,隻是花旦的發髻,還沒來得及解下,朝著幾人走來。


    夜陽扯著笑臉,跟他揮手打招唿,出言調戲道:“楊美人,真沒想到,你穿起女裝來,倒挺好看的嘛!”


    說實話,楊桀畫上女妝,確實有些味道,若是忽視平坦的前胸,不認識的人,真的很難發現,他竟然是一個男的!


    不過話說迴來,血族不靠生殖傳承,好像本來就沒有男女之分,正常形態的血族,就是一團猩紅的血水,想怎麽變,就怎麽變。


    “嗬嗬噠!”楊桀看著他,滿臉冷笑:“你若是換上女妝,絕對比我好看得多。”


    “不了,不了,我沒有這方麵的愛好!”夜陽連忙打了個哈哈。


    宇諾接過了話題,笑道:“楊兄高才,寫的戲很有意思,樸實無華之中,卻讓人流連忘返。”


    “並不是我寫的,隻是我在下界時,偶然聽聞的戲曲,覺得有些意思,就記了下來。”楊桀卻是發自內心的笑了。


    “能寫出此等戲本的,絕非等閑之輩,真不知是何處的高人?”宇諾由衷讚歎道。


    “說來,你們倆怎麽有空,來我這裏轉悠?這兩位是?”楊桀笑了笑,沒有迴答,目光轉移,看向月如和韓淩雪,心中隱隱有些猜測。


    “哥哥好!我叫月如,你可以叫我月兒!”夜陽和楊桀時常鬥嘴,但誰都能看得出,兩人的關係很好,月如笑著,跟他做自我介紹。


    韓淩雪則是頓了頓,稍作遲疑,才緩緩開口迴道:“韓淩雪。”


    “原來是兩位,聞名已久。”楊桀眯著笑,露出饒有趣味之色,打量著夜陽、宇諾、淩雪和月如,又看到了站在淩雪身後,默不作聲的老嫗。


    他兀的臉色微變,目光閃爍不定,抱拳行禮道:“見過前輩。”


    從相識到現在,從沒理會過夜陽和宇諾的老嫗,看到了楊桀,卻沙啞出聲道:“年輕人,你很不錯。”


    這是夜陽和宇諾,首次見到老嫗,跟一個後輩講話,臉色豁然劇變,心頭掀起波瀾,卻又很快平靜下來,沒有詢問的意思。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們也一樣,作為朋友,好奇歸好奇,不打探別人的秘密,是最起碼的尊重,也是交往的前提。


    就是和老嫗最熟悉的淩雪,此時見到了老嫗的反應,平靜淡漠的臉上,也閃過了罕見的驚訝之色,倒是月如抱著小狼,隻知道傻笑。


    “話說幾位沒事,來我這兒有何貴幹?是來當客人看戲的?我們幻音坊的消費,可不便宜,腰包揣滿了嗎?”楊桀生硬的轉移了話題,打破沉寂。


    “不是吧?不是吧?哥兒幾個好心好意,來給你捧場,你居然還要跟我們收費?”夜陽滿臉痛心疾首,直罵道:“簡直是不當乃子!”


    “公是公,私是私,生意是生意,你想看霸王戲?我不答應!”楊桀冷笑道:“來人!關門!放狗!不給錢,別想走!”


    “不走就不走!老子今天就賴你這兒了!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等著你伺候!”夜陽椅子一趟,二郎腿一翹,誰怕誰?


    “你在想屁吃?做什麽美夢呢?我是要留你打工還債,洗碗、端菜、洗衣、看門、守衛、唱戲、做飯……唱戲應該不行,不過做飯可以,樓裏正好缺個廚子。”


    “你才是在做夢!老子就不動,你能把我怎麽滴?”


    “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賣到奴隸市場做苦力,買進青樓做男妓,以你的身段,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反了!反了!”夜陽拍案而起,惱怒不已,展臂踏腳,活動筋骨,罵道:“潑賊,你要和我動動手?”


    “來啊!小娘皮,怕了你不成!”楊桀擼起了袖子,露出細長勻稱的胳膊,捏緊拳頭:“看我幾拳打趴你!”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哈!淩雪姑娘和月兒都在,你們兩個注意點,別鬧了。”宇諾連忙站起來打圓場。


    夜陽憤憤不平:“誰讓這小子沒事找事?”


    楊桀毫不相讓:“誰讓你好好的地妖不待,來尋我的晦氣?想殺你的人那麽多,搞不好哪天就沒了!”


    “你以為我想?”夜陽瞪了他一眼:“還不是玄天宗那些麻煩事。”


    “你怎麽又惹到玄天宗了?”楊桀很是詫異。


    “你不知道?”夜陽更疑惑了。


    “我應該知道什麽?”


    “玄天宗的幫手到了,今天召集相關的人,在天然居問話。”宇諾出聲解釋,楊桀才點點頭,迴道:“哦!原來是這樣。”


    夜陽冷笑著搖搖頭:“我以為我就夠孤陋寡聞的了,沒想到有人比我還孤陋寡聞。”


    “又和我沒關係,我了解那麽多幹嘛?”楊桀擺出理所當然的表情。


    “別說那麽多了,收拾收拾吧!好不容易有機會碰頭,咱們去天香閣聚聚。”宇諾提出建議,搖了搖頭,沒讓他們再吵起來。


    淩雪的月如就在旁邊,不丟臉麽?淩雪隻是冷眼旁觀,沒什麽變化,月如卻在幸災樂禍,看得興致勃勃,覺得兩人鬥嘴,有意思得不得了。


    “那兒誰請客啊?天香閣死貴死貴的,我可沒錢敗家,小門小戶,比不上大家公子。”楊噴子逮誰噴誰,沒給宇諾好臉色,


    你不敗家誰敗家?整個九界,找不出比你更敗家的了……夜陽暗暗腹誹,卻跟著配合:“別指望我,我也沒錢花。”


    你們兩個臉撒謊不會紅嘛……宇諾在心底翻了白眼,微笑道:“既然是我提出的建議,當然是我請客了,你們可不要跟我搶!”


    “放心吧!沒有的事!”夜陽楊桀異口同聲。


    宇諾、淩雪、月如:“……”


    ……


    楊桀稍微經過休整,換了一身血色便裝,女性的發髻解開,背在腦後,紮了長長的辮子,負手而立,衣袂飄飄,陌上人獨立,公子世無雙。


    初見他的真實容貌,淩雪倒沒太多反應,微微驚訝後,就陷入了平靜,月如卻直了眼睛,很快犯了花癡,路上跟在他的身後,兩人有說有笑。


    “楊桀哥哥,楊哥哥,桀哥哥,哥哥……”夜陽抱著小狼,鈴音貫耳,醋意橫生,轉頭又看見宇諾和淩雪並行,不斷朝她獻著殷勤,哎,頭疼死了。


    在尷尬與煩躁的氣氛中,眾人終於來到了天香閣,徑直登上了三樓,找一個雅間落座,悶悶不樂的夜陽,等到了報複的機會,專門找最貴的點。


    可惜天不遂人願,天香閣的運輸隊,不巧出了些問題,被那處太上戰場波及,許多食材暫時缺乏,點了十道大菜,八道沒有材料,做不出來。


    “我去!連食材都沒有,開什麽酒樓啊!”夜陽憤憤不平,毫不掩飾抒發著自己的不滿,挑了一大堆刺兒。


    “公子請恕罪。”可不管他怎麽找事,侍奉的侍女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就隻會迴他這麽一句。


    草(一種植物)


    既然不能用質量碾壓,就隻能用數量堆積,夜陽點了五十多道大菜,大半是肉食,份量異常豐厚,都是高階食材做的,能量充沛。


    若隻是五人,未必能吃得完,好在帶了大胃王小狼,眾人吃了少半,其他的,全進了他的肚子,他卻還是意猶未盡的樣子。


    因為儲量限製,這段時期,百味天香這種珍品,有了購買限製,一人隻能買一壇,不算小狼,加沒有存在感的老嫗,六人隻能買六壇。


    “有貨的時候沒錢,有人請客卻沒貨,心寒呐~”夜陽感歎,宇諾笑容僵硬……我都花了兩百萬了,你有完沒完!


    吃飽喝足後,宇諾提議去遊山,獲得了眾人的支持,遊山的地點在北城,是一片清秀的山林,景色算不上多好,主要是為方便淩雪和月如迴族。


    到的時候,已是次日深夜,眾人來到山頂,看了夜間的星空、看了淩晨的日出,中間野炊和遊玩,又看了黃昏的日落。


    日落後,楊桀送月如迴魔族,宇諾送淩雪迴仙族,本來是夜陽想送月如,卻被楊桀爭了過去,月如沒有意見,加上他也離得遠。


    還要趕迴地妖,就沒有太勉強,帶著小狼踏上迴程,無所事事,樂得清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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