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飛再次迴道森羅院,還未來得及去找燕開,傅左卻突然致電詢問,口氣帶著一絲埋怨的意味:“為什麽最後一個多月的時間,你選擇了幫助無辜凡人,而不是全力去解決末日危機?不覺得本末倒置嗎?”


    禹飛好奇道:“這句話你應該早就想問吧,為什麽一直拖到現在?”


    傅左迴道:“因為你是王,我是輔佐者,我會持有自己的意見,但會先輔佐你達成目標,類似的話我說過的。”


    禹飛腳步放慢,嘴角忍不住笑了起來,傅左確實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輔助,有膽有謀,做起事來毫不含糊,關鍵懂得尊重雇主,會議雇主的目標作為主導,難能可貴。


    禹飛笑著解釋道:“你真絕對在末日危機裏麵我能發揮重要作用?我跟著稽查團逐一去查看,就能發現蛛絲馬跡?我並不這麽認為,要知道我不是偵查型修士,隻是一個武夫。”


    傅左沉默了一下迴道:“確實,如果你去了,肯定是他們三百人中偵查能力最弱、經驗最差、最不會演戲的那一個,但是...”


    “但是什麽?”


    傅左歎息道:“但你是這個星球上,唯一的奇跡啊!”


    禹飛不禁笑道:“你作為一個管理型修士,居然相信這種東西?這可是完全違背理性的,怎麽和凡人一樣了。”


    傅左滿是疲倦的躺在沙發上,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以前是不信,或許以後也不信,但是現在我必須得信。我還有夢想,還有未竟之事,還有關心的人,還不想就這麽草草的結束一生,所以我也和火種號上的修士一樣,渴求奇跡!”


    “此前不在局中,我是被你推著走的,感觸不深;但現在我真正明白了,你在火種號上是完成了一個多麽偉大的壯舉。這一個月,唯一能讓我慰藉的就是給你梳理悍匪的情報,隻有這樣我才不至於崩潰。”


    聽到崩潰二字,禹飛心顫抖了一下,這個詞根本不應該出現在管理型修士的字典當中,但是此刻卻從傅左的嘴中吐出。


    禹飛沒有說話,或許自己把別人想的太堅強了,他不像跟在自己身邊的那群築基修士,他知道真相,他背負著滅世的壓力在前行。


    而自己,並沒有背負。


    傅左說他此前沒有感同身受,那自己呢?自己有感同身受嗎?


    禹飛三問自己。


    答案都是沒有,因為他禹飛有最後一張船票,說白了這麽久以來,考慮的都是平民,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如果自己的生命隻剩下最後一個月了,該怎麽辦?


    沒有思考又怎會恐懼。


    禹飛停下腳步,佇立在原地,周遭有大量的學員看到禹飛,紛紛拿起手機拍照,詢問能不能合影。


    禹飛沒有做任何答複,隻是靜靜的佇立,他在思考,如果自己的生命隻剩下最後一個月,會選擇拿這一個月去拯救平民嗎?


    禹飛問了三遍,否決了三遍,又不是聖母,豈會沒有利己心?


    若生命隻剩下最後一個月,他一定會瘋狂的去找機甲源頭,哪怕自己經驗再少,也會竭盡全力去嚐試抓住那一絲從指間溜走的光陰,哪怕最後徒勞無功。


    然而當你竭盡全力後,發現這一切真的隻是徒勞無功,末日無視你的努力一天天在臨近,心境將發生天搖地覆的變化,從希望徹底變為絕望。


    此刻他才稍稍理解了一些傅左的話,感受到了他內心深處隱藏起來的絕望,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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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無關對錯,無關責任,隻是在情感上,覺得對不住傅左,自己沒有竭盡全力去幫助他獲取一線生機,而且將精力給了無數的凡人,去做自己的事。


    這有一些自私。


    可是不去幫凡人而幫朋友又何嚐不是自私?


    禹飛沉吟了半響才說道:“抱歉,忽視了你的感受。我心想著末日如果無法改變,至少不能讓平民在末日前還經曆一次地獄,想讓他們安詳的離開,所以就帶人去做了。”


    傅左搖頭道:“你不需要道歉,因為你根本就沒錯,隻是角度不同罷了。”


    禹飛聞言不再解釋什麽,管理型修士太過於理性了,所以他不需要太多感性的安慰,想了一下,禹飛問道:“平民那邊反饋的消息,可有一些有價值?”


    傅左搖頭到:“雖然收到了很多信息,但都被我們一一排除了,都是些捕風捉影的謠言。”


    禹飛暗歎,果然不會這麽順利,還以為自己天命所歸,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呢,果然開掛和自己無緣


    。


    “明天我去找你吧,複盤一下現有的線索,看看能不能串聯成線,我一直感覺有幾個關鍵信息被我忽略掉了,或許你能給我啟發。現在我要去趟天院,燕開院長五天前就找我了,那時候惡匪沒徹底剿除,被我給拒絕了,現在必須要去一趟。”。


    傅左見禹飛如是說,自然滿心應允,他已經快放棄了,內心深處寄托禹飛能創造奇跡,於是說道:“好,我再把資料全部整理一遍,等你過來。”


    禹飛掛斷和傅左的通訊,徑直往天院趕去,他從燕開的語氣裏能感受到,事情非常重要,但卻偏偏不以命令的語氣喊他迴來,如此相悖,有些奇怪。


    禹飛自認為還是尊師重教的,不論是亞倫還是葛元青和寧書劍,雖然都不是師傅,但卻發自心裏的尊重和感激,如果燕開以院長的名義,命令他迴去一趟,他肯定不介意浪費幾天去處理一下,可是卻偏偏沒有,禹飛也就把這事拖到了今天。


    但這種反常的行為,依舊讓禹飛覺得事情不會簡單,做足了心裏準備才走向燕開辦公樓。


    燕開這邊收到禹飛要過來的消息,沉重的歎息了一口氣,對顏開誠說道:“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了,你去把七絕玲瓏塔請來吧。”


    顏開誠動了動嘴唇卻又把話咽了迴去,隻是道了聲好,就出去通知國際組委會,派人將塔護送到森羅院來。


    禹飛推開門,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看了一眼,門上有灰塵。


    隱去麵上的疑惑,進入燕開辦公室,這還是第一次進到天院院長的辦公室,很大,足有300多平方,右手邊有投影設備和沙發、茶幾、鮮花等會議設施,想來是議事的地方;左手邊有一個實木桌子,上麵雕刻了許多圖案,禹飛隻是掃了一眼,腦海裏就莫名蹦出四個字:森羅萬象。


    是畫雕刻的太好,給人這種錯覺還是畫帶有暗示性術法,禹飛不得而知。


    又看了眼桌麵,眉頭微皺,因為那桌麵竟有些淩亂,這不是一個院長該有的嚴謹態度。


    燕開起身主動打了個招唿,這也是他第一次主動向禹飛打招唿。


    禹飛頓覺失禮,怎麽可以讓長者先招唿,忙迴了一禮。


    燕開指了指右邊的沙發區說道:“去那邊吧,有些事要和你說下。”


    禹飛點頭,二人落座。


    燕開歉意一笑:“辦公室人員都給他們放假迴家了,所以沒有茶水,別介意。”


    禹飛趕緊笑著說道:“沒事,沒事,我也不怎麽喜歡喝茶。”


    原來服務人員都放假了,而且恐怕不是最近放的,因為門上都有了一絲灰塵,凡人看不出,但修士能感覺到。


    禹飛心下暗歎,怪不得桌麵有些淩亂了,是末日危機一天天的臨近,對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修士,造成了嚴重打擊,以至於他們沒有心情再去維護那一絲不苟且莊嚴的形象。


    燕開神態有些落寞,這倒是在禹飛意料之中,畢竟生命隻剩下10天了,但是這完全不加以掩飾的落寞還是讓禹飛心中有些收緊,竟隱隱有些擔心燕開會不會想不開。


    燕開抬眼看向眼前的俊年,深邃的瞳孔裏難得有了一絲光亮,心中五味雜陳,所有的勢力包括自己都想過弄死他,但最終的結果卻是隻有他一人能活,而且整個飄渺星的未來竟要他來背負,真是莫大的諷刺。


    “找你來主要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燕開緩緩開口,像是用了很大的氣力。


    禹飛恭謹的說道:“請院長示下,學生能做到的,定然不會推辭。”


    燕開迴道:“想必調查的結果你也知道了,無論是數據還是實體,我們都失敗了,沒有找到任何的線索,完完全全的失敗。”


    禹飛點頭,這一個月他雖然在外麵忙活,但依舊關心著調查進度,知道國際稽查團變成了旅遊觀光團。


    燕開眉角低垂,聲音帶著遺憾說道:“二十天前,我們意識到了,飄渺星可能麵臨滅亡,所以一邊投入更大的人力物力查找機甲源頭,一邊準備了火種計劃。”


    “火種計劃”,禹飛驚訝出聲,隨後又問道:“可是巨神族允許飄渺星執行火種計劃嗎?不是封鎖了嗎?”


    燕開搖頭解釋道:“不是火種號那種形式,我們是可以聯係到巨神族的,許諾了任何條件,包括集體為奴,卻依舊被拒絕了,他們不差奴隸,涉及到機甲,必須毀滅。”


    禹飛黯然,心底泛起一絲苦澀,集體為奴,想來他們也清楚奴隸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可即使這樣,還是做出了這樣的許諾,果然生存對於人和種


    族而言,才是第一要義啊。


    “連一艘飛船都不允許逃離嗎?”禹飛問道。


    燕開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禹飛感覺到了他無盡的落寞,自己經曆的太少,還無法徹底體會他們這一個月來的絕望,頓了一下問道:“不是以火種號形勢,又怎麽執行火種計劃?”


    燕開看著禹飛道:“你是飄渺星唯一能活著的人,也是唯一的希望。”


    禹飛呆了一下,身體情不自禁向後一靠,抵住了沙發背,滿心不悅的迴道:“你可別指望我給你生一個文明出來!我沒那麽大的精力,而且我一個人生一個文明出來,那也不是飄渺星文明了,是禹飛文明。”


    燕開忍不住白了禹飛一眼,嘴角難得露出一絲笑容,道:“想什麽呢?是讓你帶一件法寶出去。”


    禹飛鬆了一口氣,隨後又不解的問道:“法寶裏麵裝人嗎?巨神族會發現的吧,而且我懷疑他們會檢查我的戒指,以免裏麵藏人,不過倒是可以試下假死,然後帶出去。”


    燕開有些愣神,他不知道那個叫傅左的青年是怎麽和他合作的這麽好的,也不明白這個二愣子是怎麽把飄渺星大勢力玩的團團轉的,這感人的智商啊。


    禹飛看著燕開的眼神,他感覺到了一絲鄙夷,眼睛不禁微眯,斜視燕開,在確認自己的想法。


    燕開自覺失態,解釋道:“首先,法寶裏麵裝人,是躲不過巨神族探查的,是找死行為;其次,戒指裏麵不能藏活人,隻能是死物,這是常識;再三,假死不可能瞞的過巨神族。”


    禹飛哦了一聲,旋即明白燕開為啥會有一絲鄙夷了,因為自己的猜想全是錯的...


    燕開很想說一句,以後出去別說自己是森羅院的人,他丟不起這個臉,不過他也知道,禹飛從進入學院就一直在惹是生非,認真讀書上課的時間屈指可數,有些常識不知道也正常。


    他開口繼續道:“雖然無法帶出活人,但是可以試下細胞、卵子和精子,這雖然可以算作生命,但卻很難稱之為活人,因為需要顯微鏡才能發現得了,再加上你又有一層關係,或許可以帶得出去,所以想讓你試一下,若是從成功帶出去了,我飄渺星也算是有了文明傳承。”


    禹飛捏著下巴頷首道:“卵子和精子好像還真不能算是活人,畢竟都沒有結合,我可以試試,出去後找個星球將他們培育出來,或許還真能誕生一個文明,延續飄渺星文化。當然最關鍵的是,不用我去生。”


    燕開尷尬的咳嗽兩聲道:“細胞、卵子和精子還有動物胚胎會全部放在特製營養艙內,營養艙又會被收入一個名為七絕玲瓏塔的靈器之內,你到時候將這個塔認主,我們計算了一下,有80%的幾率可以帶出去。”


    “而且塔內有相當大的範圍,再加上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的輔助,可以自動培育新一代人類。”


    “不僅如此,靈器還有器靈,他會監控程序的運轉,正常情況你完全不需要去管,交給器靈就可以了。”


    禹飛緩緩點頭迴道:“如此倒也便利,那飄渺星的文化和曆史呢?”


    燕開迴道:“所有的文化、曆史、科技、資料等等我們已經全部整理好了,全部放入了七絕玲瓏塔中,等新人類誕生後,你再將這些知識一點點的請人傳授下去,五百年後,飄渺星的文明將得以延續,還有一段曆史,會記載著飄渺星的一切,後世的人們會記得他們的先祖,曾經有過榮耀。”


    禹飛想開口安慰幾句,話到嘴邊又被自己罵了迴去,隻剩默然不語,隨後腦袋重重的點了幾下道:“我百分百可以帶出去,這個可以放心,並承諾竭盡全力將飄渺星文明傳承下去。”


    燕開見其許下承諾,露出了這一個月來的第二次微笑。


    此時顏開誠敲門進來,同時一起進來的還有幾個禹飛不認識的人。


    燕開見到他們,緊忙起身向行了一禮,禹飛詫異了一下,隨即也連忙起身行禮,在這個星球上,能讓森羅院院長行禮的,隻有化神修士!


    竟然一不小心看到了傳說中的化神修士,果然風采照人,即使末日當前也不見喜怒。


    那幾人隻是點了點頭,便消失了,想來他的任務就是看守這七絕玲瓏塔吧。


    燕開接過塔交於禹飛道:“請小友務必妥善保管,待時機成熟後,讓器靈啟動火種程序,延續我飄渺星的文明。”


    禹飛接過七絕玲瓏塔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塔,一件靈器,更是一份責任,一個文明。


    此刻托在手上,卻壓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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