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侯世貴意料的是,還有一名年僅六旬的老者也留了下來。


    這老者衣著樸素,雙眼雖渾濁不堪,卻在大廳內坐得筆直。


    由於不知其姓名,侯世貴上前問道:


    “敢問老先生高姓大名?”


    那老者見侯世貴親自來與自己說話,不卑不亢,連忙客氣道:


    “不敢當,侯公子喚老朽林凡便是。”


    聽得此話,侯世貴還準備再說些什麽,不想客棧外頭又進來幾人,當先一人,還是熟人:


    “侯公子,咱家在宮中可是擔心你擔心得緊呐!”


    “鄭內監。”


    侯世貴與林凡告了聲罪,又與鄭洋見了禮後,這才問道:


    “鄭內監是來問香水之事?”


    鄭洋擺了擺手:


    “非也,咱家昨日就來找過你,隻不過你出那事後……”


    鄭洋當即就將昨日情況與侯世貴說了一遍,至於陛下為何震怒,他更是添油加醋說成是自己在陛下麵前嚎啕大哭,言大楚失一棟梁,陛下這才震怒。


    對於這等言語,侯世貴雖說不信,可麵上也不能表現出來,當即對鄭洋又謝又拜,直唿救命之恩不敢忘懷。


    鄭洋與侯世貴客氣了一番,這才說明自己來意。


    原來是昨日侯世貴受傷後,陛下雖然心中焦急,也不好馬上就召見侯世貴。


    可睡了一晚後,那楊河還是按不住自己急性子的性格,當即就令鄭洋招侯世貴入宮。


    “可我家公子有傷在身,下個樓梯都是困難,怎麽去皇宮?”


    項旭當即就將眾人的疑惑說了出來。


    雖說陛下召見公子這是好事,可他們到底還是更關心侯世貴的健康一些。


    就算是那五個留下來的孝廉,見陛下竟然這麽急著要見侯世貴,感歎侯世貴深得隆恩的同時,更是慶幸自己押對了寶。


    隻要陛下還看中侯世貴,那東陽郡主便威脅不到侯世貴。


    就算打傷了她的兒子,頂多也隻是個罰酒三杯的懲罰罷了。


    至於自己這些人,這些日子與侯世貴相處下來,鄭得懷等人已是確認侯世貴絕不會任由他的錯牽連到旁人


    所以鄭得懷一邊壓製內心激動,也一邊對侯世貴說道:


    “要不我去尋個轎子送侯世兄入宮?”


    讓轎子抬著自己入宮?嫌自己命太硬了嗎?


    侯世貴剛要拒絕鄭得懷的好意,鄭洋就說道:


    “抬轎入宮,不合規矩,而且隨我來的禁軍氣力頗大,應能背得動侯公子的。


    侯公子,請吧,可不敢讓陛下久等。”


    侯世貴點頭道:


    “有勞鄭內監了。”


    說完之後,侯世貴又轉頭對項旭交代了一番,讓他去父親那支用點銀錢帶著鄭得懷等人去吃一頓後。


    再與鄭得懷等人告了聲罪,這才跟著鄭洋出了客棧。


    “娘!你可要為孩兒做主啊!那侯世貴目無王法,無法無天!壓根就沒把您放在眼裏!”


    郡主府內,剛被禦醫接迴下巴的周璿像個小孩也似在楊文佟跟前大哭大鬧。


    哭喊了一陣後,發現母親不為所動,並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周璿心中一涼,這才停止吵鬧,咽喉似被什麽東西堵住一般,聲音低如蚊蠅,幾不可聞:


    “娘,我之前完全是按照您的吩咐去給那侯世貴送禮,結果那蠻子非但不領情,反而且出言譏諷母親您,我……”


    沒等他說完,楊文佟已是聽不下去,開口便對一旁老仆道:


    “掌嘴。”


    韓山應了一聲,走上前去一把就掐住周璿的衣領,而後隻聞一聲:


    “啪!”


    的脆響響側庭院。


    說也奇怪,這周璿之前還猖狂無比,可麵對這叫韓山的老奴,也不敢放肆。


    被抽了一巴掌後隻將腦袋死死壓在地上,什麽話也不敢再說。


    楊文佟見他模樣,這才道:


    “你當為娘是為你說謊罰你?”


    “孩……孩兒不知……”


    周璿戰戰巍巍,語氣輕柔,不敢大聲說話。


    楊文佟聽了此言,更顯怒色:


    “我是為你的蠢罰你!你這蠢貨,與你那死鬼父親一般,皆是有頭無腦之輩!


    你明知為娘早已派了不少暗樁去盯那客棧,你在客棧內的一舉一動,真當能瞞得住為娘不成?!


    現下還想抱著僥幸讓為娘為你報仇?何其蠢也!”


    楊文佟越說越氣,說到最後,已是怒不可歇,直接抄起案上香壺就朝周璿砸去。


    “娘親,孩兒錯了!錯了!”


    周璿腦袋被砸破了個小傷口,不敢喊疼,反而跪在地上不斷對楊文佟磕頭。


    好像眼前這人不是他母親,而是索命的夜叉一般。


    “滾!”


    得了這聲吩咐,周璿如蒙大赦,立時拔腿就跑,不敢再在此地多待一刻。


    倒是楊文佟見兒子離去後,臉上怒容煙消雲散,反而開始沉思起來:


    “不止拒絕我的好意,還打傷我兒,那侯世貴這是……”


    “侯公子您想做陛下的孤臣?”


    入宮途中,鄭洋聽聞侯世貴就在剛剛令手下打斷了周璿的下巴,生怕侯世貴被那不講道理的東陽郡主找麻煩,便勸他將那手下交給東陽郡主處置。


    沒成想,侯世貴卻道:


    “鄭內監無需多慮,侯某此舉自有深意,陛下也定會喜歡。”


    陛下會喜歡?


    他打斷周璿的下巴,陛下怎會喜歡?


    鄭洋剛開始有些不明所以,但稍一思索,便有些頭緒了。


    侯世貴進京以來,先是在侯府與東陽郡主衝突,又在客棧斬殺高飛的兒子,還在大殿正麵直懟戶部,工部兩位尚書,接著惡了汀州蘇家,現下又打斷了那世子的下巴。


    不過斷斷半月,侯公子便將楚京有實權的人得罪了一半。


    這惹事能力,古往今來的紈絝子也隻能在侯公子身後望塵莫及啊。


    可在西陵時,侯公子明明不是這樣的人,來至楚京,本該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才是,為何又要這般惹事?


    鄭洋一路思索,直到行至皇宮大門時,這才問出剛剛那句話。


    侯世貴聞言,歎了口氣道:


    “不是我要做,是陛下逼我做。”


    說罷,他又有些擔心地看了鄭洋一眼:


    “老鄭,伴君如伴虎,你久在深宮,對這些事該上些心才是啊。”


    陛下逼侯公子做孤臣?


    可陛下與侯世貴前後才見過一麵,平日裏也沒什麽消息往來,侯公子怎知陛下要逼他做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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