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搶救室的門緊閉著,孫母坐在凳子上,盡管她努力保持鎮靜,但是微微發抖的手還是暴露了此時緊張的情緒。


    孫佳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站在她跟前,謝禹澤同樣站著,視線時不時往搶救室裏麵看。


    “媽。”孫佳低低地叫了一聲孫母。


    壓抑緊張的氣氛仿佛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孫母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現在你爸成了這個樣子,你滿意了?”


    孫佳身子一抖,顫抖著嘴唇說道:“媽,我不是故意……”


    搶救室的門開了,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


    孫佳的話戛然而止,孫母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謝禹澤迫不及待地上前問:“孫叔叔的情況怎麽樣了?”


    醫生對著他們說道:“孫總是氣急攻心所以暈了過去,他的身體平時就有基礎病,這次血壓也很高,現在雖然控製下來,但是建議多住院幾天監測血壓,還有,一定不要再刺激孫總,萬一血壓過高很容易導致腦出血。”


    聽到孫振華沒事大家下意識都鬆了一口氣。


    “謝謝醫生。”


    “不客氣,孫總已經醒了,我們馬上給他辦理住院手續,給孫總安排vip病房。”


    醫生說完就去忙了,孫佳和謝禹澤想要進去搶救室,卻被孫母給製止了。


    “你們還想進去氣他嗎?”從始至終孫母對他們的態度都很冷淡,卻比孫振華的震怒更折磨人。


    “媽,我想看看爸爸。”孫佳哀求地看著孫母。


    “有必要嗎?他變成這樣不是你造成的,自己養了這麽多年的女兒,竟然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孫母語氣冷漠:“孫佳,你可真讓我們失望。”


    孫母說完這話,直接走進了搶救室。


    孫佳被這話紮得心口發疼,身體搖搖欲墜。


    從小到大她努力達到他們的要求,滿足他們的所有期望,希望能夠達到他們的認可,如今卻因為這件事情否定了她過去的一切。


    “你可真讓我們失望。”


    這句話的殺傷力極大,孫佳雙腿一軟,往地上倒去。


    “佳佳。”


    她跌進了一個寬厚的懷抱,對上了謝禹澤擔憂的眼神。


    孫佳再也控製不住哭了出來,她緊緊揪著他的衣服,帶著哭腔道:“我就這麽一次不聽他們的話,為什麽他們要這樣對我,為什麽?”


    看著孫佳失聲痛苦的模樣,謝禹澤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是他太天真了。


    他曾經一次次地想要向孫家公開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可以接受孫振華的震怒,隻要同意他們在一起,他可以任他們打任他們罵。


    他以為自己可以承擔一切後果,可如今這個局麵他才發現,自己能做的很少很少,而真正受傷的,是孫佳。


    謝禹澤摟緊了她,嗓子幹澀,啞聲說道:“叔叔阿姨說的都是氣話,佳佳,你永遠是最棒的,永遠是他們最優秀的女兒。”


    孫佳在他懷裏哭了好一陣,謝禹澤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等她平複下來,看到謝禹澤臉上的傷,忍不住心疼地伸手去觸摸:“疼嗎?”


    她冰涼的指尖觸摸到他腫起來的地方,是有些疼,但是跟她心裏的疼痛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麽。


    謝禹澤搖了搖頭,將她的手拉下來握在手裏:“不疼。”


    孫佳才不信,想了想後拉著謝禹澤往外走。


    “去哪?”謝禹澤亦步亦趨跟著。


    孫佳沒說話。


    “不等叔叔出來嗎?”


    孫佳現在的情緒平和了一些:“他現在還在生氣,看到我們又會受刺激,等他氣消一點我再去。”


    醫院門口有便利店,他們兩個進去,沒一會拿著冰淇淋出來,兩人在門口的凳子上坐下。


    謝禹澤以為她是想吃點冰淇淋治愈一下自己,沒想到下一瞬冰涼的感覺從額頭上傳過來,他下意識一躲。


    “別動。”


    他硬生生地頓住了身體。


    孫佳舉著冰淇淋貼在他額頭上,輕聲說道:“你臉腫了,冰敷可以消消腫。”


    謝禹澤恍惚地看著她近在咫尺的麵孔。


    他想起兩個人高中的時候,他父母去世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時刻,即使孫家把他接過來撫養,卻始終沒辦法融入這個“新的家庭”心髒空蕩蕩的好像缺失了一大塊,在陌生的地方,他無數次半夜醒來躲在樓梯下哭,有一次剛好被孫佳看見。


    隔著淚眼朦朧的視線,孫佳給他遞了紙巾,隨後坐在旁邊一直默默陪著他。


    原本寂寞冰冷的夜晚,因為她無聲的陪伴,似乎多了一絲溫暖。


    之後兩人逐漸熟了起來,一起上學一起學習,愛情的萌芽破土而出,他們在那個最美好的年齡談起了戀愛,謝禹澤知道孫振華從小就對孫佳寄予厚望,暗暗發誓要給她撐起一片天。


    他們撐過了最艱難的異國戀,沒想到最難的還在後頭。


    謝禹澤喉頭微動,看著孫佳道:“對不起。”


    孫佳知道他是因為什麽道歉。


    她扯了扯嘴角:“我之前一直膽怯,不敢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告訴我爸媽,但是今天我把所有話說出來的時候,我反而鬆了一口氣。”


    “該來的遲早會來,這麽多年我已經讓步了這麽多次,關於你的事情,我不想再讓步。”


    孫佳的話讓謝禹澤的心波濤洶湧,他知道孫佳有多在意自己父母的看法,這段時間最令他害怕的,就是孫佳意誌不堅定聽從了父母的話,放棄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今晚聽了她的那一段發言之後,他突然就覺得自己沒什麽好怕的了。


    隻要孫佳的意誌足夠堅定,那麽,他一定會想辦法讓孫叔叔孫阿姨接受他。


    謝禹澤一下抱住了孫佳,聲音帶著激動,又帶著一絲哽咽:“佳佳,我一定會讓叔叔阿姨接受我的,我會讓他們知道,把你交給我是最正確的決定。”


    孫佳窩在他懷裏,無聲地笑了起來。


    ——


    鄧芫芫是幾天後才知道孫振華被氣住院的事情,沈茵打電話告訴她的時候,她差點沒驚掉下巴:“孫叔叔這人也太脆皮了吧,這點小事值得這麽生氣嗎,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早就自由戀愛了,他老人家就因為這事給氣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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