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楠拽下礙事的安全索,躍身闖入了懸崖邊兒的粼粼星波淒冷的懷抱。


    天地愈來愈黑,愈來愈黑。


    張楠在黑與白的交界線之間,在生存與消亡的兩個極端徘徊,在懸崖之上與夜河之下兩者邊緣徘徊,始終不快。


    遊了快兩個小時,張楠終於成功抵達了岸邊。


    這一次,筋疲力竭。


    有生第一次,他不願意再接觸到水這種狡猾的物質,況且身處艱險,還是逆流而上。


    眩暈之中,他腦海裏閃現出了那時的畫麵,使得他印象頗深的時光,至今已有十五年的時間都沒有忘記。


    “艾爾特斯,”一個披著灰色呢子大衣的女人挽著他,手掌溫熱,在廣闊的天台上,有一架直升飛機盤旋著直逼地麵,島上的大風唿嘯著。


    直衝幼兒與母親前行的道途。


    “抓住我。”母親大聲對幼兒說。


    “嗯。”幼兒點點頭,他們感受到自己在前進著,一個體態臃腫看起來並不可靠的人在機艙內招手。


    隨後,他們圓滿登機。


    飛機跨越大半個西洋,飛度到法國巴黎。


    艾爾斯特跟他年輕的母親下了敞篷馬車,幼兒甩開母親充滿溫度的手掌走在前麵,母親跟在其後。


    母親漸漸有點兒跟不上他的步伐,雖然他還年幼,僅僅五歲。


    高跟鞋踩得又累又疼,母親氣急敗壞地怒視著他。


    “艾爾斯特,慢點兒!”


    艾爾斯特卻小腦袋也沒迴一下,等也不等。


    抵達巴黎當地的賓館,艾爾斯特終於停下步伐。


    母親急匆匆飛快地拉住艾爾斯特細細小小的手臂,那手臂約摸隻有一根絲瓜半徑大小。


    進入了賓館內廳。


    賓館前台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外表光鮮而靚麗,骨子裏卻透露著魅惑與嬌豔。


    前台女人的眼神像個吸盤一樣死死盯住各地到訪巴黎的男人。


    女人都綠色的眼珠子深深地鎖住剛闖進來的不修邊幅的女人身旁的那個模樣英俊而可愛的幼兒。


    她心想,是什麽樣的男人才可以生出這樣巧奪天工般樣貌的血脈呢?


    “夫人,您要入住幾位?”女人打量了前來的母親與幼兒。


    母親沒有應答,說實話,她現在身無分文,身上的積蓄全部都用來購買飛越到巴黎的機票了。“”


    “兩位。”剛進來一位成熟穩重的先生。


    “先生,麻煩一下,請示一下您的護照。”前台的目光從幼兒還有母親的身上轉移到這位穿著得體、氣質高貴的男人身上。


    並不完美的輪廓下深邃的眼窩中的兩隻眼睛透露著精明,心想,要是能夠結交到這位先生,那麽將會是她一生當中莫大的榮幸。


    男人緩緩湊近,遞給她護照。


    他並沒有注意到身披淺灰色呢子大衣的女人與小孩兒。


    “原來是軍人,先生,我……您……太榮幸了,我!”女人第一次口無遮掩道。


    “那好,這就給你安排住處,本來這裏是需要提前預約好客房的。”


    “總統套房,還是普通客房呢?”


    “先生,我想一定是……”


    “嗯,總統套房。”男人輕瞟了她一眼。


    不經意之間,注意到那小男孩兒灼灼的目光。


    仔細一瞧,那小男孩兒還跟他的樣貌有些相似,無論是從嘴巴,還是從鼻子上來看。


    “是你……”


    他終於注意到那個一直側著臉低著頭的女人。


    他真沒想到她還會迴來,自從那次相見之後,他就給了她一筆重金,叫她留在島上居住,沒想到她又迴到了這裏。


    “你怎麽會迴來的?”男人激動而懷疑地問。


    “我們上去交談,小姐,麻煩您也替這兩位辦一下入住手續吧!”


    “可是……還沒有他們的身份。”


    “稍後,稍後可以嗎?”


    “好吧!”女人羞怯地點了點頭。


    母親一見到他,腦海裏便又重新湧入了那時的記憶。


    來到“死地”的那一天清晨,她第一次邂逅了他。


    那種奇妙的感覺,五一描述,不可名狀。


    他慢慢潛進深海裏,鴨掌形狀的腳蹼在海洋裏來迴擺動。


    探測器逐漸探測到海底稀有的礦石。


    他斂聲屏氣地在周圍設置漁網與機關——以捕捉電鰻,因為那些墜落到海底最為珍稀的礦石資源正橫臥在深海電鰻的洞穴。


    爾後,他遠遠地將自己的身體滑動開,在近距離五十米的地方拿幼兒引誘它,誘餌的氣味兒很是誘人,加上外界的打擾與刺激,身軀龐大的鰻魚慢悠悠地現身。


    費盡力氣,曆時一個小時左右,電鰻終於被他還有他的助手合力製服。


    他從海底發射信號,海上的助手準確接受信號,探明位置,將電鰻拉迴到水麵。


    終於成功了!他們大唿大叫,隻可惜已經沒有力氣再來手舞足蹈加以慶祝了!


    看到這些世上最為珍稀的礦石資源,被他們收獲囊中,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沒事兒吧?”助手關切地詢問他不幸被一頭電鰻電傷的傷勢。


    要不是他穿著抗高強度電壓的防護服,他早就一命嗚唿了。


    “還行。”他迴答他,“扛得住。”


    他似乎已經精疲力軟,沒有力氣再說一句話。


    當另一艘潛艇上的人觀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深深為之吸引。


    潛水艇第二層艙房裏,這裏是一個任人消遣的餐廳。


    他和他的助手進入的正是一個精致而小巧的廂房,裏麵五髒俱全,一概俱全。


    歐式的餐桌上貼著一塊白色蕾絲空心鏤花的桌布,擺放著的餐具,透露著高貴人的優雅,幹淨得纖塵不染。


    他的名字叫做亞當,是法國華裔。


    “我把艾瑪托付給你了,她是我老師的女兒,你務必給我訓練好好麽?”身為地質勘探員的亞當的助手雖然為他的助手,卻實際上擁有比他要大的話語權。


    “這算怎麽一迴事兒?您請我吃飯就是為了這事兒?您大可以自己找一個經驗更好的訓練官來,不必在我這裏浪費時間。”


    “誒,上校,您這是怎麽了?”


    “瞧,你幫了我這麽多,上次溶洞地質勘探的事情我還沒來得及謝你呢,東方有一句諺語,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懇請你務必幫幫我,在這艘艦艇上,我隻有你這一位親人了,也幫幫我的老師的女兒吧!隻有你,我才放心,畢竟其他人跟我也不是熟人,而……艾瑪對那些裝腔作勢的人就更加不熟悉了。”


    助手金漸漸把聲音放低,一張黑黝黝的臉漸漸把聲音放低。


    “福利是少不了你的,下次我贈送你品質更高的探測儀。”


    “從老師哪裏哄騙來的。”


    助手金別的本事不大,哄騙人的伎倆倒是多得很。


    “其實,你知道我這個人是很懶的,為了某些共同的利益,我還是願意赴湯蹈火的,那就看你的實際行動咯,這一迴看在你老師探測儀的麵子上,我還是可以試試的。”


    亞當戲謔地笑了一下,“你這人嘴上功夫還是有的。”


    “哈哈。”助手金笑了一笑,推進椅子把兒,湊他耳根前,“我老師的女兒艾瑪還是一個美人兒呢,別不當一迴事兒哈!”


    從第一天邂逅起。


    亞當單調慣了,每天都做著監督艾瑪順利通過研究員資格進程的工作。


    記錄表格上,每一天都勾好了有關於助手金的老師的女兒艾瑪的一點一滴。


    最後一天,循環往複,係統有序地進行操作。


    艾瑪所完成的一個步驟都不差,可是終有一天,金天忍不住了,把她給罵了。


    “你知道應該如何更加精準地模擬電腦係統的運行嗎?”


    “我指的是你的腦子。”


    “要是你的腦子有用的話,就不必一天當中將大半時間都耗費在了按部就班的東西上麵了。”


    金天從來就沒有見過腦子可以這麽一根筋到底的人,簡直要了他的命。


    更重要的是,她不僅僅浪費掉了她的時間,還同時浪費著他的生命。


    他本來可以將這些大把時光用在與有趣的女人交談上,可沒想到耗上這麽一個呆板的書呆子身上。


    她是挺漂亮的,濃眉大眼的,那又怎樣?從內到外的書呆子氣無法掩飾。


    艾瑪不知道這個她暗戀的人如此蠻橫不講理而自以為是。


    他憑什麽說她做錯了。


    按部就班,不是對自己研究成果的尊重嗎?


    一天冷戰之後,誰也不接觸誰。


    亞當答應經過半個月緊張的進程之後,騰出幾天作為休息日。


    一晃眼,他終於可以不用待在這個煩悶而無聊的空間裏監視著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了。


    然而事實上,他並沒有半點兒放鬆,心裏反而更加沉重了。


    而要不是金的“花言巧語”,現在他也不用這麽難堪地麵對著這樣棘手的問題。


    況且現在他已經將艾瑪給得罪了。


    如果艾瑪向金的老師打小報告的話,那麽他難辭其咎。


    但是……說來,他應該不會認識金口中所稱唿的那位“老師”,而那位老師也不認識自己吧?


    想著想著,他心裏也就好受一些。


    不用為了處理做綜複雜的人際關係而勞神傷脾,絞盡腦汁以求解決之道。


    還有一個月,他就要與自己的未婚妻結婚了。


    在這之前,他的事業可不能出什麽意外變故。


    “艾瑪,我要跟你道歉,是我太過於衝動了。”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委曲求全,主動承認自己的無心之過並且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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