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誠竟然也跟趙佶混到一起去了。


    不過想想也便了然,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身居吏部侍郎高位,這種高官顯貴家的公子哥兒出沒的場所大都相同,而且趙明誠與趙佶年紀相仿,誌趣也很接近,能湊到一起便不奇怪了。


    拋開個人喜惡不論,楊逸也不得不承認,這三人在書畫藝術方麵確實極具天賦,趙明誠本身的書畫雖然不見得十分出色,但在對書畫金石字刻方麵的品鑒能力,那是受到曆代推崇的。


    他們剛剛進店,一聽說有懷素真跡,紛紛搶上前來,等看清櫃台前的是楊逸和清娘,三人同時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趙佶、米友仁與楊逸之間談不上生死仇敵,但最近在畫院小摩擦不斷,不是仇人也是冤家了。


    趙明誠更不必說,上次楊逸與趙偌捉弄他,此事他有口難言,不敢聲張,但心裏豈能沒有怨忿?


    隻是現在他們都顧不得和楊逸擼袖子了,懷素真跡的吸引力勝過了彼此的仇怨,最是趙佶,看清是楊逸後立即轉頭向那方掌櫃哼道:“掌櫃的,既有懷素真跡,竟不送到本王府上,還怕本王少你的銀子不成?真跡何在?還不快快取來讓本王品鑒一番!”


    趙佶貴為親王,雖然大宋的親王沒什麽實權,但也不是方掌櫃這種人能夠得罪的,他連聲賠罪道:“端王殿下恕罪,這《食魚帖》昨夜別人剛剛拿到小店寄賣。若是不剛才這兩位貴客來找,小人一時也沒記起來,而且小人也無法肯定這就是懷素真跡,豈敢胡亂送到殿下府上,還望殿下多多體諒。”


    “廢話少說,《食魚帖》呢?”


    “這……殿下稍侯,這二位客官正在觀看……”


    懷素是與張旭齊名的草書大家。對喜歡書畫的人來說,是不可多得的珍品,趙佶他們顧不得其他。撲上來就要將那字帖搶去。


    楊逸眼疾手快,滴溜溜將那字帖一卷,收到身後。然後說道:“端王殿下,你雖然身份尊貴,但也總得講個先來後到,收藏書畫,雅事也,因之動粗,則俗矣!況且若是懷素真跡,你們這般哄搶,一但有所損壞,豈非憾事?”


    米友仁立即插嘴道:“此帖非你所有。我等要來一觀在情在理,你強行霸占,是何道理?”


    趙明誠也附和道:“元暉兄言之有理,況且,此帖若真是懷素真跡。落到一些俗人手裏,未免辱沒的名家手筆。”


    這話越說火藥味最越濃了,清娘不想起爭執,但自己也確實喜歡這幅字帖,一時間陷入兩難之境。趙明誠雖是兒時舊識,但他這麽諷刺楊逸。清娘難免有些難過,一對秀眉輕輕蹙了起來。


    對方諷刺自己是俗人,楊逸可以不介意,卻看不得清娘難過,但這《食魚帖》現在確實不是自己的,清娘既然喜歡,什麽樣的諷刺都可以先放一邊,先把這字帖買下才是正理。


    楊逸目光從三人身上掠過,然後對那掌櫃問道:“掌櫃的,這字帖我要了,要價幾何?”


    “慢著!”趙佶大喊一聲,上前一步說道:“此帖究竟是真是假,總該讓我等先觀看一番,然後雙方競價,由價高者得之,掌櫃的,你說這不是這個理?”


    那方掌櫃一是不敢得罪趙佶,二來嘛商人逐利,誰不希望東西賣個好價錢?這有競爭才能抬價,他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望了望楊逸和清娘,開始唯唯諾諾起來,雖然沒敢直接讓楊逸把字帖讓給趙佶他們觀看,但那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趙佶自得地笑道:“楊大人,掌櫃的意思你都聽清楚了,堂堂朝中大學士,若是行那強搶蠻掠之事,恐怕不好吧?”


    楊逸睥了他一眼,淡淡地答道:“我強搶蠻掠?端王殿下該不是搶擷芳樓的姑娘搶多了,認為別人都跟你一樣吧?你難道沒聽清我正在問方掌櫃價錢嗎?他要多少,我楊逸給多少!何如?這也叫強搶蠻掠嗎?”


    “你…….”趙佶醜事被揭,頓時惱羞成怒,指著楊逸大喝道:“楊逸,你一再對本王無禮,你好大膽,當真以為本王怕了你不成?”


    “嗬嗬,端王殿下您眼光不錯,下官膽子一向不小,隻要行得正,坐得直,還有何畏懼?倒是端王殿下您在擷芳樓做的事,可就有些不好說了!”


    “你這蠻橫匹夫,枉為翰林大學士……”羞怒難抑的趙佶意識的自己失態後,很快長籲一口氣,不屑地吟道:“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相鼠有皮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皮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趙佶這話雖然也是在罵人,而且罵得夠狠,大意是鼠輩醜陋,令人厭惡,但有些人連鼠輩都不如,怎麽有臉活在這個世上,不如快快去死吧!


    這詩罵人辛辣無比,但因出自《詩經》,這也就罵出了雅致。


    若是楊逸學潑婦罵街的模樣迴罵,那未免落了下乘,但若是不還嘴,這便坐實了自己鼠輩不如的臭名。


    這罵人也是一種藝術啊!


    楊逸心如電轉,目光突然落在小幾的茶壺上,嘴邊頓時浮上淡淡的笑意,輕鬆地走過去,拿起茶壺左看右看。


    旁人都不知他意欲何為,正詫異間,突然聽楊逸吟道:“嘴尖肚大柄兒高,


    壺水未滿先晃搖,


    量小不能容大佛,


    半寸黃水起波濤。”


    性格恬淡如清娘,聽了楊逸這首打油詩,也不禁掩嘴欲笑。


    楊逸這等於是把趙佶罵作大茶壺,嘴尖牙利。肚量狹窄,為一點小事便掀風鼓浪,大動幹戈。


    可以說這詩雖不雅,但用來形容趙佶三人的行為卻是非常貼切的。


    而且趙佶是借用《詩經》罵人,而楊逸卻是急中生智自己杜撰,這其中就高明了許多。


    趙佶被罵,卻不知如何迴嘴。畢竟《詩經》上罵人的詩就這麽一首,自己想嘛一時又想不出來,憋得一臉醬紫。


    主力受傷。替補上場。


    隻見趙明誠負著雙手,徐徐行到牆前,裝模作樣地看了一幅白鷺圖幾眼。然後朗聲吟道:說與畫中白鷺群,也須從此斷知聞。諸公有意除鉤黨,甲乙推求恐到君。”


    這詩可以這麽理解,白鷺啊,你們可要老實點,現在朝中諸公正在大力打擊異己,指不定哪天把人打擊完了,就輪到你們啦。


    這詩的諷刺意味不用懷疑。


    趙明誠罵楊逸什麽不好,偏偏罵他是奸黨,楊逸不禁感慨萬端。因為趙明誠的老子趙挺之也是新黨成員,你拿奸黨來說事,看似是罵我一個,傳出去之後,別人難道不會連趙挺之一起算進去?


    真是蠢不可及!


    楊逸變戲法似的。從旁邊放置小物件的瓷盤裏取出一根繡花針,捏在手上細看,仿佛針上刻有天書似的,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想看他又能玩出什麽花樣。


    楊逸滿帶戲謔地瞄了趙明誠一眼,然後高聲吟道:“百煉千錘一根針。一顛一倒布上行。眼晴長在屁股上,隻認衣冠不認人。”


    趙明誠跟了趙佶這位端王爺,竟連自己老子都罵了,這豈不正是眼睛長在屁股上,隻認衣冠不認人?


    清娘忍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以袖掩麵,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但可想而知定是笑得蘭妍芳菲。


    就連趙佶和米友仁臉上的表情也是豐富多彩,可用哭笑兩難來形容。


    趙明誠本就心慕清娘,這時在清娘麵前顏麵掃地,隻覺得臉上象火燒一樣。他想不出新詩迴罵,又不好直接找楊逸晦氣,因為楊逸對針吟詩,他若是出聲,等於是承認自己眼睛長在屁股上,隻認衣冠不認人了。


    可是不爭嘛,楊逸卻又明明是在罵他,爭也不是,不爭也不是,極度難堪的他冷哼一聲,便落荒而逃……


    楊逸望著趙佶,微笑問道:“比畫畫,我不行,要比詩詞,隨時奉陪,端王殿下要不要繼續?”


    人就是這樣,本來自己很難受,可一但看到有人比自己還難受,心裏就舒服多了。


    本來趙佶被楊逸罵肚量狹窄,心裏是不舒服,但和趙明誠的眼睛長在屁股上一比,他的“優越感”立即體現了出來,心裏也就沒那麽難受了。


    問題是讓他再和楊逸比“詩詞”,借他三個膽他也不敢啊!搞不好等下自己比趙明誠還臭。


    罵戰是他挑起的,現在楊逸反客為主,繼續挑戰,趙佶既然也不敢應戰,哪裏還敢留下?


    眼看趙佶與米友仁一臉晦氣的離去,楊逸把那畫往櫃台上一丟,淡淡地說道:“掌櫃的,看戲看了這麽久,是不是覺得很過癮啊?”


    那方掌櫃迴過神來,連忙屁顛屁顛地過來賠禮道:“不敢,不敢,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楊大學士恕罪!”


    “哦?你何罪之有啊?”


    “小人……小人方才……”


    “好了,少跟我方才不方才的,我警告你,此事若是傳出去,我拿你是問。”


    “不敢,不敢,小人一定守口如瓶。”


    楊逸明白,這樣的事想不傳出去絕不可能,他這樣威嚇方掌櫃,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隻聽他繼續說道:“總之,我但凡聽到外麵有風言風語,損及端王殿下名聲,你自己就掂量一下後果吧,這帖子多少錢?”


    “四千貫……”方掌櫃惶恐之下,脫口報出底價,臉上隨即露出後悔之色,可改口已經來不及了。


    孫子兵法有雲,這叫聲東擊西。


    楊逸哈哈一笑道:“就給你四千貫,帖子我拿走,你可立即派人隨我迴府結賬。”


    方掌櫃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這楊大學士真不是人啊!嚇唬人半天,敢情是為了詐出字帖的底價。


    方掌櫃苦笑連連,隻得自認倒黴。


    ps:感謝fwl、血色愛情2兩位朋友的支持,謝謝你們!鞠躬!^-^^-^


    {感謝各位書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宋私生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何昊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何昊遠並收藏大宋私生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