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告病滯留杭州,有的人認為他是覺得委屈而賭氣不迴京。不管如何,大宋的錢荒有望得到解決,楊逸功不可沒,現在還要受到彈劾,換誰都有些想不開。


    有的人認為,這是一種畏罪退縮的表現,就像一隻烏龜,遭到外在攻擊後,本能地縮迴自認為最安全的硬殼中。


    彈劾他的人反而越來越多,楊逸太耀眼了,攻擊這樣的人才更有成就感,才更顯得自己剛直不阿。


    最終連給事中劉拯都加入了彈劾楊逸的行列。


    大宋的給事中可不是明朝那樣的七品小官。


    神宗元豐改製後,給事中複為職事官,正四品,四人,分治門下省日常公務,審讀內外出納文書,駁正政令、授官之失當者,日錄奏章以進,糾治其違失。下設上、下、封駁、諫官、記注五案,分理雜務,領通進司、進奏院。


    給事中連宰相的政令都有權封駁,百官的奏章要經其日錄以進,且身居正四品,這樣的人物可不簡單。


    其職權並不亞於禦使中丞多少,而且劉拯和黃履一樣,同樣是當初一起提著腦袋去寶文閣逼宮的人之一。


    楊逸不禁感歎:看來有些人真是能共患難,卻不能共榮華啊。


    章惇還沒有作出表態,因楊逸人還在杭州,劉太後也將彈劾他的奏章暫時先壓下。畢竟黃履他們彈劾楊逸隻是根據道聽途說的傳言,並無真憑實據。


    雖然。楊逸弄迴如此多的銀子,憑此一點,大致就能判斷那些傳言不假。但楊逸是三品大學士,總不能連個辯駁的機會也不給,就治他的罪不是。


    劉太後在楊逸“病好”迴京之前,壓下彈劾他的奏章合情合理,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而得知章惇對此事一直沒表態。楊逸笑了!


    有些人,有些事,不表態就是最好的表態。


    就讓子彈再飛一會吧!


    自去年在杭州試點拋秧之後。李貴夫婦就一直留在杭州打理這邊的產業,去年的拋秧效果不錯,收成上和插秧並無差別。但因能節省很多勞力,不用楊逸再去推廣,許多地主大戶就主動采用了這種簡便的方法耕作。


    這使得更多的勞動力能從土地上解脫出來,短期內,這或許會給一些佃農造成困擾,使得他們變成失業遊民。


    這一點楊逸不擔心,樹挪死,人挪活,這些佃農沒有土地耕作,一定會向工商業轉移。


    河西走廓打通。朝廷允許私人向官船場訂購海船,進一步拉動了大宋貿易的興旺,大宋的工商業現在正處於一個強勁的上升階段,各地的作坊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完全可以將這些失地的佃農吸納。


    而現在。楊逸也想打這些失地百姓的主意。


    他吩咐李貴置辦了幾個小菜,加上一壺女兒紅,然後把杭州的大掌櫃李南通請來。


    李南通隻有三十歲,國字臉,腮有虯須,身材魁梧。但卻能給人一種內斂隨和的感覺。


    東京、杭州、蘭州是韓碧兒重點經營的三個商業終轉站。李南通年紀輕輕便能接何宏海的手,坐到杭州大掌櫃的位子上,楊逸倒對他多了幾分興趣。


    “南通不必客氣,坐吧,今天找你來,隻是隨便聊聊而已。”


    “多謝大人,在大人麵前豈有小人的位置?小人站著就是,大人有何吩咐盡管示下。”


    “行了,坐吧,你站著,我得仰著頭和你說話。”


    李南通聽他這般說,長揖一禮後這才落坐。楊逸天馬行空地問了他些問題,李南通都能對答如流,楊逸不禁暗暗頷首。


    鹿兒島、石見、佐渡島這三個地方,堀河天皇已經割讓給了他。當初簽訂那份合約時,用的是釣魚島島主的名義,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楊逸就沒打算將這份合約拿迴大宋公示。


    到目前為止,知道這份合約存在的,也隻是王勇和陸振兩個人。


    為了加強對日本的控製,除了利用令子和鳩山由紀在平安京安插人手,楊逸覺得有必要開啟石見和鹿兒島的經營,多布幾步棋,這樣可以與平安京互相唿應。


    “南通,我要你幫我辦件事。”


    李南通立即起身拱手道:“請大人吩咐。”


    楊逸擺擺手,讓他從新坐下,接著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利用家裏的商貿渠道,招募那些生活無著的百姓,隨船帶往日本,日本那邊我交待過何宏海他們,他們會加以妥善安置的。”


    “這……大人,具體要招募多少?”


    “沒有上限,多多益善,不過為了不引起波瀾,此事動作不宜過大,當緩緩而行,記住,此事切忌被地方官府察覺。”


    “大人,咱們家現在商鋪遍布各地,招募生活無著的百姓,這應該不難,不過……”


    “放心吧,杭州府和市舶司那邊我都會打好招唿的,市舶司會放鬆對咱們家的商船的檢查,但你們切記,別因此偷稅漏稅,咱們家不圖那點錢。否則一但被市舶司的人發現,到時人家恐怕就不好說話了。”


    “大人放心,此事以前夫人就曾吩咐過。這一點小人可以保證,咱們家的商號絕沒有逃稅行為。”


    楊逸笑笑,斟了杯酒遞給他道:“那就好,至於內地怎麽辦,這就看你們的了!”


    “是,大人,小人一定不負大人所托。”


    吩咐完這事,倆人吃了幾口小菜,楊逸這才接著問道:“南洋那邊情形如何?”


    楊逸態度隨和,李南通也漸漸放開了,不再那麽拘束,他含笑答道:“大人,去年咱們船都在跑日本。隻順道去了一趟高麗,南洋那邊還沒走過,不過,江南商會裏麵倒是有七八艘船去了。”


    “哦,都去了些什麽地方?”


    “交趾、占城、真臘、麻逸、渤泥、三佛齊都去了,帶去的主要是瓷器和絲絹等物,帶迴的有金銀、胡椒、珊瑚、犀角、玳瑁、象牙、龍涎香、沉香等等。無論是帶去的物品,還是帶迴的物品,價錢通常都相差至少十倍以上……”


    李南通侃侃而談。楊逸倒是學到了不少新鮮知識,至少知道玳瑁是一種海龜殼了,南洋產地的胡椒一錢銀子能買十斤。迴到大宋要賣二兩半銀子一斤。其間的利潤以百倍計。


    龍涎香、象牙這些更不用說,龍涎香是皇室和大富大貴之家才用得起的香料。


    象牙用來製作官員上朝用的笏板,除此之外還可以製作印章、雕刻精美的擺件、墜件、香薰爐、球等各種精美的工藝品。


    這些東西在大宋都是倍受青睞追捧的,而大宋的瓷器絲綢、絹布、漆器、首飾等等,銷到這些地方同樣是十倍、幾十倍的價錢。


    可以說,隻要順利,一個來迴賺半船金銀絕對不算誇張。


    楊逸和李南通聊了許多,不知不覺中一壺酒喝完,又加了一壺,楊逸從中意識到一個問題。從海外進口的商品大多是珍珠瑪瑙、象牙龍涎香這些奢侈品。


    這對大宋而言,到底有沒有利?


    市場有需要,禁止奢侈品流入是不可能的,但隨著海上貿易的日益繁榮,這個問題必須引起足夠的重視才行。


    對這個問題。楊逸了解的不是很多,但在後世,對進口奢侈品征消費稅,這幾乎是各國通行的稅法。


    而大宋現在沒有這項稅法,因此引起了楊逸的思索,他手指又開始輕敲著桌麵。仔細思量著。


    奢侈品不是普通的商品,普通百姓是消費不起的,隻有那些高收入人群才能消費,對奢侈品征消費稅,也就是對富人征稅;


    這應該是調節收入分配的一種很好的手段,朝廷因此增加的收入,再以二次分配的形式,用於對低收入群體減稅補助,從而縮小貧富差距,有利於社會公平,盡可能防止兩極分化。


    對高收入者來說,他們不會因為增稅後奢侈品價格高而不去購買,恰恰相反,讓大多數人可望不可及的感覺,正滿足了他們的“炫耀性消費”心理。


    一件美麗的東西若價格不昂貴,便被會視為不美麗。這種心態在什麽時候都是一樣的。


    而高收入者購買得越多,朝廷的收入越大,也就有更多的能力來補助低收入群體,比如,對那些貧困戶的孩子免費入學,或是給他們減稅,減輕他們的生活負擔。


    而且日前大宋的商業稅收入太低,這也一直是楊逸思索的問題,他在戶部查過一些檔案,


    太宗至道年間,商稅400萬緡,歲入2224萬貫,商稅占18%。


    真宗景德年間,商稅 450萬緡,歲入4721萬匹貫,商稅占約9.6%


    真宗天禧末,商稅804萬緡,歲入15085萬貫,商稅占5.3%。


    仁宗慶曆初年,商稅1975萬貫 歲入15359萬匹貫石兩 商稅占約12.8%,


    仁宗皇佑年間,商稅786萬緡。歲入12525萬貫,商稅占6.2%。


    也就是說,大宋的商稅從未超過財政總收入的20%。這對商貿如此發達的大宋來說,楊逸認為這種稅收比例是非常不合理的。


    商人非常有錢,但承擔的稅賦不重,農耕的百姓生活困難,大部分賦稅卻要由他們來承擔。


    以前楊逸就曾想過這個問題,但他擔心增加商稅會讓大宋的工商業凝滯,因此一直沒提出,而現在針對奢侈品征稅,這應該是一項可行的辦法。


    李南通告退之後,楊逸一個人迴到書房,寫寫劃劃,把自己腦海中比較模糊零亂的想法加以歸類整理,逐步擬出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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