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


    他的目光急切地看向徐薑身後跟著的姑娘們,眼神中帶著期待與欣喜。


    穎娘的身影早已印入他腦海深處,哪怕隻是一眼他也能夠認出來。


    所以他的視線快速地地從她們身上掃過去,隻為了追尋心中那道身影。


    他微微一愣,沒有穎娘?


    薛郎生怕自己與穎娘許久未見,穎娘變了模樣他沒認出來,隨即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他看得極為認真,生怕遺漏絲毫。


    可...怎麽會沒有。


    他的唿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目光再次掃視那些姑娘。


    “抱歉,我沒找到她。”


    耳邊驟然響起徐薑的聲音,薛郎卻十分固執地搖了搖頭,嘴裏不住喃喃地反駁道:


    “不可能,她前兩日才遞來書信...”


    “穎娘她...”


    薛郎蒼白著臉還欲說些什麽,便被一道陌生的生聲音打斷了,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說話的人正是徐薑身後站著的方婉意,她輕輕向前走一步,像是要走進前方的光亮裏,可話語中卻是說不清的悲切。


    她的目光看著這個素未謀麵的男子,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


    嚴格意義上,算是吧。


    她的語調放得極輕,卻在述說著一個殘酷的事實。


    “前兩日,你收到的書信是我寫的。”


    “不可能,你說謊!”


    薛郎不信,他顫抖著手從懷裏掏出那封被他反複觀看的書信,上麵是娟秀的字跡分明就是他妻子的,他絕不會認錯。


    方婉意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攥緊的手指蜷縮在袖中,她繼續開口道:


    “不僅如此,過去兩年的書信皆是我所寫。”


    說罷,她小心地從懷中掏出一封保存妥當的信,遞了過去。


    信上依舊是少女娟秀靈動的字跡,與薛郎掏出來的那一封一般無二,就連一些字上的小習慣都那般相似。


    薛郎終於崩潰了,他的雙眼猩紅像是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野獸,在奮力地咆哮著。


    “不會...不會的。”


    “我的妻子,穎娘她沒有死,是你在說謊,是你...”


    他的聲音帶著狠意,還有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哽咽。


    方婉意又向前走了一步,那雙泛著痛苦的眸子對上薛郎崩潰的眼睛。


    逼著他直視自己,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其實,你早就發現了吧。”


    “或許說你早就懷疑這信並非穎娘所寫,所以你總是在信中不經意地提起你們二人的曾經,那些獨屬於你們的過去。


    可能你隻是在緬懷那些美好的迴憶,可你總在細枝末節裏出些錯來。


    就如同,你們在乞巧節分明在梨花樹下飲酒,卻被你說成了桃花樹。”


    方婉意頓了頓,接著說道:


    “你那麽愛她,一定是哪裏發覺了不對。


    我也不知道是何處令你起疑,讓你開始在字裏行間裏試探來信之人是否為穎娘。


    可她曾將你們之間的一切,笑著告訴了我。


    所以,很抱歉瞞了你這麽久。”


    男人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的聲音帶著哽咽和顫抖:


    “為什麽,為什麽?”


    “穎娘她死前,在意識消弭之際,緊緊拉著我的手,求我模仿她的字跡給你寫信。”


    “她怕,她死了以後,你活不下去。”


    “她想你好好活著。”


    方婉意的麵前仿佛又出現了少女那張天真靈動的臉,她一直拚命活著因為她說外麵有人在等她。


    可後來,她臉色毫無血色的躺在床上,眼裏沒了光。


    “婉意姐姐,你替我撐著,我相公若是知道他活不下去的。”


    方婉意她本無求生之念,隻因自幼所受之教告訴她,作為一名女子,貞潔比什麽都重要,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三綱五常的觀念早已根深蒂固地植入她的內心深處,融入她的生命。


    她本是明淵城的知府之女,千尊萬貴之軀,卻被父親抬正的姨娘所算計,險些落於賊寇之手。


    可偏偏她命不該絕,拚死逃了出來。


    可抬正的姨娘要為自己的女兒鋪路,想搶了屬於方婉意的好姻緣。


    所以四處傳她落於賊寇之手,失了清白,如今怕是珠胎暗結,懷了孽種。


    父親也一改往日慈祥,在明淵城被拱手讓與金人時,將她綁在府中。


    即便過了這麽多年她依舊記得父親當時的話。


    “你不該迴來。”


    “別怪為父心狠,就當全了我們方家的家教。”


    隨即帶著一家上下逃也似的離開了,城中隻有早先聽聞消息的達官顯貴們提前離開了。


    其餘人在金人率軍占領這個地方時,才反應過來他們身處煉獄之中。


    她無數次想要一死了之,卻被穎娘攔了下來。


    後來她終於明白,什麽貞潔,不過是這個時代束縛女子的說辭罷了。


    她憑借著自己絕色的容顏巴結金人,左右逢迎虛與委蛇,努力地庇護著與她一般受盡苦難的日子。


    漸漸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她的改變之下她們活得雖然艱難屈辱,但是不至於再像穎娘一般,無藥醫治悲慘死去。


    可她們不會忘了這份恨。


    另一邊,薛郎如雕塑一樣愣在原地,過了許久都沒迴過神來。


    薛郎的身形忽然一晃渾身都在顫抖,他的唿吸急促而紊亂,那根緊繃著的神經也突然斷開。


    他握緊信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滾燙的淚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


    姬玉宅前盡是他壓抑的嗚咽聲,痛苦又絕望,周圍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悲傷。


    這一刻,男人徹底崩潰了。


    即便是到了現在,他始終都不願意相信他的穎娘已經死了。


    可事實就這樣血淋淋地擺在他麵前,他的全世界在此刻崩塌了。


    他的妻,明明是世間最好的女子。


    他們幼年相識,青梅竹馬一路相伴,皆沒了父母的二人以天地為鑒,許下一輩子在一起的誓言。


    意識恍惚之間,他又想起了二人相互攙扶的日子,簡單又幸福。


    可,幸福總是如履薄冰。


    薛郎沒再說話,他手一鬆那被他視若珍寶的信輕輕掉在地上。


    而他就這麽,轉身走了。


    宋辰看著薛郎決絕轉身離開的背影,即便他隻是作為旁觀者,仍不忍開口道:


    “將軍,要攔住他嗎?”


    徐薑聞言並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才緩緩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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