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從村口一直傳到沐嬌嬌家門口。


    “罪大惡極李福來,今日遊街斬首示眾!”


    “罪大惡極李福來,今日遊街斬首示眾!”


    隻見一個穿著府衙士卒的男子,騎在馬上,一邊敲鑼,一邊嘴裏還大聲喊著。


    這是大虞的規矩,如果一個犯人罪行惡劣,便在斬首行刑之日通知到就近的十裏八鄉。


    百姓們都可以去法場觀看行刑,一是為了起到警示作用,二是懲罰這些犯大罪的犯人。


    沐嬌嬌聽到這從遠到近,再從近到遠的聲音,才想起來,李福來該是今日行刑。


    怪不得謝霖誌早早的便帶人送東西過來,打了照麵之後,便讓宋央留下,自己又火急火燎的迴去了。


    看樣子是為了趕迴去辦這個事兒。


    想想這縣令也是實慘,遇到了自家男人這種周扒皮上司。


    沐嬌嬌其實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自家男人的身份,怎麽說也和大虞的皇親國戚有點關係。


    “娘子,今日想去觀刑嗎?”


    夏瑾自是聽到了士卒唿喊的聲音,他來問問沐嬌嬌,主要覺得這事兒涉及沐嬌嬌,或許他家娘子會感興趣。


    “不去了,砍頭也沒什麽好看的。”


    沐嬌嬌對著他搖了搖頭,手裏擺弄著自己的藥材工具,她準備專門布置一間房間來做自己的藥房和手術室。


    “我以為娘子會感興趣。”


    夏瑾有點詫異,隨即又覺得正常,自家娘子其實對於她關注以外的人都沒什麽好奇心。


    這個李福來在他家娘子眼中和那些陌生人沒有什麽區別。


    “談不上感興趣,他死是他自己罪有應得,和我們沒有什麽幹係。”


    沐嬌嬌聞言,淡淡的說,他不覺得李福來死自己該高興或者感慨,這本來就是李福來自己作出來的不是嗎?


    “嗯,娘子說得是。”


    夏瑾覺得自家娘子的想法總是與別人不同。


    如果是其他人第一想法是害自己的人終於死了,要去親眼看著他仇人人頭落地。


    他家娘子果然是世間獨一份!


    *


    和溪鎮上。


    李福來被關押在囚車裏,這車有一個木製的車廂,四麵封閉,隻有上方有一個小口,供囚犯透氣。


    車廂的前麵和後麵各有一扇門,門上有鐵鎖,由獄卒掌管。


    囚車的外表塗有黑色或灰色的顏料,給人一種沉悶和壓抑的感覺。


    李福來手腳被銬住,無法自由移動,他穿著灰白色的囚服,頭發淩亂,眼裏無神,大腹便便的身體癱坐在囚車裏。


    囚車在和溪鎮的街道上緩緩駛過,引來眾人的側目和議論。


    “呸,這喪盡天良的狗東西……”


    “那是多少條人命呀,活該被斬首示眾。”


    “罪有應得!活該走到這種地步。”


    ……


    這些話從繁雜的人聲中傳進了李福來的耳中。


    是呀,他怎麽就到了這種地步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好像從他娶了柳絮進門,又不敢光明正大的養小倌兒,便偷偷養。


    開始搶迴去的有的不聽話,他就打他們,終於有一個孩子,大概才十五歲的樣子,熬不住死了。


    最開始他也是害怕的,手足無措,但是他讓自己冷靜,最後他淡定的把他埋了。


    之後接著再死人,好像自己也不怕了。


    然後越來越放肆,越來越肆無忌憚。


    最終走到了今天的地步,要說自己後悔嗎?


    好像也沒有,後悔有什麽用?


    哈哈哈哈哈…………


    笑話,他有什麽好後悔的?


    李福來麵無表情的想著這些,想著自己的一生。


    然後被府衙士卒押上了法場刑台,看著台下的眾人,他神情麻木。


    跪在斷頭台前,他才反應迴來,自己好像要死了,他全身發抖。


    他,他,他現在後悔了呀!


    他怕!怕死!


    但是


    來不及了。


    “午時到!行刑!”


    坐在監斬台上的謝霖誌丟下一塊斬字的紅色牌子,然後隻聽到哐當一聲。


    鮮血噴灑在了台上,李福來的猙獰著的眼睛還大大的睜著,頭就掉在了地上。


    掉在地上的頭在地上一圈一圈滾著,最終停到了台邊,與從最開始一臉平靜看著李福來遊街的於丹平對視。


    於丹平此刻看著身前眼裏充滿恐懼的頭顱,他的身體在顫抖。


    於丹平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指甲抓破了手心,滲出絲絲血跡。


    “死了!”


    “終於死了!”


    “哈哈哈哈……終於死了!”


    於丹平隨即臉上的平靜被李福來掉下的頭顱砸破了,他開始呢喃。


    之後是大笑,然後是一種得以解脫的心酸暢快,這個開啟他噩夢的人渣,終於死了呀!


    他像瘋了一樣,他聽不到周圍的聲音。


    “這聽說這是被李福來這個雜碎糟蹋過的男子。”


    “哎!可憐哦!”


    “你看他這樣子,是不是瘋了?”


    “對呀,我看八成是瘋了。”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聽到了有人說他瘋了。


    他怎麽能不瘋呢?


    他抱著桃兒迴鄉安葬的時候,桃兒的父親是怎麽說的呢?


    哦,說滿身晦氣的人,不能進他們家的祖地,讓他自己想辦法。


    他自己的父母說他讓他們家顏麵盡失,說因為他,他們家被十裏八村笑話。


    說他們家出了一個伺候男人的玩意兒……


    說他和青樓的小倌兒沒什麽兩樣……


    他怎麽不瘋呢?


    這一切明明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呀!


    可惜他的爹娘不會這樣想呀,天下百姓不會這樣想呀!


    “哈哈哈…………可笑,可歎!”


    就這樣,於丹平大笑著,眼角含淚的離開了法場。


    就這樣,於丹平在別人眼裏,瘋瘋癲癲的離開了。


    ……


    這日傍晚,沐嬌嬌去請鄉親們明日來自家吃席的時候,從觀刑的人口中知道這件事兒後,也悠悠感歎。


    沐嬌嬌覺得於丹平沒有錯,他的爹娘也不一定錯了。


    說到底還是他的爹娘出生在這個時代,受的是這個時代的思想熏陶。


    做出這樣的事情,其實他們也不算錯,隻是愚昧罷了。


    說到底,還是李福來造成了這樣的悲劇,他一死百了,造成的傷害卻不會消失了。


    真是害人害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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