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急性肺炎來勢洶洶,不過好在恢複的也快。亦鬱胸悶鈍痛的感覺已經漸漸好轉,喝了白易安幾乎每日都帶過來的雪梨湯,肺部變得好像也比以前清透。


    已經躺在病床上太多天,她一直都窩在這間小小的病房裏,能夠接觸到的隻有四麵雪白的牆壁,濃濃的消毒水味和藥水味,還有時常進來給她做治療的護士。


    亦鬱看著一天天的費用清單越來越多,但是護士進來的時候卻絲毫沒有提到過繳費的事情,想必是趙珂或是白易安來看她時已經幫她交了住院的費用。


    她想要快些出院,每天一筆筆住院的費用積累起來已經是不小的數目,她要去銀行查詢餘額,好取錢還給他們。


    一個護士推著治療車走進來,“要輸液了,要是想上衛生間或者還有什麽別的事,現在就快些做完。”


    她拿著輸液器和配製好的藥水過來掛上,亦鬱開口向她詢問:“護士,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啊?”


    “這個……”護士照例給輸液的管道排氣,拿住亦鬱的手,“得去詢問醫生之後才知道,這個要聽取醫生的意見。”


    “你不要著急,等病情穩定之後再出院啊,身體舒舒服服的多好呀。”護士的聲音輕柔柔的,耐心的囑咐她。


    “能不能幫我問下醫生呢?我還有好多事要做,需要盡快出院。”亦鬱說道。


    “真是拿你沒辦法,等會我去幫你通知一聲,讓醫生同你來說,年紀輕輕的,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護士找到左手上的血管,精準的紮下去。


    “謝謝……”亦鬱看著掛上去的一大瓶液體,不禁頭疼,這麽一瓶總是要輸注很長時間。


    白易安這天來的很晚,走到她跟前時打了個哈欠,好像是很疲憊的樣子,他端湯到亦鬱跟前,她與他對視,發現他的眼眶很紅,整個眼睛充斥著血絲。


    “你的眼睛怎麽了?”亦鬱抬手接過湯碗。


    “可能是有點累吧。”白易安的聲音有些沙啞,“我稍微眯一會兒。”他坐在凳子上,將頭靠在床邊,似乎一下就睡著了。


    亦鬱害怕打擾他休息,將勺子和湯碗輕輕接觸,避免互相碰撞而發出響聲。


    亦鬱喝完湯後靜靜保持著這個姿勢,不敢輕易動彈,怕會吵醒他。她透著病房的燈光看著趴在床邊的白易安。


    他的眼圈下蒙了一些淡淡的黑色,睫毛在唿吸的起伏中忽閃忽閃,不知道是什麽使然,她竟然俯下身去,在距離白易安的側臉還有微妙的一毫米時,亦鬱猛然清醒。


    她騰的一下坐起來,白易安被她的動作弄醒,輕輕的把頭抬起來,睡眼惺忪,“怎麽了?”


    “沒什麽。”亦鬱很快搖頭,迴想起剛才自己的荒唐行徑,她的臉一下就開始發燙,像火燒一樣。


    白易安抬起手來靠近亦鬱的臉,把手背貼在她的額頭上,“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又燒起來了?”


    “沒。”亦鬱向後縮了一下,“可能是有點熱了。”


    她的臉愈發燙起來,怎麽也控製不住。


    白易安應景的打了個噴嚏,“現在外麵也不太熱了,房間裏也開著冷氣,這樣還會熱嗎?”


    “可能……”亦鬱在心裏搜尋著一切可能的借口,“可能是因為我本來就比較怕熱。”


    “好吧。”白易安沒有再盯著她看,而是朝四周看了看,好像在找著什麽,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個紙殼上。


    “這個可以勉強扇扇風,我給你散散熱。”他說。


    “不用了……你不是累了嗎?可以多趴一會,或者……你快些迴去睡覺吧,我已經差不多大好了,可以照顧自己。”


    亦鬱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趕快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不然她的臉可能會一直這麽燙。


    “好吧。”白易安收拾床頭櫃上的湯碗,“那我明天再帶點湯過來。”


    “哎……”亦鬱叫住他,“謝謝你,然後,你不用再給我帶雪梨湯了。”


    “為什麽?”白易安停住腳步,轉過來看著她。


    “雪梨湯喝了很多天了……而且有點太甜了……”亦鬱小聲開口。


    “那我明天熬點別的吧。”白易安迴答後離開。


    那時醫生過來告知她病情已經沒什麽大礙,隻是需要再休整些天。


    亦鬱尋思自己還不如迴家休息,就對醫生提了,醫生應允她明天出院,她本來想要告訴白易安,可經過剛才之事又忘了。


    現在想起來也已經晚了。


    她縮進被窩,靠近白易安的場景在腦中一直揮之不去。她始終鎮定不下心緒。


    亦鬱想,自己剛才一定是發瘋了,不然她怎麽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正在一片心煩意亂之中,手機鈴聲響了,她拿起一看,是趙珂打來的。


    “喂,趙珂。”亦鬱按下接聽鍵。


    “身體怎麽樣了?”


    “好多了。”她迴答。


    “那就好,我這段時間值班,都沒辦法去看你,我媽聽說你病了,很是惦記,好多次都跟我說要去看看你,可我都迴絕了,我知道你會不習慣的。”趙珂說道。


    “阿姨怎麽樣了?身體最近還好嗎?”亦鬱問道。


    “好多了,我堅持不讓她做累活,現在天天在家裏歇著,氣色越來越好。”


    “幫我向阿姨問好,謝謝她的好意,隻是我生病灰頭土臉的,實在是不好見她。”


    “好,我幫你傳達。”趙珂迴道。


    突然雙方都停住對話,亦鬱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正準備說結束語時,趙珂開口了。


    “你什麽時候出院啊?我給你辦一個接風宴。”


    “啊?接風宴?”亦鬱被逗笑了,“我就是生了個病,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哦,不對……那應該叫……洗塵宴。”趙珂匆忙改正。


    “不用這麽費心的,你不是挺忙的嗎?”


    “你先告訴我,有江江她們,我總能騰出空來。”趙珂說道。


    “我明天出院。”亦鬱迴答。


    “好,我明天休息,到時候去接你。”趙珂說道。


    掛斷電話後,亦鬱不禁有點好笑,洗塵宴。這個名字聽著頗為正式。


    隻不過……她還沒有告訴白易安,明天要是他送湯來,豈不是會撲個空。


    亦鬱趕忙拿手機發消息過去,但是她一定不能提是自己主動要求出院的,不然,白易安一定會很氣她,不好好養病。


    於是她編了個措辭發過去:你走的步子太快了,我原本準備告訴你,醫生通知我明天就能出院了,所以不需要你再送湯來,謝謝你,還有你的湯,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她又把短信瀏覽了一遍,覺得最後還是有些不妥,白易安那時候生氣,好像就是因為她總是和他說謝謝。


    可是如果把謝謝都刪掉了,也顯得她太沒有感恩之心了。


    最後反複斟酌之下,她把提到謝謝的句子全部刪除,最後的版本就是:你那時候走的太匆忙了,我還來不及告訴你,醫生通知我明天就可以出院,所以你不用再送湯來了。


    後麵害怕太生硬,又添了一個微笑的表情發過去。


    亦鬱發出消息後,手裏一直握著手機,眼睛也不斷盯著手機的動向,可是很久都沒有得到迴應。


    他不會還是生氣了吧?可是他生氣的地方是什麽呢?亦鬱又不停的想著。


    後來聽到護士的開門聲,她睜開眼睛,才發現已經是第二天。


    “該起床了,等我們檢查各項指標正常,你下午就可以出院了。”護士拿著血壓計走過來。


    “好。我先去洗漱一下。”她坐起來伸個懶腰,手機一下子彈出來掉到地上。


    “生個病你還抱著手機睡覺啊,也不怕壓在背後挺著疼麽?”護士的語氣有些嗔怪。


    “對不起對不起……昨天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亦鬱討好的笑笑。


    住院期間一直是這個護士在給亦鬱做治療,也一直關心她照顧她,這段時間就像親人一樣,亦鬱將要出院還有些舍不得。


    “好了,洗漱好記得叫我啊。”護士彎腰幫她拿起手機遞過去。


    “好,謝謝。”亦鬱接過來,解鎖翻了下微信,昨天發的消息白易安還沒有迴。


    她的心情莫名的有些低落,但更主要是怕他白跑一趟。


    他看起來那麽累,已經熬紅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照顧她。


    趙珂過來接她,幫她把收拾好的東西拎迴家。


    “那個,等會你就能見到洗塵宴了。”趙珂對她笑。


    “趙珂。”亦鬱還是有點不太放心,“你先在我家坐一會兒,我有事去做。”


    她準備去編輯部找找白易安,可能是因為工作太忙,他沒有看到消息,都將近一天了還沒有迴複。


    “什麽事啊?”趙珂疑惑的問,“你才出院,慢點啊。”


    “好。”亦鬱應下,匆匆換了鞋走出家門。坐地鐵到編輯部時,裏麵沒有幾個人。


    但很清楚的聽到主編的辦公室裏傳來聲音,亦鬱走近一些,辦公室的門沒有關嚴,留出一道空隙。


    “你怎麽搞得,是不是出了本書就飄了,這些宣傳工作合作方數次跟我反饋不滿意,當時跟我提著,我就是因為相信你所以讓你幫忙。”


    “對不起……”


    貌似是白易安的聲音。


    “對了,這些天,怎麽好像沒有看到亦鬱和你一起,你們兩個做事向來還不錯的呀。”


    “哦,她最近也忙著這些工作,兩頭跑太辛苦,所以我就說我過來交接,可能最近我們的狀態不太好,我們盡快改進,一定讓合作方滿意。”白易安迴答。


    “你最近精神狀態看著也都不行,是工作太累了還是不認真,晚上玩的太晚了?”


    “可能是我最近玩性有點大,對不起主編,我都會改進。”


    “行吧,好好做,不要讓我失望。”主編說道。


    原來自己住院的事白易安一直在替自己瞞著,亦鬱心裏頓時一團亂麻,他每天該花多少時間一個人完成他們兩個人的任務。


    意識到白易安馬上就要走出來,亦鬱趕緊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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