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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氏把司馬瞿送出房門,目送他繞過迴廊,直至背影消失在聽雪閣拱門處,才折迴屋裏,吩咐丫鬟婆子們去準備招待鍾小娘等人的茶水和糕點。


    她坐於主座之上,抱著司馬永碩逗哄,忐忑不安的等著鍾小娘到來。


    鍾小娘在這家裏耀武揚威十餘載,她這半路“鳩占鵲巢”,鍾小娘心中肯定不痛快。平日裏鍾小娘和蘇小娘明爭暗鬥,她可也有耳聞。心中不免擔心,捏了一把冷汗。


    她習慣與人為善,不想自己的日子過得雞飛狗跳,處處是硝煙味。


    今日的她,特別明豔動人,做了一個月子,氣色也好了許多。


    一身淺紫色長裙,裙擺上繡著幽蘭。發髻高聳,簪著淺色絹花和司馬瞿前幾日為她定製的珠釵。同平日裏不善打扮的她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司馬莞笙第一個到聽雪閣,聽雪閣的丫鬟領著她和淩媽媽來到聽雪閣正殿。


    盧氏見司馬莞笙先到,心中竊喜。


    她生產當日,司馬莞笙所作所為,至今還曆曆在目。她想有司馬莞笙在,鍾小娘多多少少也會有所忌憚不是。


    “莞笙前來向母親請安!母親萬安!”不覺叫得勉強,改口向來也是她們這些人與生俱來的天分,司馬莞笙也不列外。


    如同喚鍾小娘十餘載的“阿娘”,要改口叫“鍾姨娘”也沒覺得拗口。


    盧氏忙將懷裏的司馬永碩遞給一旁的盧媽媽,堆笑道:“莞笙來了,快些起來,在我這裏,無需這般拘禮,快坐。來人,快給二姑娘上茶水和糕點。”


    “多謝母親!”司馬莞笙起身,坐到一旁的客座之上。她的視線移到盧媽媽手中的孩子身上,忙起身行至盧媽媽跟前,笑著哄逗著司馬永碩,“永碩弟弟,來,讓二姐姐抱抱。”


    丫鬟們端了茶水和糕點上來伺候,桂花糕,核桃酥,玫瑰花茶,都是色香味俱全的東西,可見盧氏用心良苦,不想惹人非議。


    “莞笙,不忙著逗碩兒。先飲茶,茶涼就難以入口了。”盧氏笑著說道。


    司馬莞笙這才把懷裏的司馬永碩遞給盧媽媽,坐迴椅子上。她禮貌性的吃了一小塊糕點,飲了一口玫瑰花茶。


    “莞笙,這茶可還清香?都是去年春天攢下的,一直讓丫鬟們小心收藏晾曬,就怕長了黴花。”


    “那母親屋裏這些丫鬟婆子們,做事還真是不馬虎,這茶清香宜人,如新茶一般。”


    “這就好,你多喝些,玫瑰花茶養顏潤膚。”


    兩人有一茬沒一茬的閑聊著,司馬莞笙還特意抱著司馬永碩又逗玩了好一陣子。


    這茶也喝罷,該說得麵子上的話也說罷,司馬莞笙準備離去。


    這時,鍾小娘才領著司馬黛媱姍姍來遲,她提到嗓子眼的告辭之話又咽了迴去。


    真是冤家路窄,想避都避不開。


    盧氏看到鍾小娘進門,麵露坐立難安之色。這麽多年的忍氣吞聲,她變得如驚弓之鳥一般,而這鍾小娘曾經就是那把驚鳥之弓。


    “妾室鍾氏攜小女司馬黛媱,前來向夫人請安,夫人萬安!”表麵恭敬行禮,語氣裏卻帶著很明顯的輕蔑,那腰挺得比竹竿還直。


    其餘丫鬟婆子們也都各自福身行禮。


    “二姐來了,快坐。我準備了些糕點和玫瑰花茶,還望二姐不要嫌棄。”客氣之中,帶著明顯的卑微之感。習慣了無權無勢,不與人爭高低,突然轉換角色,她一時還有些不習慣。


    “夫人,這聲二姐,我可不敢當,夫人還是喚我名諱即可。還請夫人恕我無福消受夫人的美意,我琉鶯閣內雜事繁多,還等著我迴去處理,就不多逗留了。”說罷,鍾小娘拽著司馬黛媱的手轉身就要走。


    她還是那麽傲視淩人,沒有司馬瞿在場,她原形畢露,不給盧氏留絲毫麵子。沒有等盧氏同意,就自作主張離開。


    若是換作其它大戶人家,妾室敢對主母這般不恭,肯定是要吃不少苦頭的。


    “二姐……葭芸,請留步。”盧氏見鍾小娘要走,起身急言。


    鍾小娘止步,愣了片刻,轉過身來問道:“夫人還有何事要叮囑?”


    “我這人好靜,若不是夫君說這請安是必備的禮數,我倒還真不想勞煩小娘和姑娘們來折騰。我也想效仿母親,以後大家就每月十五過來走走形式就行了。”


    “行,這樣甚好。”說罷,鍾小娘毫不客氣領著司馬黛媱轉身離去。


    哼!瞧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還真以為自己是當家主母。我呸!做你的白日夢去,看你能得意幾時?


    個個都以為我好欺負是吧?一個舞姬出生的妾室,也敢和我叫板;一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也敢當眾扇我耳光;現在,現在半路殺出來的女人,居然連我苦心經營十餘載的家也搶走,不但如此,連夫君的心也搶走。


    我不甘,我一定會把屬於我的全部奪迴來,全部!


    她把手裏的錦帕擰成了麻繩,眼裏,臉上,都是恨。


    盧氏坐在那裏,表情極度尷尬。


    司馬莞笙見狀,真是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她之所以暫時重新做迴忍氣吞聲的自己,那是因為她在這個家裏,沒有力量和鍾小娘抗衡。可這盧氏,明明已經有了能力,為什麽還這般懦弱,不拿出當家主母該有的威嚴。


    “母親,莞笙還有些要緊話想對你說。”她估摸著鍾小娘母女走遠,才低聲說道。


    盧氏倒是心細,看出司馬莞笙的用意,示意旁邊的盧媽媽摒退屋裏的丫鬟婆子。


    分娩那日的事,現在想想,她都還覺後怕。不管鍾小娘是不是有惡意,她可以肯定這個看似單純的司馬莞笙是沒有惡意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司馬莞笙功不可沒。


    待丫鬟婆子們都出了門,她才低聲道:“聽說鍾小娘因為那日之事,誣你邪祟附身,趁機為難你,還害你禁足思過月餘。事後才得知,真是慚愧在心,沒能為你出分毫之力。”


    “母親言重了,莞笙福大命大,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不過都是一家人,一家和睦比什麽都重要,想必鍾小娘也是一時衝動,才那般對你,以後我會盡力化解你們之間的誤會的。”


    司馬莞笙聞言,臉上露出冷冷的笑。


    她以為自己拚盡全力救了盧氏母子,在司馬府之中多少能有個幫手助自己一臂之力,沒曾想這盧氏天真如此。


    原本還想讓盧氏去抓住鍾小娘買通的那個接生婆,從她口中逼出鍾小娘的惡行來。現在看來,已經沒那個必要了。


    由此看來,趕赴雍州是勢在必行之事,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盧氏見司馬莞笙發呆,追問:“莞笙,你方才不是說有什麽要緊話同我講嗎?”


    “噢,莞笙想迴雍州老家一趟。”司馬莞笙隻好隨便扯個話題來搪塞。


    簡單閑扯一陣,她便迴了麗春閣。


    這去雍州的事,盧氏也做不了主,她也不便多周旋,等晚上司馬瞿迴來,她才親自向司馬瞿求。


    當晚,她就向司馬瞿提了去雍州之事。


    起初,司馬瞿是堅決反對的。當然,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司馬莞笙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雒陽離雍州千裏之遙,途中兇險萬分,若是有什麽差池,輕者傷財,重者有損清譽,甚至是性命。


    當她表明舅舅淩文城會前來接她,與她同行時,司馬瞿才勉強應下。


    這淩文城司馬莞笙是沒有見過兩麵,但他的性格司馬莞笙是心知肚明,膽小如鼠,毫無男兒的方剛血氣。所以有沒有他同行,似乎也沒有什麽區別。


    翌日午後,琉鶯閣,鍾小娘住處。


    鍾小娘用完午膳,正靠在亭子裏的軟榻之上閉目小歇。微風拂過,她身上的紗裙被輕輕掀起,陽光灑在她身上,讓人看著就暖暖的感覺。


    旁邊的石桌上,放著幾盤幹果和一套茶具。一個丫鬟規規矩矩立在柱子旁候著,即便鍾小娘閉著眼睛,她也沒有絲毫懈怠,堅守著自己的崗位。


    溫媽媽從外急急忙忙而來,將手裏端著的華服往石桌上一擱,見鍾小娘睡著,她雙手緊扣,在亭子裏來來迴迴徘徊,臉露焦急之色。


    “有什麽急事嗎?”鍾小娘閉著眼睛問道。


    “鍾小娘,你怎麽知道奴婦來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腳步聲大,再說,我也並沒有深睡。”溫媽媽攙扶著鍾小娘坐起身來,“有些渴,給我倒杯茶來吧!”


    旁邊的丫鬟很是會鑒貌辨色,識趣的走到石桌前去倒茶。


    溫媽媽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厲聲道:“茶都涼了,還敢端上來小娘喝,還不快去重新沏一壺來。”


    那丫鬟連聲應著,端著桌上的茶具離去。


    見丫鬟離去,溫媽媽才低聲道:“鍾小娘,方才從成衣店迴來,聽前院的丫鬟碎叨,說是二姑娘過兩日要去雍州。”


    鍾小娘聞言,黛眉微蹙,疑惑的問:“去雍州?這賤蹄子,有一出沒一出的,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小娘,你說她會不會是知道什麽了?想去雍州找證據?”


    “找證據?”鍾小娘從容淡定的臉上露出一抹怒氣,“讓她去折騰,怕什麽?隻要家主還在這家裏,她就永遠也翻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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