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為等人來到李清妍所在的病房時,病房門口正守著一名警察,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想來也是,王組長辦過那麽多案子經驗豐富,肯定不會這麽大意。


    走進病房,病房裏的兩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他們的眼神裏並沒有驚訝,仿佛早有預料。


    李清妍躺在病床上,黃業平坐在一旁給她削蘋果。


    警察進來時,黃業平手裏墜著的一大長串蘋果皮瞬間斷裂了。


    歐陽明知故問:“黃先生,您怎麽會在這裏?您不是不認識李小姐嗎?”


    黃業平把削好皮的蘋果放在盤子裏,用手帕仔細擦幹淨了水果刀。


    幾人留意到,那正是一條藍色繡花的手帕。


    “雖然我跟李小姐並不算熟悉,但好歹她是我的房客,住在我的房子裏。聽說她在我的房子裏出了事,我又正好來醫院換藥,所以我這個房東順便過來看看她,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歐陽撇嘴冷笑:“黃先生的說法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地方大家心知肚明。”


    黃業平不知道警察已經查到了他的老底,所以依然在裝無辜:“雖然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懷疑我,為什麽要相信我胡言亂語的話,但我確實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


    “聽不懂就算了,”李為攔住還要繼續跟黃業平爭執的歐陽,直接下達了逐客令。


    “時間已經不早了,黃先生手上還有傷,削蘋果這種事就讓我們來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黃業平也沒有理由再賴著不走,於是拿起自己的藥向幾人道別離開。


    李為:“李小姐的膽子還真大,明知道他不止一次想殺了你還敢一個人麵對他……你就一點都不怕?”


    李清妍冷笑著緩緩搖頭。


    “據我們調查,黃業平派殺手想讓你死在除夕夜。你很幸運,有人為你做了「替死鬼」,隻可惜黃業平翻供了,那倆殺手也咬死不認罪,在我們調查取證,能有足夠的證據把他們抓捕歸案之前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殺人滅口……”


    李清妍不屑道:“那就讓他們來殺呀!你們警察用不著監視著他們,也用不著保護我,你就讓他們來!他們是不是殺了我的雙胞胎妹妹?我正好借著正當防衛把他們都殺了替我妹妹報仇!”


    在場的幾人都覺得可笑。


    趙西安:“一個女人在沒練過武功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打得過一個成年男人的,這是天生的力量不對等,更別說你現在身上有傷,對方還是三個男人……”


    李清妍還是不可一世地囂張冷笑。


    李為不再跟她糾結力量懸殊的事,換了話問:“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李清妍除了臉色有些氣血不足外,神情和態度跟出事以前沒什麽兩樣。


    她還是無時無刻不在刷手機,哪怕差點被閨蜜殺了,重傷躺在醫院裏,她依舊情緒平淡的在追星。


    “沒說什麽,跟你們一樣,他懷疑是我害死了蔣微……”


    李清妍說得這麽直白,還沒等警察問她就自己說出來了。


    既然這樣,李為也喜聞樂見,大家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那我們的懷疑是真的嗎?”


    “不是。”


    預料之中的答案,李為看了趙西安一眼,趙西安秒懂,在一旁開啟了記錄儀,周以做筆錄。


    “跟我們說說吧,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清妍滑動手機屏幕的手指頓住,她緩緩偏過頭看向了不遠處的窗口,眾人的思緒跟著她迴到蔣微死亡之前的幾個小時。


    那時李清妍也跟現在這樣注視著窗外,察覺到身後有人,她慢慢迴頭看去,正好看見麵無表情的蔣微手握一把菜刀站在門口看著她。


    “怎麽了?我又做錯什麽了嗎?”李清妍問。


    “聽說你就要結婚了?”


    “嗯,我們已經訂婚了,等年過完就領證辦酒席。”


    “你的婚禮會請我參加嗎?”


    “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蔣微緩緩勾起嘴角笑了笑:“我願不願意重要嗎?我的意見對你重要嗎?或者是說,我這個人對你來說重要嗎?”


    “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朋友?哈哈哈……”蔣微忽然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她笑自己像個傻子。


    “我為你死過那麽多次,我還是一個朋友……”


    眼見蔣微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李清妍不由得有些害怕了。平常時候的蔣微發起瘋來就已經很恐怖了,更別說她現在手裏還拿著菜刀。


    李清妍心驚膽戰地壓低聲音,盡量把自己的語氣放柔和,生怕一不小心點燃蔣微發瘋的炸藥。


    “微微,你冷靜點,聽話,你先把刀放下,有什麽話我們坐下慢慢說。”


    李清妍一邊安撫著蔣微的情緒,一邊慢慢往門口移動。


    “你知道的微微,我是獨生子女,我們家隻有我一個孩子,我得為我們家傳宗接代。我喜歡你,可是我要找個男的結婚生子,我結了婚也不代表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們還跟以前一樣……”


    李清妍輕輕摟住蔣微的腰,想趁她不注意時把菜刀搶過來。


    可惜這次蔣微沒有像從前很多次那樣相信她,甚至直接把菜刀抵在了李清妍脖子上:“這種話你一而再、再而三、三而萬次說過無數遍了!我不會再信你了!與其眼睜睜看著你和別人結婚還不如我現在就殺了你!你放心,這菜刀我磨得很鋒利,不會很疼的,很快就過去了……”


    “你不是說心裏有我嗎?那我們就一起死吧!「生不同寢死同穴」,希望下輩子我能投胎成一個男的,這樣我哥死後爸媽就不會一蹶不振,我也可以永遠跟你在一起了……”


    說著,發了瘋的蔣微竟然真的用菜刀去砍李清妍。


    兩人爭搶菜刀之間,李清妍的腹部不小心被菜刀劃傷,這下蔣微更瘋了,一邊嘴裏不斷重複著“生不同寢死同穴”這幾個字,一邊不停用菜刀割破自己的身體往外跑。


    聽見屋外傳來“咣當”一聲巨響,李清妍不顧自己腹部的傷勢連忙捂著肚子跑出去查看。


    她出來時正好看到蔣微整個人從二樓上一路滾下去,最後以倒立翻折的姿勢停在一樓樓梯口上不動了。


    李清妍被這眼前的場景嚇得驚慌失措,連滾帶爬地跑迴屋裏想用手機打急救電話和報警,隻可惜她流的血太多,沒等她找到手機就暈倒在屋裏。


    其他人齊刷刷地看向了歐陽,李清妍的口供跟歐陽當時猜測的幾乎一模一樣。


    周以小聲地跟歐陽打趣道:“行啊你小子,都說我是神算子,現在看來你是神算子還差不多!別人查案要靠累死累活地找證據,你這直接靠猜就能猜出來整個犯罪現場,你有這能力不去幹「案情側寫師」太浪費人才了!”


    歐陽白了他一眼,沒搭理他的戲謔。


    對“黃公館”案發現場的痕檢和勘察工作都是由王組長帶人完成的。李清妍住院期間也接受過幾次問詢,想來她的供述和案發現場的痕跡是吻合的,所以王組長才沒有對她的話提出異議,沒有以嫌疑人的身份抓捕她。


    所以她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暫且不論,要等李為自己去看過案發現場才能判斷。


    李為也沒指望第一次問詢就能得問出真相,他這次來找李清妍的目的一是為了提醒她小心黃業平這個人,他很有可能為了幫蔣微報仇再次對她下手。二來是聽說李清妍遠在外省的父母在聽聞寶貝女兒受傷住院後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李為想見見他們,當麵問清楚李清妍和李苑的身世之謎。


    李苑也以失蹤案聯係到了她的養父母,時隔二十多年後,素未平生的兩家人在醫院相遇。


    王組長帶兩對父母來李清妍的病房認過人,結果兩對父母都說躺在病房裏的女生就是他們的女兒,一家說是李清妍,一家說是李苑,還上演過幾次搶女兒的場麵,兩家人誰也不肯退讓。


    這也是人之常情,都說誰家的孩子誰心疼,誰都希望死的是別人家的孩子,而自己家的孩子還健康活著。


    雙方爭執不下,最後拍板的決定權還是落在了李清妍手裏,她堅定地說:“我是李清妍,是我父母的親生女兒,我不是李苑,也不認識什麽李苑,你們認錯人了!”


    可是養父母堅決不接受這個結果,兩個年近半百,頭發白了大半的人坐在醫院冰冷的瓷磚地板上撒潑打滾,哭天喊地。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一直視如己出養育了二十多年,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忽然不要他們了?


    在醫院和警察的審問下,李家父母終於說出了實情。


    當年他們家確實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就是李清妍和李苑。


    可是那時候家裏太窮,出不起罰款,而且也想著第二胎生個兒子,不想在一個女嬰身上花費那麽多冤枉錢,也不想多一張嘴加重家庭的負擔,所以就讓婆婆媽連夜把第二個女嬰抱出去處理掉。


    老人家一直把這個秘密瞞到了臨走閉眼時,之後夫妻倆也坐了六天的長途火車去看過一次自己遠在他鄉的小女兒。


    夫妻倆遠遠的看到小女兒被那家人養育得很好,也就放心了,所以再也沒提起這件事。


    歐陽很想見一見李苑的親生父母,很想問一問他們:這麽多年你們有沒有後悔過?有沒有想念過才剛出生就被他們扔掉的孩子?


    他們後麵一直沒能生出心心念念的兒子,後來家裏富裕了,奔小康了,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把小女兒接迴來共享天倫之樂?


    “你咋了?”身旁的趙西安察覺到歐陽情緒不對勁,於是把他拉到外麵走廊上問道:“別人家的事你在這「又唱又跳」的?又同情上了?我真煩跟你們這些共情能力太強,婆婆媽媽的人一起辦事!一個你,一個周以,你們咋都這樣呢?人家怎麽樣都是他們自己當初的選擇,自作孽不可活你知道嗎?當初做下什麽樣的孽,現在收獲什麽樣的惡果那也得承擔著呀!我說你這警察真是越當越迴去了,你是警察,不是撫慰犬!辦好自己的差事就得了。你常說老大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那你自己呢?你又是救世主嗎?你能救得了誰?你連你自己都救不了!還是那句話,尊重他人命運,管好自己就行。”


    歐陽點了點頭,猛吸了一口氣,把鼻涕抽了迴去。


    “我想我媽了。”


    一聽這話直接把趙西安逗笑了,於是更加嘲笑道:“哎呀我的媽呀,這麽大小夥子還想媽媽呢?你不會還沒斷奶吧?媽寶男?哎呦媽的寶貝兒子喲~出門在外一定要多加點小心,可別讓壞人把心給偷了去~~~”


    趙西安油膩的表演膈應得歐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過治療效果是肉眼可見的好。


    這一下歐陽不想媽了,想殺人了,一記窩心拳重重捶在了趙西安胸脯上:“去你的!”


    這時問完話的李為和周以從病房裏出來,正好看到歐陽在打趙西安。


    周以驚詫道:“這天還沒亮呢就看到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老趙竟然被歐陽按在牆上打?我想我一定是困了,看來我真的該睡覺了,都熬出幻覺來了……”


    李為瞥了他一眼,上前一把將歐陽拉開:“兩個警察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架鬥毆像什麽話?你不想幹了是吧!說,怎麽迴事?”


    被打的趙西安卻嬉皮笑臉的為歐陽開脫:“沒有老大,歐陽在幫我捶背呢!你要不要試試?可舒服了!像被跳蚤蹬了兩腳似的……”


    李為放開歐陽,冷漠道:“你說,你們倆在醫院裏胡鬧什麽?手爪子癢癢了又想抄警察手冊了是吧?”


    歐陽和趙西安連忙舉起雙手投降。


    從醫院出來後已經淩晨一點了,歐陽疲憊地問道:“隊長,我們現在去哪兒?是去調查兇案現場?還是迴農家樂?還是去蹲蛋糕店?還是去蹲機場?還是分頭行動……”


    歐陽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麵就像蚊子說話似的。


    李為迴頭看向歐陽,見那小子已經眼皮子打架,和趙西安吵得兇,和好得也快,兩人像親兄弟似的頭靠頭站著都快睡著了。


    李為無語地揪住歐陽的衣領把他拎得立正站好:“迴去睡覺。”


    周以踢了趙西安的屁股一腳,讓他醒過來看好戲。


    周以故意沒事找事:“什麽?師哥你要和歐陽睡覺?”


    說完後,周以連忙側身躲開,李為的一腳正好踹在了趙西安身上。


    當了“替死鬼”的趙西安揉著屁股拱火道:“那感情好啊老大!正好歐陽說他想媽了,心裏正難過著呢!你正好陪陪他!不然看他那個樣子我怕他半夜想不開,得有人看著他呀!”


    “你們倆是驢耳朵被毛塞住了是吧?還是外國人語文還沒學好,聽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說大家一起迴去睡!”


    李為又補充一句:“時間上一起睡,空間上各睡各的!再來勁都別睡了,都給我去夜探兇宅!正好我覺得李清妍的口供和蔣微的死都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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