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為拿出照片,兩個小夥子嚇得一激靈,頓時也不嬉皮笑臉了,老老實實坐好。


    “蛋糕不是我們做的,警察叔叔,這是真的嗎?我們這兒死人了?誰啊?你們來找我,難道這人我認識?是我朋友嗎?他叫什麽名字?”


    趙西安覺得聒噪,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我問你呢,還是你問我?”


    小夥子連忙住嘴,請李為繼續。


    “怎麽證明這個蛋糕不是你們店裏做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老板給出的理由很簡單:“我們店裏的東西分量沒這麽足。”


    “我們是走高端品質路線的,又不是像牛屎一樣隻圖多,不如你去對麵那家店裏問問吧,這蛋糕像他們家的,又大又醜,狗都不吃。”


    趙西安再次紅溫急道:“你說誰呢!”


    李為捂著嘴笑了下,又迅速恢複嚴肅:“可以看一下你們店裏的監控嗎?”


    “當然!我們店裏的監控設備可是進口的!拍出來的視頻跟高清大片似的!您就看吧,一看一個不吱聲!”


    話嘮老板又開始吹噓起來,李為不勝其煩的跟他去看監控。


    監控裏顯示,無論是李清妍還是黃業平近一個月內都沒有來過這家店裏。


    又不是……


    單是京北市範圍內就有一千多家蛋糕店,這還隻是掛牌的,還有很多沒有登記的黑作坊沒算上。


    問詢結束後已經是傍晚了,這一整天,兩人連頓像樣的飯都沒吃過,饑腸轆轆的趙西安抱怨道:“跟著老大混,三天餓九頓……早知道我跟著歐陽他們去了,他兩千五的工資至少不會餓著我……”


    李為白了趙西安一眼,準備帶他去吃飯。


    “你打電話給歐陽,問問他們查得怎麽樣了?要不要過來吃飯?”


    趙西安疑惑道:“老大你怎麽不自己打?”


    李為:“……”


    趙西安不會察言觀色,眼見李為不想說話卻還一動不動地等著李為的迴答。


    李為無語道:“我想省點電話費不行嗎?”


    趙西安意識到這兩人可能又鬧什麽別扭了,所以連忙認輸:“好好好,我打!拿人手軟吃人嘴短……不過我這個人像是被詛咒似的,敲不開門,打不通電話,每個月這電話費也不知道交進去被誰使了?”


    果然,趙西安一連打了三遍對麵都沒人接聽。


    “你看吧,我就說我永遠打不通別人的電話,就好像我這號碼被通訊公司拉黑了似的……”趙西安苦笑道。


    李為隻好用自己的手機給歐陽打電話,可是結果都一樣,他這邊也打不通。


    “不是你的問題,是歐陽那小子的手機永遠沒人接聽,也不知道他成天揣著個破手機幹什麽,不能接電話還不如一塊板磚好使。”


    趙西安又撥通周以的電話,好在隻響了三聲對方就接了,趙西安欣喜道:“終於有個人接我老趙的電話了!”


    對麵的周以罵道:“你沒事亂給我打什麽電話?測試信號還是看看自己有沒有停機?告訴你啊,我這邊正忙著呢!沒正經事別來煩我!”


    說著周以就想掛斷電話,趙西安連忙說道:“歐陽呢?我們打他電話沒人接?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歐陽?”


    電話那頭寂靜了一會兒,像是周以在四處張望尋找歐陽。


    “不知道他現在去哪兒了,剛才還在的,一溜煙就沒了。”


    “你們在哪兒呢?周圍咋那麽安靜?不像在機場……”


    “我和歐陽在機場蹲守的時候抓到一名嫌疑人,又見到了藏有屍體碎塊的蛋糕。那名嫌疑人交代蛋糕是從「有福農家樂」取走的,我和歐陽就在這個農家樂裏。可是我們好像走散了,這裏麵很大,黑漆漆的有點嚇人……你們那邊忙完了嗎?要不要過來?”


    趙西安請示地看向李為,李為點了頭,讓周以把地址發到手機上。


    “有福農家樂”的占地麵積很大,雖然建在距離市中心不遠的地方,可是農家樂裏的環境非常還原鄉村的風貌。


    不僅樹高林密,而且還有土坯房、魚塘、苞米地、水稻田、蔬菜大棚、果園……連雞鴨鵝等家禽都是散養的,活脫脫把原汁原味的鄉村生活搬到了大城市裏,吸引了不少顧客前來消費。


    即使現在是過年期間依然有不少顧客約上親朋好友來到農家樂裏聚餐。


    整座農家樂的照明都采用老式的葫蘆型電燈泡,暖黃色的燈光並不明亮,隻能照到周圍一小片的視野。


    周以打著手機電筒滿世界尋找歐陽,這地方一大,多少就感覺空蕩蕩的。


    尤其是昏暗中參差不齊的樹林和一座座奇形怪狀的人造假山,它們怪異扭曲的黑影子被老舊電燈泡的燈光投射到沙石小路上,像極了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妖怪。


    周以走在前麵,總感覺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跟著他。可是當他迴頭看時,背後卻隻有那些綠植假山錯落的影子,一個人都沒有。


    而那些影子也定定地站在原地,並沒有跟著他走。


    可是當他迴過頭繼續往前走時,那種被很多雙眼睛凝視的感覺又來了!並且這次的感覺更加強烈,強烈到周以渾身上下長滿了雞皮疙瘩,根根汗毛直立……


    他走一步,身後的那些影子就跟著他走一步。


    他停住,那些東西也跟著他停住。


    周以有陰陽眼,從小對髒東西的感知能力就要比普通人強。既然他都已經感覺到了這麽強烈的不安和驚悚,那就說明,這座農家樂的確不正常,陰陽風水很不協調,陰煞怨氣太重……


    再說直白一些就是,這裏麵死過人。


    或者埋著人的屍體。


    陰怨鬼魂無處申冤,所以盤踞在這個地方揮之不去,就使得這個地方的風水很不好,幾乎到了做生意就虧錢、長住必生病,就連多待片刻都會跟著倒黴的地步。


    說實話,周以一秒鍾都不願意再在這個鬼地方多待,可是歐陽那小子不知道死哪兒去了,半天找不見人,周以也不能撇下他自己逃命去。


    畢竟拋開兩人的朋友情誼和同事情誼不談,他還是歐曼的親哥哥,是自己未來的大舅子。要是放任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個什麽事,歐曼還不得大嘴巴子抽死他?


    於是周以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順著小路尋找歐陽,也不知道歐陽在忙什麽,給他打過去幾十個電話一直沒有人接。


    他難道已經找到什麽關鍵證據了?


    可是他找到證據不會不告訴隊友,除非……


    他在找到證物的同時,被什麽東西盯上了。


    他一個人勢單力薄,很清楚跟對方硬剛的話就是死路一條。出於自保,他選擇躲了起來,而那個東西一直沒有離開,甚至徘徊在他周邊……


    一旦被那個東西抓到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他不敢打電話,也不敢接電話,生怕發出一丁點響動就暴露自己的位置。


    可是在天還亮著的時候,周以已經和他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繞過一圈農家樂的內部環境了,那時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地方。


    原本都打算收隊迴去的,可歐陽突然說他尿急去上廁所了。


    周以在廁所外麵等了他半個多小時都不見他出來,進去一看,廁所的幾個小便池都沒人,又大著膽子把一個個隔間的門打開。


    廁所隔間裏沒有想象中的恐怖場景,也沒有歐陽。


    關鍵廁所裏沒有窗戶,也沒有別的出口。出進隻有一道門,而周以一直站在門口。


    歐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憑空消失在了這間“密室”裏,手機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打不通的。


    周以找了一圈沒找到人,本來想報警,可是遇到一位工作人員,她說好像看到歐陽往魚塘那個方向去了。


    周以走到魚塘時,看到歐陽的背影站在魚塘對麵的泥埂上不知道在幹什麽。


    朝他喊了幾聲,歐陽沒有迴應,等周以順著塘梗繞過去時,歐陽又不見了!


    兩人就像貓捉老鼠似的在農家樂裏到處亂竄,永遠見不到麵,永遠聽不到對方的聲音,就好像兩個平行時空,看得見卻摸不著。


    想到這裏,周以的腳步忽然停住。


    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些人影,真的是歐陽嗎?


    那個人影好像一直在領著他兜圈子!


    這座農家樂再怎麽大也不至於沒有邊,可是周以卻像走迷宮似的永遠走不出去,一直在原地打轉……


    鬼打牆?


    鬼遮眼?


    鬼引路?


    周以不敢再繼續往前走了,他害怕被那個奇怪的背影引到“鬼門關”去。


    可是他如果不去的話,歐陽怎麽辦?


    師哥和老趙還在路上,歐陽現在不知道遇到什麽事了,情況怎麽樣?


    周以站在原地躊躇著,忽然,他的耳朵動了動,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


    “沙沙……”


    “沙沙……”


    那聲音很慢,卻有頻率,不像是風吹樹葉的聲音,而像是……


    鞋底踩在沙石上的摩擦聲。


    周以驚恐地看著前麵的路,一道細長的影子像蛇一樣慢慢爬到他的身後,爬上他的背,跟他的影子漸漸重合……


    周以隻覺得後脖頸直冒涼氣。


    影子停住了,那個人此時就站在他身後!


    他為什麽不出聲……


    他想幹什麽?


    擔心迴頭就遭一棍子,周以轉身的同時瞬間蹲了下去。


    視線裏首先出現了一雙小腳。


    腳上穿著一雙藍色紅線的繡花鞋。


    周以怔怔地慢慢往上移動目光,繡花鞋上枯瘦的腿像竹竿似的又細又直,寬大的黑褲子裏麵像沒有支撐似的被晚風吹得來迴擺動。


    仿佛褲子裏是空的,沒有腿和骨頭……


    再往上,一張慘白的人臉正低頭看著他。


    女人圓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抿成一條血紅的弧線,就好像“托馬斯小火車”的表情擬人化,卻更加增添了幾分恐怖。


    周以都快嚇暈過去,還沒等他叫出聲,對麵的女人就先開口罵道:“你是什麽人?遊客嗎?可是待客廳和開放區都在前麵,這一片是不讓人來的。你大半夜的在園區裏鬼鬼祟祟的,偷東西啊?”


    看清對方是有喜怒哀樂的、活生生的人,周以頓時唿出了一大口氣,從地上站起來。


    表明身份後,那女人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周以反而懷疑起她來:


    “你剛才說這一片是禁區,那你為什麽能來?你是偷偷跟著我來的吧?”


    “我不跟著你,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小偷來偷東西的?再說了,這裏麵水塘、樹林那麽多,萬一你栽下去淹死了、迷路了,死在裏麵,遭殃的可是我們員工!現在找工作的大環境不好,我們一天天掙著買洗衣粉的b錢,操著賣白\/粉的心。”


    她話糙理不糙,可是這也太糙了。


    “你剛才說你朋友走丟了?我倒是想起一個地方,就是不知道他在不在那兒?我領你去看看,要是再找不到的話隻能報警了。前提說好,我可是幫你找了,到時候別發到網上讓人網暴我!”


    周以笑道:“你網感倒是挺好的。”


    服務員撇了撇嘴,走在前麵帶路。


    走到後麵路就越來越窄了,兩旁的樹林和設施也越來越少,路麵上還堆著很多沒有清理的垃圾和碎石。


    看著前麵一聲不吭隻管走路的女人,周以不由得再次心裏發毛。


    她不會是跟誰約好,故意把人騙到僻靜地方殺害的吧?


    周以想起了十字坡裏孫二娘賣的人\/肉包子……


    他忽然很想查一查這座農家樂的采購記錄,看看老板到底有沒有買過肉?


    要是老板跟孫二娘一樣賣肉菜,但從來沒有買過肉的話,周以估計他很快就是一道肉菜了。


    想到此處,周以不禁打了個寒顫,他默默從路上抓了一把沙土握在手裏,想著一會兒如果真的遇到“鴻門宴”,他就用沙土眯瞎對方的眼睛趁亂逃跑。


    不多時,眼前出現了一排簡陋的平房。


    服務員忽然停住腳步迴頭對周以說:“就是這兒了。”


    看著麵前又髒又破,人跡罕至的房子,房子裏黑漆漆的,仿佛還傳來一陣陣低沉而詭異的哀嚎聲……


    周以心裏直打鼓,服務員的話在他耳朵裏完全變了味,就像在說:“就是這兒了,你可以死了。”


    周以鎮定心神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養豬場,我們農家樂用的肉菜都是自己養的,像土雞、土雞蛋、土鴨、土豬……”


    周以插話道:“有沒有土人?”


    “土人?有!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嘛,我就是!還有很多農家樂裏的服務員都是。我們村好多人都進城打工,都有手有腳的,靠自己的本事吃飯,不麻煩國家,沒覺得有什麽不如人的。”


    她沒聽懂周以的“地獄笑話”,周以笑了笑,覺得她憨厚可愛積極向上,不由得放鬆了警惕。


    跟著她走進養豬場,一打開門,無數頭豬就開始興奮嚎叫起來,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豬糞味兒。


    周以捂著鼻子抱怨道:“你怎麽不早說要帶我來的地方是豬圈?我的朋友上個廁所跑到豬圈裏來上了?我們走吧。”


    “豬圈咋了?你們城裏人見過真正的土豬嗎?可能你的朋友就跑來看土豬了……”服務員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燈,從牆角拎起一袋飼料開始喂豬。


    “不是說土豬嗎?怎麽還喂飼料?”


    周以嘲笑著戳穿道,不過怎麽喂養是老板的事情,她隻是一個打工的做不了主。


    又見她瘦弱的身體被沉重的豬飼料壓得直不起腰,周以連忙把手裏的沙土扔了,主動上前幫她扛麻袋。


    兩人在養豬場裏慢慢移動著,給每一格的豬食槽都加上飼料和水。


    “謝謝你小夥子,都說有困難找警察果然沒錯!警民一家親,待會我拿點東西給你帶走!”


    “豬飼料啊?我不愛吃。”周以開著玩笑,下一秒卻聽見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啊!那……那裏有雙腳!死人……死人了!!!”


    周以被突然響起的尖叫聲嚇了一跳,手裏沒抓穩袋子口,豬飼料頓時傾斜而下灑了一地。


    順著服務員驚恐的目光看過去,周以整個人愣住。


    不遠處的過道裏伸出了一雙腳!


    不知道被水泥牆擋住的是一個完整的人,還是……


    就隻有一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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