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歐陽惡心得走到一邊嘔吐。席上吃的雞肉都吐了個幹淨,那兩隻雞算是白死了。


    雖然《屍變圖鑒》是每位法醫和刑偵警察的入門必看書籍,但每次看到這種場景李為還是很難受。


    不是恐懼,而是難過。


    人類就算站在食物鏈頂端,是萬物之主,但最後塵歸塵土歸土。活著的時候再怎麽榮華富貴,再怎麽窮困潦倒,死後都是一樣的。


    最終誰都難逃被分解成養料的結局。


    屍體的頭顱跟被蛆蟲淹沒的軀體相比較為完好,魏紅霞的麵部鼓脹,死不瞑目,一雙陰氣沉沉的死魚眼直勾勾地看向天空。


    李為於心不忍,想伸手把她的眼睛合上。


    可手伸到棺材裏,距離魏紅霞的眼睛隻有一拃時,魏紅霞突然看向了李為!


    是的,魏紅霞原本看向天空的眼珠子忽然一轉,看向了棺材邊的李為!


    李為嚇得心髒咯噔一下,像踩到蛇似的瞬間把手收迴。


    懷疑自己又累又困出了幻覺,李為用手機裏最後一絲電打開手電筒往棺材裏一照。


    慘白的光打在魏紅霞灰白的死人臉上,那兩顆毫無生氣的眼珠子確實正看著他!


    老人常說死人的眼睛是不能看的,因為眼睛會傳神。


    盯著死人的眼睛看久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尤其是小孩子和剛懷孕的孕婦,千萬不能跟死人對視。


    有的地方死了人,規定不許小孩子和孕婦跟著上山送葬和扶靈,害怕犯了忌諱。


    傳聞有家的爺爺去世,一家人抬著棺材上山入土。


    家裏有個六歲的孩子不聽話,悄悄跟在大人後頭也上了山。


    棺材下葬時,小男孩躲在大樹後麵看了一眼,就這一眼正好看到沒合緊的棺材縫裏有雙眼睛正盯著他!


    小男孩跟死人眼對視上,當晚就上吐下瀉發高燒。


    家裏人請了風水先生來看,先生說孩子太小,脫離娘胎沒幾年,身上的陰氣本來就重,抵抗力又弱,一旦沾上髒東西九死一生。


    父母跪地求先生救命,先生在孩子左手腕上係了條紅線,讓孩子爸到灶洞裏鏟一些鍋底灰灑到門口,灑成一個圓圈,圓圈留一個口子朝外。


    圓圈裏燒紙錢,孩子媽用火鉤勾地,一邊勾一邊大哭著給孩子叫魂,希望把孩子的魂勾迴來。


    孩子爸在院子裏甩皮鞭,越響越好,希望震懾住那髒東西。


    如果孩子堅持到清晨第一聲公雞打鳴沒事的話就能撿迴一條命,可是到了天亮,孩子臉色青紫,還是沒救迴來。


    一直守在哥哥床前的妹妹說,哥哥說他做夢夢到一條大青蛇爬到床上把他纏住,要活活勒死他。


    他覺得喘不上氣,讓妹妹拿來把剪刀,把他左手腕上的紅繩剪斷了。


    童言無忌,妹妹說的話大家都沒在意。


    可等到要把男孩的屍體從床上抱下來埋葬時,一掀開被子,眾人頓時傻了眼。


    隻見小男孩的身上死死纏著一條海碗粗的大青蛇屍體,嘴裏叼著一根布條。


    是爺爺下葬時身上的壽衣。


    迴想起小時候聽家裏長輩說過的這個故事,李為隻覺得後脊背發涼,心裏陣陣發慌。


    他想從魏紅霞臉上移開目光,可他怎麽努力也動不了分毫,就像被鬼壓床了一樣,明明神誌清醒著,可身體脫離了自己的控製。


    李為越盯著死人眼看越發覺得頭暈腦脹,他甚至出現幻覺,竟然看到魏紅霞耷拉的眼皮在動,裏麵灰白的眼珠子360度轉了個圈,然後眼含笑意地看著他……


    頭顱慢慢移動,從滿是蛆蟲的棺材裏拖出一條又長又粗的大青蛇。


    她的頭顱是人頭,可是脖子以下不是人身,而是一條大青蛇的身體!


    她裂開血盆大口,朝李為吐著蛇信子笑道:“小夥子……好看嗎?”


    “盯著死人的眼睛看久了會引鬼上身的……”


    李為定定地站著,渾身像被灌了鉛、封了喉,發不出丁點聲音,想跑,可是身上像壓了塊幾噸重的巨石,不僅動不了,而且連唿吸都愈發困難。


    眼睜睜看著魏紅霞的死人頭拖著條大青蛇從棺材裏慢慢爬出來,爬到自己腳邊,爬上腳麵,一圈一圈纏住小腿、大腿、腰……一路往上攀爬。


    那顆腐爛的人頭繞到李為身後,趴在李為背上朝他的耳根吐蛇信子……


    一滴冷汗從額頭緩緩滑落,流進李為眼睛裏,辣得李為恍然迴神。


    剛才的場景瞬間消失,自己還是在趙家的祖墳上,棺材還在那兒,魏紅霞的屍體也在棺材裏……


    沒有活過來的死人頭,也沒有大青蛇。


    李為僵硬地動了動手腳,好在身體恢複了行動能力。


    可能是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站久了,李為覺得像被人打了一頓,又被大卡車碾過似的渾身酸痛。


    這時天已經快亮了,李為的手機電量不堪重負,自動關機了。


    李為想打電話通知法醫組來驗屍,所以狂按開機鍵想搏一搏,可惜無力迴天。


    李為氣憤地甩了甩手機,不料手機滑落,“啪嗒”一聲掉進了棺材,瞬間沉入蛆池裏。


    想伸手下去撈,可看著滿棺材活潑蠕動的蛆,李為咽了咽喉嚨裏湧起的酸水,覺得這手機不要也罷。


    “歐陽,用你手機打電話叫人來。”


    歐陽到旁邊吐的時候已經嚐試過了,山裏還是接收不到信號,打不通。


    “隻能等到天亮他們發現我們不見了,肯定會上山找的。”


    李為:“不行,趙大明既然敢把我們扔在山上,肯定不會給他們帶路。等他們找到,屍體都被風化了。”


    歐陽:“那你說怎麽辦?”


    李為想了想,出了個餿主意:“把屍體背下去。”


    歐陽歎為觀止地豎起大拇指:“不愧是隊長,真是高招!”


    “隻有一個問題,誰背?”


    “你。”


    李為不假思索篤定道。


    歐陽看了眼棺材裏的場景,簡直慘不忍睹。


    “我選擇去死。”


    李為威脅道:“你還想不想當警察?”


    被拿住命門的歐陽露出痛苦麵具,想出言反抗,可喉嚨裏像卡了隻死蒼蠅一樣吐不出咽不下。


    “想當警察,這背屍體可是入門功課,後麵比這艱難百倍的多得是,你以為警察這麽好當的嗎?”


    李為不耐煩地催促道:“快背!”


    被趕鴨子上架的歐陽不情願地走上前,伸著手試探再三,還是下不了手。


    李為暴躁地揪住歐陽的脖領子,作勢再磨蹭就把他扔棺材裏去“陪葬”,歐陽怕了,連忙求饒。


    眼看著歐陽下定決心去撈屍體,然後一個大男人慘叫著跳了起來,李為就知道不能指望他。


    “人又不是你殺的,她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害你?”


    “她!她她她……”歐陽退出三米開外,神色驚慌地指著棺材結巴起來:


    “她會動!”


    “她的嘴在動!詐屍了!”


    李為不信,可看向魏紅霞的嘴時卻也愣住了。


    她的嘴唇……


    真的在動!


    她是死不瞑目,有什麽冤情想說!


    死人活了!


    李為不由得也後退了一步,案發現場他見多了,屍體也見過不少,可詐屍這種駭人聽聞的事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魏紅霞的嘴唇依然在動,緊閉的嘴巴緩緩咧開一條縫隙,薄薄的嘴皮子慢慢往上抬起……


    李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腦子飛快運轉,想著要是魏紅霞真的詐屍了該怎麽辦?


    動手?


    那不破壞屍體了嗎?


    可不動手?


    這可是詐屍啊!


    難不成要傻愣著被它弄死嗎?


    還沒等李為想出對策,魏紅霞的嘴已經大開了。


    一群蛆像水流似的從魏紅霞嘴裏一湧而出。


    魏紅霞的眼皮再次動起來,還有那兩顆死灰的眼珠子也在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窩裏不停旋轉……


    都說眼皮子跳有事發生。


    有的人相信左跳財右跳災,有的人反過來,相信左兇右吉……


    可這已經死去的人眼皮子跳說明什麽呢?


    忽然,魏紅霞的右眼珠子“滋溜”一聲爆炸了!


    從眼球裏炸出一條肥嘟嘟的白蛆。


    血肉模糊的眼窩裏不斷翻滾著一條條蛆蟲,眼窩裏的東西很快被蛆蠶食幹淨,變成了一個恐怖的黑洞。


    從黑洞裏慢慢爬出一條長長的黑蜈蚣,密密麻麻的蜈蚣腳爬在殘破不堪的屍體臉上,從右眼窩出來,又從嘴裏爬進去……


    這驚悚片裏才會出現的畫麵讓人不寒而栗。


    李為正看著這一幕發呆,身後突然有疾風傳來。李為及時閃過,腹部卻遭了一鏟子。


    “好小子!你們還真敢挖我家的祖墳!喪盡天良的畜牲!還警察呢!我呸!我宰了你們給我爸陪葬!”


    趙大明手上握著一把大鏟子跟李為打鬥起來。


    歐陽連忙抄起一旁的鐵鍬扔給李為,卻被趙大明揚起鏟子把鐵鍬拍飛。


    李為看著歐陽這豬隊友的神操作,把無語兩個字都刻在了臉上。


    身上本來就有傷的李為赤手空拳跟趙大明纏鬥,傷口撕裂開,白體桖滲出了血,一時落了下風。


    歐陽著急萬分,情急之下竟然徒手伸進棺材裏抓了一把扔向趙大明。


    他胡亂抓的東西不是別的,


    正好是魏紅霞的人頭。


    感覺到什麽東西像下雨似的漫天落下,劈頭蓋臉地淋滿了全身。


    被人頭砸中的趙大明抹了把臉,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背上發癢,他把手伸進衣服裏撓了撓,竟然抓出一手的蛆!


    再一看腳邊的東西,趙大明一個牛高馬大的壯漢子竟然嚇得屁滾尿流,像觸電似的滿地打滾,渾身抽搐。


    李為也被歐陽的這波操作驚呆了。


    說他膽子大吧,他連血都不敢看。


    可是說他慫吧,他竟然敢徒手從蛆裏抓人頭!


    “你小子行啊……”


    李為剛想誇他。


    歐陽看到李為肚子上的血,白眼一翻倒頭就睡。


    魏紅霞的屍體終於找到。


    三件案子,三具屍體,一場悲劇。


    法庭上,王貴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整個庭審期間,老實可憐的他全程都在笑。


    被宣判死刑時,王貴釋然地歎了口氣,然後迴頭看向作為證人出庭的李為。


    他看著李為笑道:“法官,我想問李警官一個問題。”


    法官:“準許。”


    王貴癡癡地咧開大嘴笑:“李警官,我想問你,你們找到魏紅霞的屍體後有沒有把她的胃切開看看?”


    “她把紅燒肉吃了嗎?”


    “她吃光她親生女兒做成的紅燒肉了嗎?”


    法官讓獄警把王貴帶下去。


    被兩名獄警架走時,王貴還拚命擰過腦袋一個勁地問李為:


    “你幫我問問她!”


    “她女兒的肉好吃嗎哈哈哈哈!”


    麵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王貴表現出的不是害怕和絕望,他很得意,甚至是滿足。


    他好像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


    他雖然嘴上沒說,可殺害了那麽多人,還用殘忍至極的方法將屍體破壞,午夜夢迴的時候,故人入夢,他的良心也許照樣深受煎熬。


    再殘忍無情的屠夫終歸也是人,隻要是人就不是冷血動物。而人一旦有了牽掛和記憶就多多少少都會感到害怕和痛苦。


    歐陽正式成為頤江市刑偵科輔警的那天,趙大明去法院把他告了。


    不僅是他,還有李為。


    趙大明告他們未經當事人同意,身為人民警察的兩人擅自上山把他家的祖墳挖了,還用死人頭攻擊他,讓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一嘴的活蛆!


    祖宗的墳被撅了,家族的龍脈斷了,以後趙家人丁不興旺,事業不發達的話就全賴李為和歐陽!


    所以趙大明要求他倆賠償風險費以及500精神損失費。


    被打斷好事的歐陽罵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我們還沒追究你襲警,你反倒自己找上門來了!你怎麽敢的啊?”


    “那……那是他先打我的!他用鐵鍬打我!你還用死人頭砸我!救命啊!青天大老爺!老天爺您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吧!人民警察聚眾毆打老百姓了!”


    趙大明倒打一耙,跟他那潑婦的老婆兩個人堵在公安局門口撒潑打滾,引來了一大批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對李為和歐陽指指點點。


    李為麵無表情地看著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滾夠了,李為讓周以給他們倒了兩杯茶。


    冷漠道:“你們知道誹謗警察要判幾年嗎?還有在公安局尋釁滋事判得很重的。”


    “我如果不帶你開棺驗屍,等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屍體就藏在你家祖墳裏,到時候棺材還是要開,還會判你幫助犯罪嫌疑人毀滅、偽造證據罪和侮辱屍體罪。”


    “你老婆這麽漂亮,好好珍惜吧,別到時候你進去蹲個十幾年出來遇到於建華那種人。”


    趙大明和妻子對視一眼,惱羞成怒揚起巴掌要打人。


    趙西安擋在兩人麵前居高臨下地笑道:“非要打的話來打我,求你了,打我嗷!”


    一看趙西安的塊頭,兩人加一起都不是個兒。


    當著這麽多人麵抬起來的手再放下的話太尷尬,趙大明隻好裝模作樣地打翻了周以遞過去的紙杯。


    夫妻倆又開始坐地上亂蹬亂叫,甚至抓起地上被水打濕的泥巴往臉上抹,那場景讓人看了又氣又好笑。


    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來三個人。


    是歐曼、錢妙妙和村長。


    村長再次發威,把趙大明夫妻倆訓得狗都不是。兩人向警察們道了歉,灰溜溜地夾著尾巴迴家了。


    李為最後還是賠了他們一筆錢,除了人道主義之外,他想的是破財消災。


    挖人祖墳的確有損陰德,雖然是為了破案,為了伸張正義,可李為一直沒能忘了那個故事。


    他不希望惹到不幹淨的東西上身。


    圍觀群眾漸漸散去。


    馬路上,一位老人被人群擠倒,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看到的人們擔心被訛,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


    一位戴紅領巾的小學生路過,好心把老奶奶攙扶起來,卻被拉住騙錢。


    小學生哭著說他沒錢,求老奶奶放過他,可老人扯著孩子的胳膊不依不饒,還說這條道上沒監控,就是要訛你,你能怎麽樣?


    “沒監控啊?”


    小學生抹了把臉,壓根沒哭。


    傍晚,過路的行人稀少。


    夕陽的餘暉照在斑馬路上,將一道人影拉得很長。


    小學生踩著躺在地上的老人,用紅領巾死死勒住老奶奶的脖子微笑道:


    “老不死的,你猜我弄死你需要判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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