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兩個年輕公子都是唉聲歎氣,互相傾訴女人的事實在麻煩!影響做文章進學不說,還耽誤他們吃酒玩樂,兄弟相聚……凡此種種,豈非皆因女人之故?


    想世間最令人煩惱厭憎者,無過於娶親矣!


    正在兩人愁眉苦臉之時,忽然瞥見從街上那頭來了一頂輕便小轎,兩名身著府衛標識的轎夫抬著轎子,一名青衣女婢隨行,徑直來到福順樓前停下。


    便見有隻素白的纖纖玉手將轎簾子掀起,下來了位極為美麗的少年女郎。這少女臉龐圓圓的,生得豐豔又端麗,豐姿卓越。那美貌實在是平生僅見,正是忠勇侯府嫡長女蘭溪。


    她微微顰起兩彎細細的柳眉,眼睛仿佛汪了兩池秋水,波光灩灩。她向呆立著的江王二人掃了一眼,二人便覺身上都麻酥酥的,一時間竟仿佛瞧見了天仙,昏昏然已不知今夕何夕矣!


    這少女便是蘭溪了。


    她今日偶然起了個念頭,想吃福順樓的栗粉糕來。因這粉糕必得才蒸出來趁熱的才最好吃,她便特意不要丫鬟去買,自己想親自來嚐個新鮮。


    江蘇白隻覺得魂不附體,一直看著美貌女郎進去拿了粉糕出來,那眼睛還粘在她身上下不來——不怪他無禮,實在是眼睛不聽使喚矣。


    其實旁邊的王宜昌也不比他好多少,基本上跟他一個模樣的德行,隻差沒流哈喇子了。


    蘭溪覺得這二人死盯著自己好生無禮,有些兒微微的惱意,她紅唇微啟吐出三字:“登徒子!”此時丫鬟已掀起了簾子,她於是進了轎子不再理會。那轎夫健步如飛,立刻離去了。


    過了不知多久,江蘇白才醒過神來,上去跟那櫃台小二打聽,方才的美貌女郎乃何人?


    小二見多了這類事,早已經見慣不怪了。他手裏幹著活計,隨口跟那倆公子說道:“你們問那位姑娘呐,那可是人家忠勇侯府裏的大小姐,蘭侯爺的嫡小姐呢!更難得的是蘭小姐不光長得天仙兒似的,人也特別和善哩!”


    江蘇白聽得怔了半晌,忽然急急向王宜昌作揖道:“啊啊王兄,小弟突然想起有篇文章才做了一半,須得趕緊迴去做完才行。咱們不如改日再會罷!”


    不想王宜昌比他更急,幾乎同時忙忙的拱手說道:“噫噫江兄,如此甚好甚好!小弟適才也想起來家裏有些兒雜事哩。隻得告辭告辭了!”


    兩人各懷鬼胎的告了別,江蘇白便三步並作兩步趕迴家裏。先問了婢女,知道母親正在見管家說些家務,他便不管不顧的闖進去,張口就嚷嚷道:“娘,娘啊!您剛才不是說要給兒子去蘭府提親麽?”


    “咱們明兒個便趕快去罷!”


    就在江家二公子跑迴家攛掇親娘的同時,王大公子也趕迴去找到了母親,明確表示娘說的那蘭家大小姐的親事極好,他希望提親的事趕緊些兒。


    國公夫人劉氏最見不得兒子對女人這般沒出息的模樣,故意兒問他:“提親的事且不急說,隻那個叫紅藥的賤婢,如今卻怎麽處?”


    見兒子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劉氏敲打他道:“你當人家是哪個?那是侯府的嫡小姐!若是蘭家知道你與那小賤人有這些事,能允了咱家的親事才怪哩!”


    王宜昌踟躕道:“兒子將紅藥安置的地方兒極偏僻,隻怕他們等閑也找不到罷。”


    劉氏簡直恨鐵不成鋼:“你自己蠢罷了,當人家蘭府裏人都跟你一般兒蠢麽?!”


    真真是氣死她了!


    若不是看兒子實在護得緊,怕來硬的可能讓兒子心裏不自在影響了他進學,劉夫人非把那賤蹄子一頓打得爛爛的才解恨!


    王宜昌低著頭卻不鬆口,劉氏忍不住,伸出一根指頭將兒子額間戳了下,責備道:“你這孽障,這輩子非在女人上頭栽跟頭不可!”


    說歸說,劉氏到底舍不得兒子不痛快,迴頭便跟老爺提起來欲往蘭府提親。


    王國公聽了不太讚同:“蘭仲卿那廝,是個有名的二世祖潑皮材料貨。跟他家做親,叫我說還是算了罷。老爺我還想多活幾年哩!”


    劉氏卻另有想法:“蘭侯爺雖然混,據說待自家人是極好的。何況忠勇侯府乃是欽封的二等侯,如今何等榮耀?我兒若娶了他家嫡長女,說不得今後他蘭仲卿也要為自家女婿仕途著想罷?”


    “那時有忠勇侯府出頭,何愁我兒不飛黃騰達?再者,那蘭家姑娘生得好,性格又沉穩大方。如今我兒也見過一麵,竟是已非她不娶了!”


    一提到仕途,輔國公便有些兒動心了。他沉吟片刻,覺得如此也無不可,遂笑道:“還是夫人見得明白。既是這般,就如了你娘兒的意罷。記得去年何太監送來的有尊羊脂玉如意極好,提親時帶上了麵子也好看。”


    那柄羊脂玉如意,乃是采得最上等的整塊羊脂白玉,又請了大師細細雕琢打磨而成。輔國公那個最得寵的妾室叫蓮姬的,當麵兒撒嬌討過幾次都未得纏到手。


    劉氏聽到老爺提到那玉如意,眼角皺紋都笑得展開了不少,柔聲說道:“多謝老爺。”


    王有禮安撫完了夫人,看到她笑得臉上許多皺紋,不由便想起了蓮姬那年輕光滑的容顏,於是順口兒說道:“兒子的事便要偏勞夫人了。你且歇息罷,我往書房坐坐去。”


    說完起身便往外走。劉氏落下來臉子抱怨他道:“這麽晚了,還去書房做甚?不要是又去找那個妖精罷!”


    輔國公忙道:“哪裏的話!老爺我連日未曾讀書,有幾篇文章有些兒生疏了。隻怕奏對時聖上問起來,那時我老臉上須不好看。”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腳下走的卻是不慢。劉氏追上兩步,眼睜睜看他出了院門,徑直往後院那狐狸的小院兒去了。氣得劉氏使勁一頓腳,罵了聲:“老不死的。”


    扭頭叉了腰對身邊丫鬟怒道:“你明兒一早看老爺走了,傳話叫那賤人過來。夫人我,覺得有必要給她重新立立規矩了!”


    白府中。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而扶蘇苑裏仍然搖曳著幾點燭火,映照在白扶蘇靜默的臉上,將她的麵龐也變得明明暗暗。


    五個大丫鬟連日張羅小公子宴席之事,今兒好容易結束了,早已熬得不行。白芍眼見那幾人閉著眼、東倒西歪強忍嗬欠的樣子,實在太不像話,遂自作主張令她們睡去,隻留下自己陪著姑娘。


    白扶蘇今日才忙完宴席後的瑣事,便急忙來到雅軒請罪。蘭慕雅因見女兒居然不聽話,主動去幫洛安然保持她那兒子的宴席,不由得又是氣惱又是傷心,此刻幹脆一聲兒不出且由著女兒跪去。


    最後還是方嬤嬤出來,勸迴了扶蘇。白扶蘇謝了嬤嬤,對她說道:“母親這樣總不是辦法。我看爹爹隻怕是鐵了心要抬舉洛姨娘的,此事還是早些告訴了大舅舅,讓大舅舅給母親爭得些地步才是。”


    方嬤嬤傷感的道:“誰說不是呢?可你娘她太執慪,怎麽說也不聽,隻說大爺如今當了侯爺了,不會為這小事得罪老爺。她又不屑於為那些歪門邪道的手段,就是跟老爺幹嘔氣罷了!”


    白扶蘇歎道:“母親氣糊塗了。大舅舅畢竟是母親的親兄長呢。再退一步說,爹爹若硬是要行此事,首先便是打忠勇侯府的臉麵,大舅舅如何會坐視不管!還請嬤嬤多勸解罷。”


    她見不到母親,知道今兒必是不原諒自己了,隻得走了迴去。


    白芍明白自家姑娘心裏不好受。實際上大小姐又何錯之有?無非是被夫人遷怒罷了。她柔聲細語勸道:“小姐,您也該休息了。”


    白扶蘇迴過神來,才發現天已全黑下來。她悶悶的說道:“可不是麽,你去叫人關了院門,咱們也歇息了罷。”


    白芍叫兩個小丫鬟拿了門閂,正待關上院子大門,忽然有個麵生的丫鬟氣喘籲籲跑了過來:“且等一等著,這裏有封信給大小姐的!”她說著話將信封往小丫鬟手裏一塞,扭頭便走。


    小丫鬟喊她:“這倒是誰的信呐?不說明白了可怎麽迴主子呢?”卻見那送信的丫鬟早沒了影了。


    白芍接過信來,進屋子交給唐衣,告訴了一番說:“真是奇怪。”白扶蘇點著頭兒道:“連你都說奇怪,可知必然有異了。”


    拆開外麵的封皮,裏麵是折起來的一頁薄薄的紙張。紙上散發著股甜膩膩的花香味道,上麵潦草的寫著兩行小字:洛安然與外男通奸。如要知此內情,速來海棠亭詳談,不許帶其他人。


    沒有落款。沒有署名。


    白扶蘇念了一遍,微微笑了起來:“這是要我獨自去見麵麽?也好,便去見見罷!”


    白芍極不放心:“這黑燈瞎火的,不安全呐!”


    白扶蘇搖頭:“正要如此,方才知道這背後究竟是何人。”


    海棠亭便在團圓池的西南角,是個極偏僻的所在。之前在亭子四周種過大片品種嬌貴的白色芍藥花,不料後來因那花匠吃酒賭錢,一時疏忽給種死了,殊為可惜。


    白扶蘇來到此處,隻見周圍黑洞洞的,並無一個人影。她咳了聲,說道:“如今我已來了,出來罷。”


    仍然沒有人說話,卻似乎有個喘氣的聲音在陰暗的角落裏。


    扶蘇嗤笑了聲。裝神弄鬼麽?


    她正待過去,忽然一陣香風飄來,吹進了她鼻子裏頭,立刻隻覺頭中轟的一聲,身子都輕飄飄起來,恍惚如在做夢般暈乎乎的。


    隻見前麵是白色雲霧繚繞,其中一位俊美無比的男子撥開雲霧走出來,溫柔的對她笑道:“大小姐,我們倆今日相見可是天賜良緣了。”


    白扶蘇渾然忘記了自己為何前來,甚至忘記了所有一切。她癡癡的看著那男子,喃喃說道:“你是誰,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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