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房看著她在猶豫,繼續說道:“賀慈,若是你救了我,這件事情我便當做從來就沒發生過,以後你依舊可以留在廣陽殿伺候,我也會派人去宮外好好照料你的母親。”


    賀慈的情緒開始慢慢穩定下來,她的身體不再發抖,眼神也不再空洞,反而將那匕首放在了床邊。


    “美人,奴婢現在就去請醫師。”


    聽見這句話,漪房心裏才鬆了一口氣,總算她這些話沒有白說,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了。她奮力抓著被褥,希望自己能撐得久一些,等到醫師和產婆來了以後,再判斷一下這些人是否有問題,再把自己放心的交到他們手中。


    但等了好一會兒,卻依舊沒有任何人過來。若是賀慈真去叫人,應當會先去叫廣陽殿的宮人們來照顧,至少會將騰鈴和子離放出來。但她並沒有這樣做,說是一時情急忘了也可,但這實在是不合常理。


    等到漪房聽到外麵有響聲,才努力撐起半邊身子,來人依舊隻有賀慈一個。她此時端了一碗藥過來,小心翼翼的端到漪房麵前。


    “美人,醫師馬上就過來,這是止痛藥,美人先把這藥喝了吧!”


    賀慈像哄孩子一樣,反倒讓漪房覺著不對。這藥的氣味不對,賀慈的表現不對,這整個廣陽殿都不對。其中安靜的太過分了,連外麵微弱的雨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即使是在平日裏,也不該是這副樣子的。


    “好,賀慈,謝謝你啊!”漪房故意說出這一句,才慢悠悠的接過藥碗。


    她果然見著賀慈的目光躲閃了一下,心中便是了然,這湯藥絕不會是簡單的止痛藥。漪房有預感,若是這碗藥喝下去,她和孩子,必定不能同時保全。


    “賀慈,我有些不舒服,你去外麵幫我看看,醫師和產婆都到了沒有。”


    “好。”賀慈此時也是心慌,便沒有多想,起身就往外走。


    漪房見她一走出門,便趕緊將那藥往床下倒去。隻是剛倒了一半,賀慈竟然就半路返了迴來,正好把這一幕盡收眼底。


    “你在做什麽?!”賀慈急了,趕緊朝漪房衝了過來。


    漪房原本想著,把這藥倒了,或許還能爭取一些時間再同她說一說,興許能讓她放過自己。但如今被她看見,自然是逃脫不了了,漪房索性直說。


    “你根本沒有出去找醫師和產婆,這藥也根本不是止痛藥對不對?”漪房把碗摔在了賀慈麵前。


    “美人,你總是這般聰慧。”賀慈似乎暗地裏歎了一口氣,“我原本想著,你害死了悅良人的兒子,那我就讓你的孩子死於腹中,也算是為悅良人報仇了。但卻被你識破了,那我也沒有辦法,隻能大小都不留了。”


    “美人,對不起,在廣陽殿受您照顧的這些日子,奴婢來世再還吧!”賀慈話一說完,竟然直接撲過來,緊緊的掐住了漪房的脖子。


    漪房對此有些猝不及防,她此時已被腹部的疼痛折磨的毫無還手之力,被賀慈費盡全力的掐著,很快臉上都已經漲紅了一片。她感覺到全身的血氣都在上湧,喉嚨裏幹燥不堪,大腦甚至無法思考了。


    漪房用雙手使勁的抓著賀慈的手,但即使抓出了幾條血印,她也是始終沒有放手。漪房的眼皮開始沉重起來,她想起了劉恆的麵容,還是他們對未出世孩子的期待。她的心中有一個念頭陡然升起,她不能就這樣死去,至少得讓孩子活下來。


    漪房想起了方才賀慈放在床頭沒有帶走的匕首,她伸手在床上胡亂摸索著,總算讓她摸到了。而此時賀慈正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脖子上,根本沒有分心觀察她的手。漪房趁著這個機會,一刀狠狠的紮向她的腹部。


    雖說對賀慈的經曆也算有些同情,但任何想害漪房孩子的人,她都絕不會放過。一刀不夠,漪房又連著紮了兩刀,她自己也是精疲力盡。見賀慈倒在一旁,沒有要再起來的架勢,她才掙紮著跑出門去。


    漪房身上痛著行動不便,也跑得十分緩慢,在她身後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跡,夜晚中看起來十分可怖。她方才聽賀慈無意中提起過,騰鈴和子離被關在偏殿,若是把她們放出來,自己就有救了。


    漪房掙紮著不知跑了多久,終於來到了偏殿。她已經模模糊糊的,憑著最後一絲力氣,拿下了抵住門的木棍。


    騰鈴和子離正在裏麵幹著急,或者聽見門外有響聲,還以為是賀慈又迴來了,立刻警惕了起來。但那響聲響過一陣以後,卻突然又沉寂了下來,她們狐疑的相互對視了一眼,又試了試門把,使了使勁竟一下拉開了。


    漪房失去了門的抵擋,便一下子歪進了偏殿,倒在了冰涼的地上。


    “美人!”騰鈴嚇了一跳,看見她身後拖出的長長血跡,心中更是大驚,趕緊將她扶到偏殿的床上躺下。


    “騰鈴,你在這裏照顧她,我去找醫師和產婆過來。”子離知會了一聲,就奮不顧身的向外跑去。


    外麵的小雨已經變成了大雨,雷電交加,但子離毫不畏懼,甚至連傘都沒拿一把,拚了命的就往醫館跑。因是下雨天的夜晚,路過的宮人很少,她還算是一路暢通。


    在漪房臨近生產前的半月,劉恆就命名醫館隨時要有人值守,以免有不時之需。還好有著這個命令在此,子離一過去便有醫師帶上東西跟她走。但她隻讓醫師和產婆先過去,她自己則緊趕著去請劉恆。


    劉恆此時正同幾名大臣議政,已算到了尾聲。子離被吳平攔在外麵不得進去,心急如焚的等到那些大臣終於陸續出來了,她才不顧一切的衝了進去,此時也顧不得什麽禮節了。


    “王上,我們美人今晚生產在即,卻遭了人暗算,如今危在旦夕。奴婢已經請了醫師和產婆過去,還希望王上也能去瞧一瞧。美人現在已經暈過去了,若是有什麽事情,能拿主意的也隻有王上您了。”


    “什麽?!”劉恆大驚,一邊急著往廣陽殿奔去,一邊斥責道,“這樣重要的事情,為何不早來稟報本王!”


    “王上,咱們廣陽殿的人今日都被下了藥,全都暈死過去了。奴婢和騰鈴也被人設計關進了偏殿,後來是素美人拚盡全力將門打開,才能讓奴婢有機會出來。”子離一心指向讓劉恆趕緊去見漪房,將知道的事情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快!”劉恆將她的話都聽了進去,卻懶得多說幾句,隻一心要往廣陽殿去。


    天空中的雨滴砸在宮道上,聲音一頓一頓的,每一滴都像是打在劉恆的身上,讓他忐忑不安。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快到吳平小跑著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子離也跑了起來,廣陽殿裏的燈光似乎就在眼前閃爍,但就是難以觸及到。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總算到了廣陽殿門口。此時的廣陽殿總算不再寂靜無聲,醫師和產婆都已經到了,漪房也被騰鈴拚了命的喚醒,又喝了提神的藥,總算不至於再次暈過去。


    “讓開,本王要進去!”劉恆怒斥著用身體擋在他麵前的吳平。


    “王上,產房血腥,您不能進去,恐沾了晦氣啊!”吳平知曉這個時候的劉恆,是可以什麽都不顧的,但他職責所在,還是必須要說上這一句。


    “是啊,王上,產婆們在裏邊,美人會沒事的,您還是在外麵等候片刻吧!”就連出來倒水的騰鈴都如此勸道。


    “漪房她怎麽樣了?”劉恆抓住騰鈴急著問道。


    “王上,美人已經醒過來了,請王上稍安勿躁,一切都會平安的。”實則騰鈴心裏也是忐忑,但若是此時弄得人心惶惶的,便更是不好了。


    “好,那本王就在這裏等著。今晚素美人母子平安,所有人都得重賞,若是她出了什麽事情,你們全都得陪葬!”劉恆給了句話,便往椅背上一靠。


    盡管他表麵上無聲無息,雙手卻抓緊了扶手。聽著裏麵漪房的慘叫聲,他的心揪成了一團,仿佛置身於一個空蕩蕩的山穀之中,沒有人站在他身邊,即使是說句話,迴應他的也隻有漫山遍野的迴聲。


    產房裏的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裏麵的聲音也是鬧哄哄的,和外邊的鴉雀無聲正形成鮮明的對比。誰都看得出來劉恆緊張不已,但誰都不敢上前去寬慰他,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沒用的,隻有在孩子落地的那一刻,劉恆的心情才能得到疏解。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徹了整個偏殿,也觸動了劉恆心底裏最柔軟的那根弦。他激動的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完全無法掩飾,但此時還不能進去,他便在外踱來踱去,目光都快透過紗簾鑽進去了。


    “王上,是位小公主。”騰鈴終於滿臉喜色的把包好的孩子抱了出來。


    小丫頭長得白白嫩嫩的,劉恆比得了王子還要高興,抱了許久都不願意放手。而漪房在生產完以後,卻終於累得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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