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注定是不平靜的夜晚,王後因自責是自己害死了三個兒子,迴去之後便一頭撞在了牆上。這一下撞得十分兇狠,任憑醫師們忙碌了一個晚上,終究是沒能把人救迴來。


    之堯伏在一旁哭得十分慘烈,雖說他平日裏並不受到皇後的重視,但終究母子連心。他剛剛失去了三個兄弟,此時又失去了母後,心中的難受不是說說而已。


    劉恆仰起頭看向天空,黑沉沉的一片,沒有任何敞亮的痕跡。漪房便靜靜的站在他身後,並不出聲,隻是默默的陪著他。經曆了這樣的事情,必定要有一個緩和的過程,在這個過程裏誰也無法幫上忙,隻有靠他自己,之堯也是一樣。


    “漪房,你說會不會是本王做錯了什麽事情,老天在懲罰本王?”劉恆的眼中含著淚,但他作為一個君王,隻能讓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不能讓它掉下來。


    漪房走上前去輕輕擁住他:“怎麽會呢?王上一直是一個賢明的君王,這些事情都是無法控製的,與王上的所作所為無關。”


    漪房陪了劉恆一整晚,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才迴了宮。但她剛一迴去,就得到了一個更加不好的消息,這個消息來自於呂太後。騰鈴將不知誰放到廣陽殿裏的字條拿給她看,裏邊是呂太後給她最後的期限,不過隻有一月的時間。


    漪房忽的想起之前呂太後此前的吩咐,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讓她都無暇顧及自己作為一名細作的真正任務。有一段時間沒有傳遞信息迴去了,也難免呂太後會著急。


    “騰鈴,看來咱們探聽朝堂上的事情要抓緊了,可是王上現在這個狀態,我實在是不忍心。”漪房實在是糾結的很。


    騰鈴也蹙起了眉頭:“是啊,若美人隻是王上的妃嬪,而不是呂太後的細作,那該有多好啊!”


    漪房雖然也是這樣盼望著,但畢竟不能心想事成,便還是不得不按照呂太後的意思去做。隻是她還沒有來得及,長安那邊便派過來了使者。這些使者給劉恆和薄太後帶來了一盒酥餅,其他的什麽賞賜都沒有,僅僅隻有這一盒酥餅。


    按照呂太後的意思,這些酥餅是在使者離開代國的前一天,授予劉恆和薄太後當場吃下的。在此之前,使者會在代國停留一段時間。


    漪房心中忐忑,總覺這些酥餅有問題,便打聽到了酥餅存放的地點。


    “騰鈴,你覺得呂太後這是什麽意思?”


    “奴婢想著,若隻是送一盒酥餅,沒必要派好些人來。說不定是來監督咱們的情況,或者是將消息傳遞過來。”


    漪房認同的點了點頭:“若是有消息傳過來,必定是藏在那酥餅之中。”


    “那咱們要不要去瞧瞧?”


    “當然。”


    這一天晚上,劉恆強打著精神宴請那些使者,薄太後也是要出席,但宴會進行到一半,她便匆匆離去了。容央說她是酒醉之後要迴去醒酒,那些使者也並沒有什麽異議。


    而此時,漪房和騰鈴也成功地摸進了存放酥餅的地方。他們隻取了一盞小小的燈籠,輕輕將那盒子揭開,裏麵隻有一碟普通的酥餅。那酥餅顯得比尋常的要更大些,漪房想了想,便將那餅撕開,果然在裏麵發現了一張字條,其他幾塊酥餅裏也是一樣。


    漪房將那些字條收好,便用提前準備好的酥餅替換,將原先的那一碟帶了出去。她們走的著急,雖將酥餅打理好了,卻沒能發現門口的一雙眼睛。


    薄太後是在漪房偷換酥餅的時候來的,卻沒有看見她將那些字條取出來,便自然而然的理解錯了漪房的所作所為。


    “太後,現在咱們怎麽辦?原本打算過來偷換掉那酥餅的,沒想到素美人竟搶先了一步。”容央低聲問道。


    “哀家倒是沒想到她竟還有這番心思,從前倒真是哀家誤會她了。”薄太後看著漪房遠去的背影,“她擔心那酥餅有毒,竟敢冒險來換掉,也算是對恆兒有心了。”


    此時漪房自是不知,薄太後竟陰差陽錯的對她信任起來。若是她早到一會兒,恐怕一切都會不一樣了,隻是天意如此,漪房也算是躲過了一劫。


    使者們在送酥餅來之前,是不會打開來檢查的,自然也不知道其中裝著的酥餅究竟是什麽樣子,這樣便沒能發現任何端倪。隻是在最後一日的宴席上,薄太後時不時的看向漪房,倒是讓她有些渾身不自在了。


    這件事情過後不久,文嘉意的肚子也大了起來,劉恆安排了醫師去照料她,但仍舊不許她出門。隻是聽說這段時日薄太後忙得很,她從前有一個流落在民間的侄女,已經派人去尋找了許多年隻沒有任何音信,但是最近卻突然有了線索。


    薄太後為此大喜,更加要求那些出去尋人的人加大力度。果然黃天不負有心人,在半月之內,竟真讓他們把這個遺失了多年的侄女給找到了。薄太後特意出宮和這位侄女見了麵,連著幾日都十分歡喜,隻是將人帶迴宮之後,卻非讓劉恆封了她為妃嬪。


    劉恆剛一開始是十分不同意的,對於這位久未謀麵的表妹,他可以愛護,但實在無法接受將她封為妃嬪。但不知薄太後和劉恆談了些什麽,過了幾日之後他竟同意了,且親自開口下旨,將薄太後的侄女封為美人。


    不僅如此,在這位薄美人受風三天以後,劉恆在宮中舉行了一場家宴,用來迎接她的到來,也讓她同後宮的眾位姐妹見上一麵。


    薄太後坐在高位上十分歡喜,臉上的笑容一直沒停下來過。劉恆則時不時的看向漪房,臉上的歉意清晰可見。她笑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妨,新納妃嬪是常有的事,漪房心中雖然有些酸澀,但理智告訴她,不必為這些事情而煩惱。


    那位薄美人隨著歌姬們出場,帶著麵紗表演了一支舞,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感覺。但漪房看著她的身形,卻是感覺到十分熟悉,好似曾經在哪裏見到過。


    一曲舞畢,漪房還在想著這個問題,那薄美人已經走上前來,向劉恆和薄太後行了一禮。


    “妾參見王上,太後。”


    “好孩子,快起來。”薄太後趕緊朝她抬了抬手,又轉向大家介紹道,“這便是新封的薄美人。”


    說完又朝薄美人招手:“來,初若,坐到哀家身邊來。”


    漪房聽到這個名字,心裏一陣吃驚。方才的舞姿已經讓她想起了曾經在長安皇宮的舞坊裏,看初若跳舞時的情景。本以為隻是身形相似,卻沒想到竟真是她。


    漪房看著初若緩緩拉開麵紗,露出了那張許久不見的臉龐,的確是她。隻是她怎麽會在這裏,還成為了薄太後的侄女,她不是被自己送去北犁郡了嗎?漪房心中有太多的疑問想去詢問初若,無奈這是在夜宴上,即使她們相隔的並不遠,卻是說不上一句話的。


    漪房無法釋懷,整個夜宴上都時不時的將目光望向初若,但初若卻是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仿佛根本沒有發現她一樣。但漪房心裏想著,初若是知曉她來了代國的,既然如此,她應該早就知道自己也會出現在這宴會上。


    “漪房,那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初若?”子離也有些詫異,湊到漪房耳邊低聲問道。


    漪房點了點頭:“應該是的,隻是......”


    “隻是有些奇怪,我記得初若以前十分害羞,和主子說話的時候都是戰戰兢兢的。上麵那個和太後談笑風生的大方女子,真的是從前那個初若麽?”子離實在無法相信。


    “人都是會變的,興許初若這些年經曆漸長,但總歸是好事了。”漪房看著活潑的初若笑道,“是不是從前那個初若,咱們等宴席終了,去找她問問不就知道了。”


    子離點了點頭,但心中仍然無法釋懷。她總覺著初若的突然出現有些蹊蹺,而且心中有一種異樣的防備,子離也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就是隱隱的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夜宴結束,薄太後又和初若說了一會子話,才依依不舍的迴宮了。按理說劉恆新得了嬪妃,今晚是要去初若宮裏的,她便要趕緊迴去準備。漪房便也連連退下,快步跟了上去。


    “初若,初若等一等。”漪房連連跟了上去,衝到麵前攔住了她。


    “見過素美人。”初若卻是滿臉的冷漠,隻依著規矩,向資曆更高但同一位份的漪房行了一禮。


    “初若,你......怎麽了?從前在長安......”漪房說到這裏,卻被初若猛的打斷。


    “長安的事情已是過去,素美人還是不要再提了。”


    “初若,你怎麽這樣說話?從前你多次被人欺負,都是漪房幫你解圍的。”子離終於忍不住說道。


    “素美人在代王宮做了這麽久的主子,還不知該如何管好奴婢嗎?”初若又居高臨下的望向子離,“主子在說話,怎有你一個奴婢插嘴的份?”


    “你!”


    “子離,既然薄美人不願提起過去,咱們還是先走吧!”漪房攔住了上前一步的子離,將她默默的擋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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