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裏的環境和外麵有著天壤之別,雖說都是在宮中,但這陰暗潮濕,時不時竄過幾隻老鼠的地方,便是連奴才們的住處還不如。


    漪房找了個稍微幹淨些的地方坐下,抬頭望向上方的那扇窗。整個牢房隻有那裏隱約傳出幾絲光線,白日裏能勉強照明。到了晚上,便隻有幾盞昏暗的油燈,對於這暗沉沉的環境來說,根本是無濟於事。


    但即使是這樣,隔壁牢房裏的人還是認出了漪房。


    “這才過了幾天,你怎麽也進來了?”聞希被剝去了位份,性子倒是平靜了許多,不似從前那般風風火火。漪房便想著,這天牢裏還是能讓人靜心的。


    “聞庶人近來可好?”


    “以前不知,待在這牢房倒是清靜。”聞希貼近牆邊,透過攔著的鐵門和漪房說話,“不過看樣子,外麵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王後宮裏失火了。”漪房閑來無事,也和她說一說。腦中的思緒總是聚不到一處,漪房不再去想,和聞希說說話當做休息。


    “是你放的火?”聞希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


    漪房搖頭:“不是,但大家以為是。”


    “我從前就領教過你的手段,按理說你是不會被關到這裏來的,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應該過幾天就會出去了吧?”說到這裏,聞希的聲音裏透露出幾分羨慕。


    牢房裏自然清淨自在,但身在其中的人,誰也忍不住不去憧憬外麵的生活。


    “若是事情查清,自然可以出去,但三位王子的性命壓在上麵,若是不能找到充分的證據,我便和在此同你作伴了。”漪房一想到三個孩子,還有獨自一人留在世間的之堯,心中就止不住的酸澀。


    “三位王子去了?”聞希大驚。


    漪房點了點頭:“王後也狀似瘋癲。”


    “定然是文嘉意那賤人做的。”聞希冷哼了一聲。


    漪房倒是眼眸一抬,她也是如此猜測,便是依著文嘉意的表現。但聞希也能猜到,且聽她的意思,定然不隻是對文嘉意懷有敵意這樣簡單。


    “為何?”


    聞希往鐵門邊一靠:“若是無人受傷,還可能是王後做的,但三位王子都沒了,王後再怎麽樣都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所以肯定是文嘉意幹的。”


    漪房也走到鐵門邊上,隔著門坐在聞希身邊。兩人在此之前是絕對想不到的,她們從前勢同水火,竟也會有這樣坐在一起安穩說話的時候。


    “你身上是什麽味道?”聞希忽的聞到了漪房身上的香味。


    “你是說這奇特的香味嗎?”漪房也低頭嗅了嗅,“許是在王後宮中沾上的。”


    “這可不是普通的香味。”聞希解釋道,“我常在民間搜羅一些新奇玩意兒,原本是想討王上喜歡,如今卻是用不著了。但原先搜羅到的東西裏便有一種香料,就是你身上的這種味道。”


    漪房聽著她的話,便覺此香肯定有問題,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這香味並不算好聞,但卻有一種微妙的迷神效果,若是人長久的沾染,便會神誌不清。”


    “神誌不清?”漪房迴想起那時的情景,“王後那時道真像是有些神誌不清,隻是眾人都隻當是她驟然失去了三個兒子,傷心過度罷了。”


    “這種香料宮中是沒有的,要想弄到,就隻能去民間搜尋。據我所知,宮裏的妃嬪中,能和宮外有密切接觸的,除我以外,也就隻有文嘉意一個人了。”


    “原來是這樣。”漪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隻是你為什麽要將此事告知於我?”


    “我是不喜歡你,但把我害成這樣的人是文嘉意,若不是她精心設計,我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所以相比於你,我還是更想讓她來這裏同我作伴。”


    漪房原本想說,一切事情的起源還是來自於她,若不是聞希攛掇文嘉意給她下毒,也就不會被她反咬一口了。但想著聞希在此也是可憐,又剛告知了她一個重要消息,便將這番話生生的壓了下去。


    “多謝你了。”


    待在牢房裏不清楚時辰,但漪房著實是有些困了。這裏難得有一塊幹淨的地方,她便隻能將自己盡量縮成小小的一團,閉上眼睛休息片刻。


    “素美人,素美人,快醒醒。”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突然有獄卒在叫她,漪房慢慢睜開了眼睛。


    “素美人,外麵有人要見您,快隨我出去吧!”那獄卒快速打開了牢房門,漪房心中欣喜,或許是騰鈴和子離來見她了,正好可以把方才得到的消息告知她們,讓她們順著這個方向去查。


    但被帶到外麵時,背對著她的卻是一個更加熟悉的身影。劉恆站在月光下,剛剛失去了三個孩子的他,背影顯得十分滄桑。漪房有些心疼,緩緩走上前去,隻是此時此刻,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王上,妾來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輕輕吐出這樣一句。


    劉恆轉過身來麵對她,什麽都沒說就將她擁入懷中。漪房能夠感覺到他的疲累,心中也已是千瘡百孔。


    “你還好嗎?”劉恆將她仔細瞧了瞧,在牢房中待了幾個時辰,裙腳便已沾上了厚厚的一層灰,還有些久未見過光的黴氣。


    漪房寬慰的搖了搖頭:“妾沒事,王上相信妾嗎?”


    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漪房隻想得到劉恆的信任,隻要擁有著這份信任,她便能夠堅強的走下去。


    劉恆毫不猶豫的點頭:“本王當然信你,隻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一個人,要想將一切真相查明,確實是不太容易。”


    “王上,實則妾已經有眉目了,王上不必擔心。”漪房暫時還不想將線索告知太多人,以免打草驚蛇,她便話鋒一轉,問道,“之堯現下如何了?”


    “陪著王後呢,這孩子弄清楚發生的事情以後大哭了一場,先前還吵著要和本王一同來見你。”劉恆緊握住漪房的手,“之堯那孩子也相信你。”


    漪房的眼中泛出了淚花,如此便是足矣。


    “本王已經吩咐過,你的那兩個貼身婢女若是想見你,他們都會幫著安排的,放心吧!”


    “多謝王上。”漪房不願劉恆在天牢這種地方多待,稍稍說了幾句話便催促他趕緊迴去了。


    劉恆的命令被傳達給了騰鈴和子離,她們便迫不及待的來了天牢。騰鈴給漪房準備了好些吃食,見到她的時候眼眶便是一紅,好在子離還記得她們來此的目的,趕緊讓騰鈴止住了即將落下的淚水。


    “這兩日外麵可有什麽動靜?”


    “宮裏最近都在注意著防火,還有籌辦著幾位王子的後事,其他的就沒什麽了。”騰鈴說到這兒又哽咽道,“美人,現在宮裏的人似乎都已經認定就是您放的火了,私下裏全都在談論這件事呢!”


    “無妨,宮裏的流言向來是傳的最快的,以前不也經曆過麽?等到事情真相大白的時候,這些碎嘴的宮人自然也會幫著把真相傳播出去,到時候我的嫌疑便也洗清了。”漪房安慰了騰鈴一句,但她心裏也清楚,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即使真相大白,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會讓大家都知道她是清白的了。


    “雖然是這樣,但那些話聽著,心裏還是不太舒坦。”騰鈴嘟囔了一聲,被子離扯了一下才迴過神來,繼續說正事。


    “你們這段時間一定要盯緊悅良人。子離,若是有機會,你就去到王後身邊,上次失火那晚,我在她身上嗅到了一股很奇特的香味,這香味有些古怪,可能會讓人神誌不清。若是你們能在悅良人那裏找到香料的來源,便可盡快洗清我的嫌疑。”


    “若是說香味的話,我也在二王子身上聞到了一種很獨特的味道。”子離偏著頭想著,昨日二王子來廣陽殿,吵著要子離帶他去找漪房。好不容易將人哄了迴去,子離便聞到了他身上那股奇特的香味,這香味似乎在宮中從沒有出現過。


    “你所說的香味恐怕和我說的是同一種。”漪房想起之堯,心中有些緊張,“二王子最近有沒有出現什麽神誌不清的症狀?”


    “那倒沒有,就是二王子挺擔心你的。”


    漪房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你們得照顧好二王子,其他三位王子都不在了,若是那人大膽一些的話,可能還會對他下手。”


    “漪房,你說的那人......莫非就是悅良人?”子離一語中的。


    漪房索性點了點頭:“這件事就是她做的,我能肯定,但苦於找不到證據。”


    “若是在悅良人那裏找到了這種香料,就能證明她利用王後陷害你了。”


    “就是這麽個道理。”漪房將這些話囑咐完,便讓她們趕緊離開。雖然是劉恆同意她們進來探望的,但還是不要過於引人注目才好。


    出了天牢以後,騰鈴和子離商量著分頭行動。騰鈴會些功夫,便到臨華殿附近守著,希望能抓到悅良人的把柄。而子離則按照漪房所說,刻意去接近皇後,就要能查清楚她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什麽。


    在暗自潛伏了一段時間以後,騰鈴那邊終於有了線索。那一天夜半,騰鈴躲在外麵往裏望,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她日日到此,也是十分疲憊,但仍強撐的精神。


    這一日便讓她瞧見了一個探頭探腦的婢女,似乎是悅良人的貼身婢女,她雙手抱著一個錦盒,走了好遠的路,才將那錦盒埋在一棵樹下。


    騰鈴本想要上前去將那錦盒挖出來,但轉念一想,自己半夜來到此處,就算將證據拿出來也有些說不過去,反而會引人懷疑。她靈機一動,用一些石頭砸中巡視的侍衛,將他們的視線都引到這棵樹下來。自然而然的,那埋著錦盒的新土便被他們發覺。


    “那是什麽?裏麵好像埋著東西。”


    “應該是剛剛來的那個宮女埋下的吧,興許是什麽貴重物品,覺得放在自己身邊不安心,所以才埋到這裏來。”


    “咱們挖出來看看吧!”


    “這不好吧,但那宮女的打扮,應該是某位得寵的主子宮裏的,若是我們把人給得罪了,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啊!”


    “怕什麽,隻挖出來看看便是,又不給她拿走。”其中一個好奇心比較大的侍衛說道,“再說也不能確定裏麵一定是貴重物品,或許是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咱們挖出來便是立了一功了。”


    “你說的也是,那咱們就挖出來看看吧!”


    騰鈴藏在暗處聽著他們的對話,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要是讓他們把那錦盒挖出來,一定會發現其中的香料。那香料的味道如此不對勁,這些侍衛一定可以察覺到。


    他們果然沒有讓騰鈴失望,剛剛打開那個錦盒之時,圍在一團的侍衛們都往後退了一步。那裏麵的香味在剛一打開錦盒之時是最強烈的,他們七嘴八舌的討論中,最後終於討論出了結果,決定把這錦盒交給吳平。


    雖說吳平是劉恆身邊的人,但騰鈴也並不十分放心,這錦盒是目前漪房得以洗清嫌疑的唯一證據,一定要慎重再慎重,以免落到了別人手裏。


    想到這裏,騰鈴便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假意路過他們身邊。


    “這是什麽味道?”騰鈴故意誇張的掩著鼻子,停在了那些侍衛附近,“哎呀,幾位大哥,你們可千萬別動這東西啊!”


    “你是什麽人?”那些侍衛們有些狐疑。


    “我是王後宮裏的奴婢,跟你們說,這香味我在王後娘娘身邊聞到過,聞久了可是會讓人神誌不清的呀!你們可千萬別再使勁兒嗅了!”


    聽著騰鈴說的這樣可怖,他們趕緊關上錦盒,並拿得離人遠了一些。


    騰鈴又繼續說道:“沒想到還有人這般大膽,竟會在宮中用這種違禁之物。幾位大哥可知道這東西是誰的?”


    那些侍衛們沒想到這般嚴重,趕緊將剛才有宮女過來埋下這個錦盒的事情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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