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這藥的味道我已經習慣了,再喝多久都無所謂。”漪房放下空碗,趙衍竟從懷中掏出一小包東西來。


    “美人,這是奴才特意從膳房求來的酥糖,吃著可以散一散那藥的苦味。”


    “你倒是有心了。”漪房朝他溫柔的笑了一下,接過酥糖吃了一口,果真是甜絲絲的,將嘴裏的苦味衝淡了不少,“不錯,這酥糖挺好吃的。”


    “美人喜歡就好。”趙衍有些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奴才在廣陽殿時常受到美人的照顧,也沒什麽能報答的,隻要美人喜歡,奴才以後經常帶酥糖過來。”


    “好,不過酥糖也不能多吃,吃太多了會膩的,一點點就好。”漪房把剩下的酥糖給子離和騰鈴也分了一些,又遞迴給趙衍一塊,大家不分主仆的一起吃著,倒像是普通人家一般。


    但裏邊這樣其樂融融,外麵卻是一片低氣壓。劉恆帶著蜜餞趕到廣陽殿時,便見著漪房將那藥一飲而盡,正打算進去時,卻見趙衍拿出了酥糖來。原本隻是奴才心疼主子的場景,落到劉恆眼裏就是十分不滿,頓時一股無名火就冒了上來。


    “王上,奴才現在進去通傳?”吳平試探著問了一句。


    “傳什麽傳!你見過吃完酥糖再吃蜜餞的?膩不死你!迴去!”劉恆氣衝衝的轉身,順手把包好的蜜餞扔到吳平手中,“這玩意兒賞你了。”


    “奴才多謝王上。”吳平忐忑的謝恩,手上卻是好生捧著蜜餞,一動也不敢動。這可是王上特意給素美人準備的,就是賞給了他也不敢吃啊!


    “把你那徒弟給本王叫過來。”一迴到寢殿,劉恆便讓吳平去叫人。


    “徒弟?王上,奴才有很多徒弟,不知您說的是哪一個啊?”


    “監視著廣陽殿那女人喝藥的那個。”劉恆不滿的斥了一句,好似是在嫌棄吳平不大聰明的樣子。


    吳平應了一聲便出門去叫人了,他雖然不知劉恆見趙衍有何事,但就是下意識的覺著,他的這個徒弟要倒大黴了。


    “你就是趙衍?是你給素美人送酥糖......咳咳,送藥的?”劉恆用咳嗽遮蓋著自己的口誤。


    “迴王上的話,正是奴才。”趙衍不明所以,隻能問什麽答什麽。


    “那邊那盞茶看到沒?去幫本王端過來。”劉恆指了指不遠處的茶盞。


    “諾。”趙衍端了茶水送到劉恆身邊,他佯裝著伸手去拿,卻在即將拿到的那一刻忽的鬆手,那茶盞便一下子砸在了地麵上。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趙衍嚇了一跳,明明是劉恆故意為之,此時他也隻能跪下求饒。


    “你是該死,下去領罰,二十大板。”劉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心中想著二十大板打下去,應該能要休息個十多天才能好,一時半會兒就去不了廣陽殿,送不了酥糖了。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啊,奴才這徒弟手腳不穩,奴才下去自當會教訓他的,還請王上饒了他這一迴吧!”吳平在一旁也看見了劉恆的有意為之,但趙衍是他最得意的徒弟,要打二十板子他實在於心不忍。


    “再多說一句,你就和他一起挨著吧!”


    此話一出,吳平便不說話了,隻是用同情而難過的眼神看著趙衍。二十板子打完以後,劉恆也睡下了,吳平才終於得了閑去看看趙衍。


    “師父,那茶盞真的不是徒兒摔碎的,是王上自己沒拿穩。”趙衍委屈道,“徒兒真的是看著王上已經接過去了才放手的。”


    吳平無奈的拍了拍趙衍的頭:“我的傻徒兒,這哪是一個茶盞的事,是王上惱了你啊!”


    “王上惱了徒兒?為何?徒兒都沒機會去王上跟前伺候,也從未犯過什麽大錯啊!”趙衍一臉的茫然。


    “沒犯大錯?你是犯了大錯還不自知啊!”吳平恨鐵不成鋼的點了點他的額頭,“你說你好好的,幹嘛給素美人送那酥糖啊!素美人是吃的開心了,你這可不把自個兒給搭進去了嘛!”


    “徒兒給素美人送酥糖,所以王上生氣?”趙衍疑惑道,“王上不是不待見素美人嗎?”


    “王上的心思哪是咱們能猜得到的,以後去廣陽殿注意些,可別再帶酥糖過去了。”吳平囑咐他道。


    但趙衍卻搖了搖頭:“素美人愛吃我帶的酥糖,我從小無父無母,總被人欺負,從來沒有人對我好過,到了宮中也是一樣,隻有師父你和素美人對我好。就算王上要打死我,隻要素美人吃的開心,我也要送。”


    吳平摸著他的頭歎了口氣:“真是個傻孩子,那以後可千萬別再被王上看見了。”


    “我知道了,師父。”


    經過這件事以後,劉恆便停了漪房的藥,但也仍然和以前一樣,始終不踏入廣陽殿一步。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宮中便有流言傳了出來,說是代王極其厭惡廣陽殿的素美人,是因為她是妖怪變的,一到晚上就會出來吸人血。


    “吳平,最近宮中有一些風言風語,你可有聽到過?”這一日劉恆得了閑,便想著去小花園逛逛,正好想起這幾日聽到的傳言,順口問問吳平。


    “這......是稍微聽到過幾句,隻是奴才不敢說。”吳平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你不敢說就換別人來說,你這總管的位置也換別人來坐。”劉恆半帶威脅的說了一句。


    吳平立刻不再猶豫,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王上,也不知這些流言是從哪裏傳出來的,都說素美人是妖怪變的,一到晚上就會出來吸人血。還說王上便是因此才將她晾在一邊,說廣陽殿是專門鎮壓邪祟的地方,鬧的宮中人心惶惶的,宮人們都不大敢往廣陽殿那邊去了。”


    “廣陽殿那女人呢?這些流言她聽說了嗎?有沒有什麽反應?”


    “這些流言在宮中傳的這樣厲害,按理說素美人也該是聽說了,隻是她日常都是在廣陽殿閉門不出,奴才也不知她是何反應。”


    “這些宮人們還真是吃飽了沒事幹,去給那些傳的兇的都加點活計,每天不幹完不許吃飯。”劉恆剛一吩咐完,忽的聽見不遠處有一些斷斷續續的笑聲,他存了些好奇心,便循著笑聲往那邊趕去。


    這幾日宮中的流言漪房自然是知曉的,她讓人留意了一下,流言似乎是從臨華殿傳出來的。看來是她們如此沉寂,文嘉意也忍不住要下手了,畢竟你不犯人,人卻不一定不犯你。


    漪房久待在宮中,聽著這些流言,卻想著要出去轉轉了。老早就聽說代王宮的小花園景色優美,比起長安皇宮裏的禦花園都不差的。漪房這一日帶了子離和騰鈴,便早早的往小花園裏去撲蝴蝶。


    她執了一柄團扇,瞅準那花上粉粉的蝴蝶,撲的不亦樂乎。從前在清河郡時,她就常常這麽玩,偶爾還拉著兩個弟弟一起,那段時光實在是開心的很。如今雖已物是人非,但撲蝴蝶的樂趣還是能喚起漪房心中僅存的那一絲由衷的歡樂。


    漪房撲的開心了,便沒能注意腳下的路,她光顧著往上追趕,踩著一塊鬆動的石子一滑,便不由自主的往後倒去。子離和騰鈴離的有些遠了,根本沒辦法一下子過去扶住她。漪房條件反射的閉上眼,卻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奴婢參見王上。”聽見子離和騰鈴在身後行禮的聲音,漪房才猛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劉恆近在咫尺的臉。


    漪房嚇了一跳,趕緊推開他往後退了好幾步:“臣參見王上。”


    若是從前的所有事情都有漪房的設計,那今日之事就算是全然不在預料之中了。她原本隻是想出來看看,那些流言究竟傳到什麽程度了,順便也能散一散心,沒想到竟在此遇上了劉恆。


    “宮裏的流言都傳成那樣了,素美人還有心思出來玩耍?”劉恆麵帶笑意的望著她。


    “說妾是妖怪,會吸人血的流言嗎?”漪房抬起頭不卑不亢的問道,“王上信嗎?”


    “這般怪力亂神之說,本王自是不信的。”


    “那便對了,既是流言,傳上幾日失了新鮮,自然也就散了,王上不必理會。”漪房又行了個禮,“妾驚擾王上,這便退下了。”


    “等等,本王讓你走了嗎?”劉恆趕緊上前一步。


    漪房便隨著他的動作後退一步:“王上還有何吩咐?”


    “既然來了,就陪本王一同賞花吧!”劉恆原本還撐著麵子不願主動去廣陽殿,如今偶然見到她,她撲蝴蝶的身姿便一直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不由自主的便想和她多待一會兒了。


    可惜漪房的臉上全然沒有尋常妃嬪見到代王的喜悅,她甚至微微蹙了一下眉:“妾對花卉並無一知半解,聽聞婉八子和祁少使都是愛花之人,王上還是讓她們過來作陪吧!妾告退。”


    漪房說完又是要走,卻再次被劉恆叫住:“你不愛花來這小花園做什麽?”


    “妾隻是在宮裏待久了,想出來透透氣,胡亂走著便走到了這裏。”漪房隨意答道。


    劉恆向她靠近幾步,她卻又往後退著,總要和他拉開一段距離。劉恆心中的火氣又冒了出來:“透氣能正好碰見本王?你是提前打聽好了本王的行蹤,特意來這兒等著撞見本王的吧?”


    劉恆這話說的全然是在胡扯,他自己都很清楚,來逛一逛小花園是他臨時的決定,又不是提前決定好的,自然沒辦法打聽得來。但看著漪房這副波瀾不驚,甚至見到他就想逃的樣子,他就是想給她找點麻煩。


    “王上誤會了,若是妾早知道王上會來此地,定然就不會出來了。”漪房依舊一臉平淡,“如今礙了王上的眼,妾自知有罪,便先告退了。”


    “好啊,既然你這麽想急著迴去,那以後也別出來了。”劉恆狠一狠心道,“廣陽殿素美人,衝撞本王,實在可惡,罰廣陽殿禁足,不得本王命令不許踏出殿門一步。”


    “諾。”即使這樣,漪房臉上的表情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她順從的行了個禮,便帶著子離和騰鈴離開了。


    “這女人什麽態度!”漪房走後,劉恆氣得狠踢了一腳旁邊的樹。


    “王上,您真要將素美人禁足嗎?”吳平忍不住問道。


    “禁!當然要禁!本王禁的就是她!”劉恆幾乎是氣急敗壞的吼道。


    吳平見劉恆暴怒,也不敢再說些什麽,低了頭就站到一邊,直到他終於收了脾氣,一行人才繼續往前走。但現在,劉恆早已沒有了心情繼續逛,轉身就迴到了書房。剛一進去,卻又有宦官來報,說是子謙在外麵等候。


    “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是不是查到廣陽殿那個蠢女人的消息了?”劉恆隨口一問,子謙卻詫異的抬起頭來。短短幾日,王上對素美人的稱唿已經從“竇氏”變成了“廣陽殿那女人”,再從“廣陽殿那女人”變成了“廣陽殿那個蠢女人”了,這倒是真有意思。


    不過子謙今日卻不是來稟報漪房的消息的,他抬頭說道:“臣已經加派了人手去往長安,隻是暫時還沒有消息。不過悅良人那邊,倒是又有了動靜。”


    “哦?悅良人又和宮外的人聯絡了?”劉恆眯著眼詢問,神情裏多了幾分認真。


    “是的,臣安排的人又截獲了一張悅良人傳往宮外的字條,但這字條裏的內容十分奇怪。”子謙把字條遞了上去,“王上您看。”


    “幫我準備一些雞血和能以假亂真的長發。”劉恆把字條上的內容念了出來。


    這句話馬上讓他想到了最近宮裏的流言,若是要讓流言傳的更厲害些,自然有人親眼所見是最好。而要做到這一點,雞血和長發便是必需品。隻是這兩樣東西宮裏也能弄到,又何須冒這樣大的風險找宮外送進來呢?此事定然還有蹊蹺。


    “子謙,你是從哪裏截獲這字條的,和上次是同一個地方嗎?傳信的人呢?”劉恆謹慎問道。


    子謙卻搖了搖頭:“這次並沒有看到人,隻是在上次那個地方的牆縫中,發現了這一張字條,就夾雜在牆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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