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法事十分盛大,幾乎一年半個月,那些道士們都留在宮中,自然那些被選中的女眷們,也得日日作陪。許美人經禁足一事身體虛弱,現下也還沒完全調養過來,好在皇上體恤,各方麵都對她要照顧些。


    安素在做法事的第一天就十分謹慎,將法堂周圍都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來往的人員也各自觀察著,不見有對許美人不利的,才稍微放心了些。隻是安素眼尖的瞧見了為首的那位長須老道腰間係著的掛飾,那掛飾十分奇特,就像是犀牛的角,但又十分小巧。


    那時安素和那長須老道擦肩而過,便不由自主的盯了他腰間的掛飾好一會兒。他似乎察覺到了安素的目光,隻抬起頭來對她一笑,模樣倒是挺和藹。安素不疑有他,那老道似乎也沒發現她在瞧什麽。


    法事做了三天,依舊是平平靜靜的,沒有人對許美人不利,安素和陌裳也稍稍安了心,總覺得是她們太敏感了。但第三天夜裏,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盡管看起來與歡寧殿並無關係。


    那禍事出在舞坊。


    夜還未深,按著舞坊的規矩,舞姬們在用過晚膳之後,是要繼續訓練的。但這幾日法事的盛況在前,姑娘們都想一睹盛事,教習嬤嬤便免了她們晚膳後的訓練,隻要不鬧出些差錯來,就任由她們休息幾日。


    原本該舞樂聲起,燈火通明的舞坊,便在晚膳之後寂靜了下來。但沒過多久,這一片寂靜就被一聲淒厲的尖叫聲打破了。


    “有刺客——抓刺客——”不知是哪位舞姬喊出來的,外麵的侍衛沒進去,便看見一個光著上半身的男子飛快的竄了出去。


    侍衛們一路追趕,但那人似乎對這裏的環境很是熟悉,幾下就跑沒了蹤影。等到舞坊了又安靜了下來,燈火便紛紛亮起,教習嬤嬤和管事宦官們也盡數趕到了。


    “這倒是奇怪了,舞坊裏怎麽會突然鬧了刺客?”教習嬤嬤滿臉不解,“舞坊裏隻有舞姬們,再就是一些粗使宮女和宦官,又沒有身份貴重的主子,那刺客到這兒能刺殺個什麽人啊?”


    教習嬤嬤說著雖然有些忿忿,但話裏的意思倒還算明白通透。她說的很有道理,這刺客大著膽子來到宮中,想必不會是要刺殺一些紛紛卑微的宮女舞姬這樣簡單。但若說是想刺殺主子卻走錯了地方,未免也顯得有些牽強了。


    “人都到齊了嗎?”掌事宦官抬頭問了一句。


    刺客之事一出,教習嬤嬤就將整個舞坊的人都聚集到了這裏,便是想查看有沒有人受傷,也是想借此機會找一找線索。


    “除了萱蓉姐姐,都在這裏了。”一個記名的小宮女怯生生的報道。


    “萱蓉為何不到?”


    “萱蓉姐姐說她困了,要在房間裏睡覺,懶得來走這一遭。”


    “罷了,人沒事就好,便由她去吧!”教習嬤嬤歎了口氣,不願細究此事。萱蓉在舞坊向來是我行我素慣了,她背後有人撐腰,容貌也是上乘,舞技也高超,將來定然是前途無量,誰也不願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她。


    “萱蓉是誰?為何大家都在這裏就她沒到?難不成是和刺客有所關聯?”舞坊裏的人知曉萱蓉的脾性,外麵的侍衛卻是不知的,他們隻一心辦好自己的差事。


    “侍衛大哥啊,萱蓉是咱們這兒舞跳的最好的姑娘了,這有能力的人脾氣都倔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教習嬤嬤幫忙說著好話。


    但侍衛們可不是這麽好說服的:“什麽情有可原!所有人都在這裏了,唯獨她一人不到,就證明她跟那刺客有關係,否則為什麽不來?”


    “這......侍衛大哥,我該保證咱們萱蓉姑娘絕不會認得那刺客,她隻是脾氣有些倔而已,當然做不出如此大膽之事啊!”


    “來人!去搜那個叫萱蓉的屋子!”侍衛們完全不聽教習嬤嬤的話。


    “侍衛大哥好大的脾氣,我們雖是舞姬,也都是好人家的女兒,怎可隨意被男子搜了屋子去?”外麵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有一美貌姑娘緩緩走了進來,正是先前他們說到的萱蓉。


    “哎呀,萱蓉,嬤嬤的好萱蓉,你可算是來了。”教習嬤嬤趕緊把她拉了站到前麵去,一邊強行打著圓場,“侍衛大哥們是擔心你的安危,那刺客說不定還在周圍晃蕩,他們也是擔心你會遇上。”


    “那我便謝謝各位侍衛大哥了。”萱蓉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禮,舞衣的長袖從侍衛們麵前劃過,“嬤嬤,既然來都來了,我便去旁邊練舞了。至於刺客,還勞煩各位侍衛大哥慢慢抓吧!”


    “你!她這是什麽態度!”侍衛對萱蓉如此不配合心生怨氣。


    教習嬤嬤依舊在旁邊勸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讓侍衛們繼續辦事。


    “裴首領,屬下方才看到那刺客的身影,似乎和尋常刺客不太一樣。”等到為首的侍衛情緒稍微緩和了些,旁邊才有人出言說道。


    “如何不一樣?”


    “那人上半身是光著的,懷中似乎還抱了些衣裳。”那侍衛眯著眼迴想,“其實在屬下看來,那人倒不像是個刺客,更像是來此與什麽人幽會一般。”


    “幽會?”


    “沒錯,屬下想著,或許那人是舞坊中某位舞姬或宮女的相好,來此幽會卻被人誤認成了刺客,便順口嚷嚷了出來。”


    “你說的倒是有點道理。”裴首領點點頭,但又馬上拍案而起,“無論是刺客還是幽會,都是違反宮規的事情,給我查,必須把此人查出來。”


    “可是人都跑了,這還怎麽查呀?”


    “若真是幽會,男的跑了,女的不是還在這呢?”裴首領的目光從舞姬和宮女們身上劃過,“教習嬤嬤,我記得你們舞坊裏的人,房間都是整整齊齊,不許夾帶任何其他東西的,對吧?”


    “確是如此,裴首領說的一點不錯。”


    舞坊裏的人和尋常宮女不同,尋常宮女還能擁有一些自己的物件,但舞姬們是需要保持適合舞蹈的身形的。為了避免她們受了餓私藏一些食物,便不準她們擁有任何私人物品了,舞坊的宮女們也是如此。


    “那就給我去搜,若是在她們房裏發現了私人物品,一定同那奸夫有關。”


    此話一出,舞姬和宮女們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們縱然沒有奸夫,自己偶爾會藏一些小東西,這一搜可全都藏不住了。不過,初若是不擔心這些的,她向來乖巧,不讓做的事情就絕對不做,也沒有什麽東西可藏的。


    “裴首領,所有舞姬和宮女的房間全都已經搜過了。”侍衛們的動作很快,過一會兒就迴來報告了。


    “怎麽樣?有收獲嗎?”


    “我們在教習嬤嬤的陪同下,在一名舞姬的房間搜到了這個。”其中一名侍衛拿出了一個像是犀牛的角一般的掛飾,精致小巧,看起來價值不菲。


    “在誰的房間找到的?”


    教習嬤嬤上前一步答道:“薄初若的房門口。”


    初若原本隻當看戲,此時卻大吃一驚,她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怎麽可能?這不是我的!”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的,是你那奸夫的吧!”裴首領把那掛飾收了起來,當做證物,把她給我抓起了嚴加拷問,定然要讓她說出那奸夫的名姓來。”


    “不,我沒有,我根本從來就沒有見過這個東西,我沒有和人幽會,我沒有!”初若的爭辯顯得蒼白無力,裴首領似乎已經認定了她的罪行。


    “今天的事情就到這裏,以後誰要是膽大妄為,也會落得和她一樣的下場。”裴首領大聲道,“隻是我會稟報給皇上和太後,究竟要怎樣處置她,隨後會有決定的,先壓下去關進永巷的囚室。”


    安素聽聞此事已是在第二次上午,她陪著許美人一同在法事上,輕易不能離開,一開始便也沒聽到宮人們的閑言碎語。正巧禦膳房的午膳許美人用著不喜,便要歡寧殿的小廚房做些糕點送來,安素迴去取時,才在那邊聽到了幾個小宮女的議論。


    “你們說的可是真的?”安素拉住其中一個匆忙問道。


    “當然是真的,這事已經在宮裏傳遍了,那舞姬可真是膽大妄為。要知道,太後最不喜歡的就是宮中私下的勾搭成奸了,那舞姬正好撞在槍口上,聽說定情信物都找出來了。不過她倒是個有骨氣的,在永巷的囚室裏都被打得皮開肉綻了,還是不肯說出那奸夫姓甚名誰。”


    “你們確定那舞姬名叫薄初若?”安素還是不相信初若會做出這種事。


    “當然確定了,大家現在都知道此人了。”那宮女興致勃勃的,好似還要說些什麽,安素就已經快步跑走了。


    她絕不相信初若會有什麽奸夫往來,初若膽小,性子也弱,必然不會這般大膽。前些日子她才說了自己被萱蓉欺負,現在便出了此事,安素總覺著同那萱蓉脫不了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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