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先是全身一僵,稍微反應過來時便覺不對,依著顧聞舟的性子,是絕不會做出這等趁人之危的事情的。她輕輕的拍著他的背,試圖喚迴他的神智,但無奈顧聞舟壓得太近,安素使不上力氣,這點拍打的力度根本無濟於事。


    “聞舟......唔......你清醒一點......”安素被他吻著,發出的聲音也是含含糊糊的。更加要命的是,先前被阿岫扯開的衣裳還沒有穿好,被顧聞舟這樣一鬧,他的手竟順勢伸進了安素的衣服裏,滾燙的溫度就覆在她的腰上,像是要透過皮膚直往心裏鑽去。


    “嘶......”顧聞舟平日裏謙和有禮,有謫仙之姿,此時倒像是化了魔的仙人,安素的嘴唇被他狠咬了一下,痛楚霎時蔓延到大腦。


    不過,正是唇上的這一點疼痛,讓安素腦中靈光一現。她放棄拍打顧聞舟的背,直接使著力氣狠狠咬上他的嘴角。疼痛是喚迴理智的最好辦法,顧聞舟終於撐起身來,緊盯著安素的眼睛裏多了些愧疚,但那目光中的灼熱還是揮之不去。


    安素深覺不能任由他再次喪失理智,便趕緊坐起身來,飛快的將身上的衣裳穿好。顧聞舟仍舊死死的拽著拳頭,渾身上下顫抖得厲害,他瞥過頭去不看安素,半天才從牙齒縫中艱難的擠出幾個字:“有,有醋嗎?”


    “醋?”安素也正著急,方才還不知顧聞舟是怎麽了,此刻便已明白幾分。雖不知緣由,但他已然是中了媚毒,隻能先想辦法解了再說。


    “對,有醋會,會好一些。”顧聞舟壓抑得十分痛苦。


    “好,這裏應該有廚房的,我馬上去尋,你先忍一忍。”安素往外跑了兩步,忽的瞧見方才顧聞舟為了救她,一時情急踹開的房門。這樣太過引人注目,她又趕緊把那門搬起來擺好,做成一眼望上去無異的樣子,才匆匆跑出去找廚房。


    好在這醉春樓認錢的人還是居多,安素將劉樂給她傍身的錢幣全散了出去,才終於得了一小瓶醋,急急忙忙的跑迴了顧聞舟所在的房間。


    “聞舟,我迴來了。”安素嫌挪開那門麻煩,也直接一腳踹了,捧著醋奔到顧聞舟身邊,“醋來了,趕緊喝了吧!”


    安素看著有些於心不忍,顧聞舟全身汗如雨下,一看便能知曉他正在受著怎樣的折磨。此時的他已經幾乎拿不穩醋瓶,安素遂慢慢喂他喝了,他急促的唿吸才稍微平穩了幾分。


    “怎麽樣?有效嗎?”


    顧聞舟緩緩點頭,總算勉強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醋隻能稍稍緩解,怕是撐不了太長時間。安素,你趕緊離開,不要待在我身邊。”


    “說什麽呢!你才剛剛救了我,難道我會在此時棄你於不顧?”安素一邊將他扶起來,一邊往外走,“我帶你出去找醫師,長安城裏多的是醫術精湛的醫師,一定能很快治好你的。”


    顧聞舟這才在嘴角扯出一個微笑,從他腥紅的眼中隱約能看出平日裏溫柔的模樣。他喝了那醋之後好了幾分,但仍有些站不住,靠著安素支撐才能勉強行走。好在這裏是醉春樓,如他們一般相互攙扶著的人不少,也算不上不同尋常。隻是兩人皆是絕色,倒是吸引了許多過路人豔羨的目光。


    安素擔心先前那老鴇還在門口,便留心找到醉春樓的後門,,給兩個守門的小廝使了錢財,總算順利出了這地方。安素迴頭望了一眼,總歸是有些擔心劉樂,但顧聞舟這個樣子,是決不能放任他一個人的。她思量片刻,便在大街上尋了個看似機靈的孩子,給他買了些糖果,再讓他去魯元公主府給劉樂的貼身婢女花蘆報信。


    “聞舟,我對這長安城不熟,你先前雲遊四方,是否知曉這裏何處才能找得到醫師?”安素扶著顧聞舟四處尋找,但現下天色已晚,雖是千燈節,到了時候街上的人也是會散了的。若是拖到那時,便更不好找到醫師了。


    “我也,不太熟悉,隻,隻是醫師多在,多在藥材鋪附近。”顧聞舟的聲音很小,話也是斷斷續續的。他同安素離得太近,便要時刻留心壓製住體內的藥效,若是留他一個人,總會好上許多,但那樣又無法自行行走。


    “我知道了。”安素聽出他說得艱難,便更加加快了腳步,一雙眼緊緊盯著街邊鋪子上的牌匾,隻要像是和藥材相關的,都要進去問一問。隻是一連找了好幾家,都隻是名字相像,和藥材鋪並無太大關係。


    時間漸漸過去,那醋的作用也在慢慢減弱,顧聞舟身上又漸趨滾燙。安素心急如焚,這附近卻是怎麽也不出現一家能救人命的鋪子。


    “我看這位公子年紀輕輕,好似形貌不凡,竟是個色中惡鬼。服用了仙靈脾,再入那鎖春樓,當真是快活似神仙。”


    安素攙扶著顧聞舟找了一大圈,剛轉迴到鎖春樓附近,便聽見一小巷中傳來了這揶揄的言語。順著那聲音朝巷子裏望過去,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正斜躺在一堆雜草之中,訕笑著望向安素這邊。他這副形象,倒是像極了那些沒錢花天酒地,便在醉春樓附近安營紮寨的無事之徒。


    不過細想他方才那幾句話,其中好似提到了一味藥材,安素不敢確定,便扭頭詢問的看向顧聞舟。


    “那人似乎,似乎懂得些醫術,咱們,咱們去看看。”安素不知,顧聞舟卻是清楚的,那人一語中的,他的確是誤服了仙靈脾。尚隔如此之遠,他便能一眼瞧出來,必然不會隻是個醉醺醺的乞丐。


    “老伯,我的這位朋友並非您所說的那般,他隻是誤食,若是老伯有法子,還請幫著救人,我們感激不盡。”安素在昏暗的小巷中看不清那人的麵容,隻見他似乎蓬頭垢麵,便覺著似乎年歲已高。


    “小姑娘胡說什麽!什麽老伯!”那人甩了甩肮髒的頭發,再用兩隻手指撥開,露出一張俊秀的青年臉麵,“看清楚了,我最多比你大個五六歲!”


    “是,是我眼拙,還請這位大哥救救我朋友吧!”此時自然是他愛聽什麽便說什麽了,總要先哄得這人救了顧聞舟才好。


    “想救他?這簡單啊!此毒用於男女歡好,要想解毒,一女子足矣。”那人盤腿往草堆上一坐,眯著眼笑得很賊,他一指安素,“這不就是現成的解藥嗎?”


    “還請閣下莫要,莫要頑笑,即使中毒,又怎可,怎可辱人清白之身。”顧聞舟急著撐起身子,向那人道,“閣下識得仙靈脾,必定,必定懂解法,還請閣下賜教。”


    “我確實有法子,隻不過這忙可不能白幫。”


    “隻要大哥能救他,要多少錢財我都給你。”安素急道。


    那人站起身來擺了擺手,又環視一圈,便伸手指向附近的一家客棧:“四海為家之人,要什麽錢財,我已經好幾天沒睡個好覺了,你們去那邊的鴻裕客棧開一間上房,留給我睡覺就行。”


    “好,好。”安素見他的要求這般簡單,連連答應了下來。


    鴻裕客棧是長安城裏頂好的客棧,上房更是價值不菲,安素手中的錢大多都在醉春樓打發人幫她找醋了,現下已是所剩無幾。


    “安素,我帶了錢,在,在腰間,腰間係著的錢袋裏。”顧聞舟的狀況很不好,比在醉春樓裏抖得更厲害了些。安素看著實在著急,匆忙摸向他的腰間,卻一下子找不到那錢袋。她越是慌亂,就越是遍尋不到,反而讓顧聞舟抖得更加厲害。


    “你這小姑娘,磨磨蹭蹭的勾人呢!這不是讓他更難耐嗎?讓我來!”那人在後麵朝安素揚了揚頭,便用他髒兮兮的手在顧聞舟腰上狠摸了一圈,穩穩的將錢袋拈了出來。隻是可惜了顧聞舟一身潔白的衣裳,被他沾了泥塵的手一摸,腰間便黑了一大圈。


    鴻裕客棧開了許多年,向來都是認錢不認人,那人雖是一副乞丐模樣,但把錢遞過去,還是成功得了一間上房。安素見他不緊不慢的上樓,急著問道:“這位大哥,若是要解毒,可需要什麽藥材,我馬上去買迴來。”


    “不用麻煩了,用我的銀針即可。”


    安素從未聽說過這等紮針解毒的法子,但想著用人不疑,還是將顧聞舟交到了他手中。


    一到房間,那人便將顧聞舟的衣裳全都脫下,安素猝不及防,驚叫了一聲之後,趕緊轉身捂住眼睛。


    “你要脫他衣裳好歹提前說一聲啊!”安素一時羞惱。


    “你這小姑娘怎麽這麽多要求,我要給他紮針,不脫衣裳怎麽紮?”


    安素語塞,此時也不便與他爭論,但始終擔心著顧聞舟,她便索性搬了把椅子,背對著兩人坐下。那人望著安素的背影,倒是覺著這個小姑娘有點意思。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那人總算拍了拍手,將銀針收了起來:“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安素忐忑了好些時候,此刻總算大喜,但一轉過身,看到的依舊是沒穿衣裳的顧聞舟。她趕緊又垂下目光,再次扭過頭去:“你不是說好了嗎?”


    “是好了,毒已經解了。”那人將銀針收進袖口,往地上一躺,“我隻負責解毒,可不幫著穿衣裳,這事還得勞煩你來了。”


    安素歎了口氣,他說的也不無道理,能幫著解毒已經很不錯了。深吸一口氣之後,安素轉身來到顧聞舟身邊。他此時已經不再顫抖,神智也迴來了,隻是剛紮過針,身上完全沒有力氣。


    “我自己來就好。”顧聞舟奮力抬起手拉扯自己的衣裳,但實在酸軟無力,抬了一半又垂了下去。


    安素這下倒是大大方方坐到床邊:“你別動,還是我來吧!”


    安素此前還從未幫男子穿過衣裳,動作實在算不上熟練,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幫他把衣裳穿好。隻是穿好之後,兩人又都後知後覺的紅了臉。


    “多謝這位大哥的救命之恩,不知大哥尊姓大名?”安素想著轉移話題,便扭頭朝躺在地上那人問道。


    “吾名淳於意。”


    “淳於意?”顧聞舟眼中一亮,“莫非是公孫光先生的弟子?”


    “你認得我師父?”先前一直漫不經心的淳於意一下子坐了起來,倒是有些意外。


    顧聞舟點了點頭:“在下曾與公孫先生結伴遊玩過一些時日,那段日子倒是相談甚歡,隻是也已經好幾年過去了。”


    “莫非你就是師父曾經提到過的那位姓顧的相士?”淳於意也記了起來。


    “正是,在下顧聞舟,難得公孫先生還會在弟子麵前提起我。”


    趁著兩人相談的時候,安素悄悄出去找店家要了幾個小菜。顧聞舟經了這樣一場折磨,定然是要吃點東西補一補的。


    “你們倆說話吧,我就不打擾了。”淳於意吃飽喝足以後,便將房間裏的屏風搬到中間,他自己躺在一邊,把另一邊讓給顧聞舟和安素。


    忙活了半宿,安素也有些累了,坐在床沿上倒是有些困倦。她勉強朝顧聞舟笑了笑:“能在這種時候碰巧遇到淳於先生,還真是有幾分幸運了。”


    顧聞舟卻並不急著搭話,隻是默默的盯著安素唇角的傷口。他先前雖有些恍恍惚惚,但記憶還是清楚的,安素唇角這傷,顯然是他難以自持時咬出來的。現下完全清醒過來,便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你......我那時......不是......”顧聞舟想要解釋,卻實在說不出一句整話來。他朝安素的唇角伸出手,伸到一半又覺不妥,還是悻悻的放了下來。


    “你不用多說,我明白的。”安素想起那時的事情便紅了臉,趕緊找些別的話掩蓋過去,“不過你不是應該待在宮中嗎?怎麽來到這鎖春樓,還中了毒了?”


    “聽說你被魯元公主帶迴了公主府,我放心不下,便出宮來尋你了。隻是剛走到醉春樓附近,便見著你被那鴇母拉了進去。我擔心你出事,便也跟了進去,誰知被那鴇母強拉著灌了些酒。”顧聞舟麵上有些窘迫。


    “安素——上官安素——”顧聞舟剛解釋完,樓下便傳來了劉樂的高聲唿喊。聽她的聲音有些急迫,似乎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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