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離,方才去到在醫院沒見著你,正覺著可惜呢,這便就碰上了。”安素把手裏的動作先放一放,走上前去和子離打招唿。


    “是啊,好久不見,聽說你成功留在長樂宮了?”


    安素麵露喜色點了點頭:“雖也有些驚險,但好歹不用去永巷待著了。”


    說了幾句話,子離的注意力便被安素手裏的盒子吸引住了。這也正常,像這般精致的盒子抱在懷裏,自然一眼就能看見的。


    “你拿的莫非是前些日子收進太醫院的靈芝?”子離的目光亮了一亮。


    “太後命我過來取這個。”安素細心問道,“你也知曉這靈芝?”


    “那是當然,整個太醫院的人都把它當寶貝供著呢!聽說是呂祿大人費盡心思才采到的,血色靈芝世間少有,咱們都盼望著能看一看,可惜我師父謹慎,從不曾拿出來給人一觀。”


    “你師父?”


    “是啊,我們新人到了太醫院,都要先拜一個師父。好在我師父孫茂是太醫院裏數一數二的好手,輕易不帶徒弟的,我可是費盡心思才求得他收了我這個徒弟。”子離在太醫院待了這些時日,言語上倒是活潑了些,看來日子過得不錯。


    安素聽到孫茂這個名字,心裏便更加確定自己是被人聯合起來下了套。隻是她遠在長樂宮,也沒得罪什麽位高權重的人,怎的會有人不惜讓整個太醫院聯合起來演戲,都要擺她這一套呢?安素百思不得其解。


    “安素,這靈芝珍貴,你在送過去之前能讓我瞧一眼嗎?”子離一向對珍稀藥材趨之若鶩,此次也不例外。


    安素先前就是要打開盒子查看,現下有人同她一起,方才的那點猶豫便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她總覺這盒子有些問題,若說裏麵裝了靈芝,那這靈芝的分量也太輕了些。


    “好。”安素答應了一聲,便小心翼翼的將盒蓋移開,其中裝著一些枯草狀的東西。這是太醫院在保存珍貴藥材時所常用的,將這東西塞些進去,再將藥材放入其中,便能防止藥材在搬運過程中被損毀。


    隻是撥開那些枯草,卻沒見著靈芝,這盒子裏根本就是空的。安素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一緊。果然如她所料,這些人一計不成還有後招,總歸不會讓她輕易把靈芝拿迴去罷了。


    我在明敵在暗,到現在卻還不知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安素現下也沒空細查,隻能先把眼前的事情想辦法解決了。斛謠嬤嬤囑咐過她早去早迴,此時已經耽誤好些時候了。


    “這裏麵什麽都沒有啊,靈芝呢?”子離看著安素的神情,也知道其中似乎出了問題。


    “子離,你師父孫茂是個什麽樣的人?”


    子離不知她為何忽有此問,但還是認真迴答道:“我師父在太醫院供職多年,醫術高明,一向是受大家尊敬的。”


    “那大約不會是他了。”


    “什麽?”子離看了看她手中的盒子,又瞧了瞧她的表情,猜測道,“安素,這空盒子不會是有人想嫁禍你偷了靈芝吧?”


    “不愧是子離,一猜就中。”安素無奈的歎了口氣,“也不知是誰對我如此不滿。”


    “不論那人是誰,明麵上靈芝都已經到了你手上。”子離也揪起了眉頭,“不過,若是咱們能暗中拿迴靈芝,那個想偷了靈芝嫁禍於你的人便也沒法子了。”


    “你說的這個辦法我也想到了,但靈芝尚在何處我如何能夠得知?”


    “交給我吧!”子離拍了拍安素的手背,“這靈芝先前由我師父保管,我知曉他存放在何處。太醫院平日裏人來人往,就算那人將空盒子給你了,也是不敢貿然把靈芝運出去的。”


    “好,那你一切小心,若是出了什麽差錯,一定想辦法告知我。”安素同她一道往迴走。


    “放心吧,你在此處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安素在太醫院旁邊的宮牆處,正焦急著一顆心等待子離的消息,忽的瞧見一個人影從太醫院裏翻牆而出。此人身形矯健,動作幹淨利落,像是多年習武之人,在他的身後還有一位侍衛追趕著,好似就是太醫院門口的值守侍衛。看來此人竟是膽大妄為,跑到太醫院裏去偷東西了。


    安素本是抱著看戲的心情暗中觀望,誰知那賊人一瞧見她,便直直的衝她奔了過來。待那人奔到她麵前時,安素才勉強看清,此人竟是方才見過的朱虛侯劉章。


    “侯爺?你......”安素剛吐出了幾個字,便被劉章示意噤聲。


    他望了一眼後麵那人追來的方向,便飛快的把安素拉到了旁邊的角落裏,隨後更是三下兩下的將自己身上朱虛侯的服飾脫了下來。安素大驚,趕緊閉上眼扭過頭去,以免看到些不該看的。


    “你別緊張,轉過來,本侯隻是想請你幫個小忙。”


    聽著劉章帶了一絲請求的聲音,安素才緩緩睜眼,隻見他那身侯爺服飾之下,竟然還穿了一身宮中宦官的衣裳。安素這便明白他是有備而來,雖不知他是為了什麽事情,但此時幫他躲過侍衛的追趕,便能還了他方才相助之情了。


    “奴婢明白了,還請侯爺把頭低下來。”


    那追趕劉章的侍衛很快到了此處,四處尋不見人,隻看到一名宮女正氣唿唿的訓斥著一名宦官,好似是那宦官給主子拿錯了什麽東西。那侍衛有要事在身,也沒空管他們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便直接繞過他們往別處去了。至此,劉章才算成功逃此一劫。


    “多謝姑娘相助。”劉章見那侍衛走遠,又趕緊穿迴朱虛侯的服飾,倒是難為他換來換去了。


    “侯爺方才相助奴婢,奴婢現下隻是報恩罷了。”安素退後一步,同他拉開些距離。


    “哦?你知道我方才是在幫你?”劉章穿好衣裳,便同安素走到開闊地說話。


    “侯爺看出了奴婢被太醫院的人為難,便說要從自己府裏拿些靈芝來獻給太後。那些給奴婢使絆子的人不敢真的勞煩侯爺,以免把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自然也就隻能把靈芝拿出來了。”


    “不錯,是個聰明的丫頭。”劉章笑嘻嘻的誇了她一句。安素卻又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她總覺著此人身上有些痞氣,是輕易不好招惹的。


    “隻是奴婢不知,侯爺是如何看出來奴婢的處境的?”


    “本侯並不知他們正為難你,隻是呂大人送靈芝過來的時候,本侯正好同行,因此知曉這太醫院是有靈芝的。至於他們為何眾口一致的不願拿出來給你,本侯就無從知曉了。”


    “不論怎樣,還是多謝侯爺幫奴婢解圍了。”安素又道了聲謝。


    劉章還想說些什麽,卻忽的瞧見子離從太醫院門口出來,正警惕的往這邊來。他便趕緊止住話頭:“本侯先行一步,深宮不安穩,還望姑娘保重。”


    但走了兩步,他又迴過頭來:“敢問姑娘叫什麽名字?”


    “奴婢上官安素,侯爺走好。”


    劉章前腳剛走,子離後腳便小跑了過來。看她一臉的平靜,似乎已經成功拿到靈芝了,安素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剛才有人從這裏離開嗎?”子離像是瞧見了劉章的身影,隨口問道。


    “嗯,先不說這個,靈芝怎麽樣了?”


    “正如我所料,那靈芝還好好的放在我師父原先存放著的地方呢!”子離瞧了瞧周圍,從背後取出了一隻用布包裹著的血色靈芝,“我已經把它帶出來了,你趕緊拿迴去交差吧!”


    “若是給我空盒子是你師父的主意,他發現靈芝不見,興許會懷疑到你的。”安素還不清楚自己的敵人是誰,現下她在長樂宮那邊雖說能夠交差了,但若是將子離置於危險之處,她實在是於心不安。


    “我自有辦法,你趕緊迴去吧!”子離幫安素將靈芝裝進盒子裏,便推著她往長樂宮的方向走。


    安素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多作推脫,順著她的意思就迴去了。子離原本在宮女所是個悶葫蘆一般的性子,但聽她說起過曾在宮外的日子,也是開朗的很的。恐因著她兄長蘇愈的死改了脾性,現下在太醫院又慢慢的活潑起來了,這倒是好事。不過她也是可靠之人,說是自有辦法,安素也不太擔心。


    緊著步伐走到長樂宮門口,便見著斛謠正怒氣衝衝的等著她。安素心覺是有些晚了,但也不至於讓斛謠親自在宮門口等候,她一個新進宮女,竟擔得起掌事嬤嬤特意關注著麽?


    “怎麽現在才迴來?太後還等著呢!”


    “太後等著?”安素一時不解。


    “呂祿大人是太後的侄兒,進獻的又是珍稀的血色靈芝,拿迴來之後太後自然是要先欣賞一番的。”斛謠狠狠的剜了安素一眼,“還愣著幹嘛?趕緊送進去啊!”


    “諾。”安素這些日子總是受著斛謠嬤嬤的惡言惡語,時間久了也就有些習慣了。


    進了內殿,果然見著太後等候在此,看樣子應該是剛用過晚膳,鬆荷正伺候著喝茶。


    “太後娘娘長樂無極。”安素將那裝靈芝的盒子放在一旁,先向太後行了個大禮。實則長樂宮的宮人們也不必時時都要向太後行大禮,隻是安素為免被斛謠嬤嬤找著由頭責罰她,便是一刻也不敢馬虎的。


    “靈芝拿迴來了?”太後問話期間,斛謠也跟著走了進來。這倒是新鮮,斛謠作為長樂宮的掌事嬤嬤,一向是十分忙碌的,今兒個竟有空來此一同欣賞靈芝,看來這血色靈芝是當真珍貴。


    “迴太後,已經取迴來了。”安素將盒子呈了上去。不知為何,安素總感覺接過盒子的鬆荷臉上帶著笑意,斛謠也是,就連太後臉上也有幾分危險的笑容。


    “這靈芝珍貴的很,往常有什麽好東西送進宮裏來,總會有好些人惦記著,不免出現一些雞鳴狗盜之事。”鬆荷的話似乎意有所指。


    “是啊,若是膽敢在太後的靈芝上打主意,那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斛謠也在一旁幫腔著。


    太後倒是沒說話,隻接過那裝靈芝的盒子,慢悠悠的將蓋子挪開。但一看見盒子裏的東西,臉上的笑容便戛然而止。她倒是真沒想到,安素竟真能將這靈芝取了迴來。太後看好她,也想試煉試煉她,便不惜拉了整個太醫院設局,想看看她麵臨偷靈芝的罪責時會如何打算。這樣的情形,倒是太後都沒能想到的。


    “這靈芝是孫茂給你的?”太後將盒子遞給鬆荷和斛謠,她們往裏一看,也是驚詫不已。


    安素頓了頓,還是決定如實迴答:“迴太後,這靈芝並非孫太醫給奴婢的,而是奴婢自己找到的。”


    “自己找到的?說來聽聽。”太後幾不可見的瞥了斛謠一眼。


    “奴婢去了太醫院,但所有太醫都聲稱沒有孫太醫此人,更是表示太醫院從未收到過靈芝。奴婢察覺不對,搬出太後的命令幾經恫嚇,才讓他們將靈芝取了出來。但奴婢在途中發現盒子裏根本是空的,便又迴去要個說法。誰知走到太醫院,卻聽見裏邊的太醫在悄聲議論,說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奴婢。他們不知奴婢在外聽著,連帶著那人的名字也一並說了出來。”安素說完刻意把目光轉向鬆荷和斛謠,果見兩人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既是空盒子,裏麵的靈芝又是從哪裏來的?”太後有意避開安素所說的陷害一事。


    “奴婢曾對藥材有過一知半解,知曉靈芝該如何存放,便依著這些線索自行在太醫院找到了。”安素話鋒一轉,“那故意陷害奴婢之人,雖說是針對奴婢而來,但也擾亂了長樂宮的秩序,實則是對太後的不敬,還請太後重罰此人,以正長樂宮風氣。”


    安素故意不說出斛謠的名字,便是想試一試太後。她從未聽太醫們議論過什麽,隻是從斛謠的表現中,猜測到這一切是她所為。但她這樣做沒有任何好處,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太後的命令。安素如此一說,若真是太後一手主導,她定然會將此事壓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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