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往外望著,突然瞥見了去宮女所接人迴來的成蛟,他的身邊還站了兩個年輕的宮女,大約就是領迴來的新人了。


    “鬆荷你看看,成蛟旁邊的那兩個,怎麽樣?”


    “那便是今年宮女所獻來的新人了。”鬆荷仔細瞧了兩眼,“其中一個探頭探腦的,看起來涉世未深的模樣,容貌上也沒什麽出彩的地方。另外一個倒是不錯,這張臉生的極美,看起來也是鎮定,不卑不亢的,似乎也沒被高毅的鞭子嚇到。”


    “不錯,你跟在哀家身邊,看人的本事也精進了不少。”太後笑著點了點頭,“隻是在這宮裏,長得美的人,前路反而更加艱難,尤其還是個長得美的宮女。”


    “都是太後教導的好。”鬆荷習慣性的奉承一句,便見著太後的目光已經完全移向了窗外,似乎外麵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她便也隨著太後的目光一同望了過去。隻見成蛟領著的那兩名小宮女似乎是耐不住性子了,竟大步往長樂宮裏走了進來,絲毫不懼高毅手中的鞭子。


    “蠢啊!這個時候進來,給高毅看見了必定要立個下馬威,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太後歎息的搖了搖頭,“看來這次送來的新進宮女也隻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腦子裏半點思量也沒有。也罷,既是如此,犧牲她們除掉高毅,哀家便也沒什麽好可惜的了。”


    但太後剛剛說完這句話,眼中卻是一驚,那小宮女麵對長鞭在手的高毅,竟還能如此漫不經心。


    殿外的院子裏,被太後的目光緊緊鎖定的人正是安素。她倒不是在門外站不住了,而是自看到太後對高毅厭惡的眼神起,便在心裏暗自準備著一個計劃。此計劃十分大膽,若是能夠成功,說不定就可以留在長樂宮中了,但若是失敗,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也並非不可能。


    安素不是會悠然等待時機的人,她深覺真正的時機需要由自己去創造,這便不顧成蛟的阻攔,大步往長樂宮中走去。


    她旁若無人的走著,到院子裏時果然被高毅叫住。高毅一聲厲喝,連帶著走在後麵的成蛟和周梅紅都驚了一下。


    “這位侍從有什麽事嗎?”安素故意裝作不知他的身份。


    “你知道我是誰嗎?!”高毅的情緒果然十分激動。


    安素依舊平靜答話:“奴婢不知。隻是既是在長樂宮中,自然都是太後的奴才了。”


    “咱家是這長樂宮的副總管高毅!”


    “哦,高副總管好。”安素隨意應了一句,便繼續往裏走去。她們作為被分配過來的宮女,頭一件事就是要先去拜見主子,再由主子決定讓她們貼身伺候,還是打發到外麵幹些粗活。


    “你站住!本總管允許你進去了?”高毅憤憤吼了一句,“還不滾過來給本總管行過禮!”


    “高副總管,我們是從宮女所分配過來的,按著規矩,得先去麵見宮裏的主子,其他的事情都得等見過主子之後再說。高副總管這樣攔著奴婢,莫非是想說,這長樂宮已經全然由您做主,奴婢無須去見過太後,直接把您當主子即可?”安素心中明白,各宮主子都絕不能容忍爬到自己頭上的奴才,這高毅如此跋扈,太後看他的眼神也滿是厭惡,必定是有些僭越了。


    站在窗戶後麵的太後看著這一幕,嘴角的笑容倒是深了些:“方才以為不過是兩個草包,現在看來或許還有驚喜在後頭,這宮女有點兒意思。”


    鬆荷看著外麵倒是心慌:“太後,要不要奴婢出去將她們帶進來?”


    “現在出去做什麽,好好看戲就是。哀家這長樂宮,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有趣的戲碼了。”


    身在戲中的安素抬眼望著高毅,眼裏毫無其他宮人對他的尊重和懼怕,甚至夾雜了些鄙夷和戲謔。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跟本總管說話!”高毅惱羞成怒,“來人,把她給我按住了,咱家要讓她明白明白,在這長樂宮裏究竟該聽誰的!”


    可惜跪在高毅麵前的那些宮女已經被打的遍體鱗傷,再沒有力氣站起來按住安素。而領她們過來的成蛟,也是長樂宮的另一位副總管,職銜和高毅不相上下,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他自然沒必要聽從他的吩咐。


    “看來高副總管還使喚不動手下的奴才們,不如先提升提升威望,奴婢要先去見太後娘娘,就不多做打擾了。”安素不屑地笑著,便自顧自的往殿內走。


    “你找死!”高毅終於忍無可忍,拿著鞭子的手一揚,那鞭子便要往安素身上甩去。


    若是其他養在深閨之中的家人子,定然得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鞭子,但安素是在田地裏勞作過的農家女,反應比尋常女兒家要快許多。她飛快的轉身,一把抓住鞭身用力一扯,常年養尊處優的高毅便是一個踉蹌。


    他勉勉強強終於站穩,正要破口大罵,迎麵又是一巴掌扇了過來。高毅撿了鞭子,捂著臉要繼續開罵,腳下又被安素一絆,正好摔在周梅紅麵前。


    周梅紅原是被高毅嚇得膽顫,轉眼間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掩嘴笑出了聲。高毅這麽多年在長樂宮,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現下知曉安素不好惹,想著留待日後再收拾她。但心中的這口惡氣不得不出,便瞅準了站在一旁事不關己,此時卻敢嘲笑他的周梅紅。


    他一鞭子朝周梅紅抽過去,這一迴終於沒有撲個空,鞭子打在肉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高毅嚐到了甜頭,知道周梅紅比安素好欺負,更是卯足了勁兒打她。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太後隔著窗戶看著這一切,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朝鬆荷揮了揮手:“你方才不是想出去嗎?現在可以出去了。那被高毅抽打的宮女,哀家看著是熬不過今日了。”


    鬆荷自然明白太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的意思,將一根淬了毒的金針藏進袖子裏,便扶著太後緩緩走了出去。


    “放肆!太後麵前豈容爾等肆意打鬧!”鬆荷看著對太後唯唯諾諾,斥責起旁人來倒是中氣十足。


    “太後,太後快救救奴才啊!”明明是舉起鞭子打的最兇的人,見著太後出來,倒是換了一副麵孔,高毅跪行到太後腳邊,“太後啊,這宮女所送來的都是些什麽人啊!一來頂撞奴才不說,還打了奴才巴掌,您看看奴才這臉,都腫起來了。”


    “你還知道你是個奴才啊!”太後冷哼了意思,把目光移向安素,“是你把他的臉打成這樣的?”


    “迴太後的話,正是奴婢。”安素承認的倒是爽快。


    “大膽!你可知他是長樂宮的副總管,你一個初來長樂宮的小小宮女,還敢動手打他?”太後雖是斥責,語氣卻並不嚴厲,反倒有種想聽聽安素怎樣辯駁的意思。


    “太後,奴婢是否動手打了高副總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後的威嚴。”安素本想著隻是嗆他幾句,但這人不肯好好說話,非要動起鞭子,她也就忍不住教訓了一巴掌。隻是此時太後問起,確是沒法子辯駁,隻能用更惹眼的事情將其掩蓋過去。


    “哀家的威嚴?怎麽說?”


    “宮裏伺候的宮人們都是從宮女所出來的,自然都知曉宮女所的規矩。在奴婢們受訓結束被分配到各宮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要拜見主子,隨後才能進行其他的事情,這是對主子最基本的尊敬。”安素看了一眼佯裝哭啼的高毅,接著道,“方才奴婢正要進去拜見太後,走到院子裏卻遭到高副總管的重重阻攔,非讓奴婢給他行大禮,更是讓奴婢不得他的命令不可離開。這樣一來,奴婢初來長樂宮最先拜見的,豈不就是高副總管了?此事若是傳出去,豈不讓人以為如今的長樂宮,竟是高副總管當家做主?”


    安素將這最後一句話說出來時,心中也是十分忐忑,此話有僭越之意,但若是不說,太後便沒了由頭責罰高毅。安素心裏打著的主意,便是以自己為餌,給太後創造一個責罰高毅的機會,以解她心中對高毅的厭惡。


    太後垂眸掃了高毅一眼:“她說的是真的嗎?”


    “這......奴才,奴才確實是讓她行禮,但奴才絕無僭越之心啊!奴才一心向著太後,隻是想幫太後將新來的奴婢調教好,再交由太後使喚。”


    “調教?你就是這般調教的?”太後朝鬆荷使了個眼色,她便快步走向已被鞭子抽得鮮血淋漓的周梅紅身邊,同時從袖口中將那金針抖了出來。


    安素的目光隨著鬆荷而去,本是想看看周梅紅的狀況,卻目睹了鬆荷從袖口抖出金針,直覺告訴她,這金針絕不是什麽友善的玩意兒。


    “太後,人已經......”鬆荷將金針抵向周梅紅的頸部,一邊避著眾人要紮進去,一邊向太後迴話,但剛說了幾個字便被安素打斷。


    “人已經暈過去了。”安素趕緊走到周梅紅身邊,見著鬆荷因她的到來將金針收了迴去,才放心的扶過周梅紅,“太後,奴婢與她一同入長樂宮,就把她交由奴婢來照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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