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權峰,觀景台上,碧雲宗與七星宗的年輕弟子們,正佇立山頭,登高望遠,看起來一個個都似乎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中一般,久久無言。


    其實,他們不是真的沉醉,而是在苦苦思索,都希望能寫出一首名傳千古的詩句來。


    正所謂“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誰不想流芳百世呢?


    今日的題目叫《靈山》。


    靈山是整個山脈的名字,七星宗總部的七座山峰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其餘還有大大小小的上千個山峰,都屬於靈山。


    觀景台上,放有六張書桌,其中的五張桌子上,已經備好了紙與筆墨,誰想好了就可以書寫出來,而另一張桌子上,則放著一套珍貴的筆墨紙硯,是本次比試獲勝者的獎品。


    在觀景台後麵的廣場上,有一萬多人在圍觀,並小聲地議論著——


    “我覺得那個素有碧海國第一才女之稱的楚文萱還是會得第一。”


    “碧雲宗的第一才子林致遠也有機會啊!”


    “我覺得我們七星宗的俞無痕水平也很高的。”


    “上次比過,俞無痕與林致遠水平相當,楚文萱明顯比他們都高一些。”


    “寫詩是要靠靈感和臨時發揮的,不完全靠水平。”


    ……


    在人們的議論聲中,碧雲宗有一個少年首先走向書桌,提筆就寫下了第一首。


    他寫完後,就退了開去,他們的領隊王瀚當即拿起那張詩稿,展示給大家看,因為不少人站得遠看不清,他就開口朗誦起來——


    “山色蒼茫雲氣浮,江水滔滔自東流。


    綠林深處聞鳥語,清溪岸邊見魚遊。”


    隨著第一個人開始寫,後麵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地把自己的作品寫了出來。


    隨著一首首詩作的展示,大家都議論紛紛,各有各的意見,一時間也說不出哪一首更好。


    大多數詩作就是把眼前的美景都描繪得很美,意境大致相同,隻不過用詞各有特色,並沒有特別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出現。


    在嘈雜的議論聲中,被寄予厚望的楚文萱、林致遠和俞無痕也都各自寫好了。


    隻見林致遠寫的是——


    “山水相依景色幽,清風拂麵心神舒。


    閑坐亭台聽流水,靜觀雲卷任風收。”


    俞無痕寫的是——


    “山巒疊嶂雲霧繞,江河浩渺水天連。


    漁舟唱晚夕陽下,山水相依景無限。”


    楚文萱寫的是——


    “靈山秀色入眼簾,寄情山水心自閑。


    白雲飄渺青山外,清泉潺潺綠水間。


    心曠神怡忘歸路,流連忘返不思還。


    願得長居此山中,與君共賞雲景天。”


    三人的詩確實比其他人略勝一籌,但也沒有達到壓倒性勝出的水平。


    這次比試,雙方各出六個人,共十二個人,十二首詩也都寫出了靈山的優美景色,但都沒有什麽特別突出的表現。


    這時,碧雲宗的領隊王瀚看向趙瑾問道:


    “趙堂主,這些詩句,不知閣下是如何評價的呢?”


    趙瑾沉思片刻後迴答道:


    “我認為,今天大家的表現都很好,果然不負眾望,都寫出了眼前山水的美,其中最令我喜歡的一句,是貴宗才子林致遠的後兩句,‘閑坐亭台聽流水,靜觀雲卷任風收’,一個少年,能有如此心境,果真是很不凡呢!”


    兩人說話的時候,雙方的教習也都開始討論評判,要選出今天表現最佳的,獎勵一套珍貴的文房四寶。


    廣場上,眾人也都議論紛紛,有人看不懂,有人似懂非懂,也有人確實能讀懂詩的意思,感受到詩的意境。


    有人小聲議論——


    “我怎麽感覺才女楚文萱雖然寫得長一些,但也沒有多好呢!”


    “可能是她今天沒有靈感吧!”


    “我雖然不懂詩,但也覺得今天的這些詩也就這樣,反正就是換著花樣寫靈山很美唄!”


    “已經很不錯了,要讓你寫,你能寫得出來嗎?”


    ……


    觀眾在議論,幾個教習也在討論,但一直沒有一個一致的說法,總體來說,碧雲宗的人會偏向自己宗門一些,而七星宗的人自然也是如此。


    都想從自己宗門選手的詩句中挖掘出亮點來,甚至會附加一些個人的觀點進去,純屬過度解讀。


    一時間,雙方難以得出一個統一的看法,一個七星宗的教習就提議道:


    “既然大家的看法都不一致,何不就讓廣場上的人一起投票表決,這麽多人投票得出來的結果自然就顯得公平了。”


    碧雲宗一個臉部瘦長,眼睛很小的教習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說道:


    “你讓一群雜役來投票?你看看,廣場上大多數都是穿著雜役衣服的人,讓他們來評價這些詩句?井底之蛙,何以知道天之大,海之闊?”


    他的話音剛落,很多離得近的雜役都聽到了,於是紛紛叫嚷道——


    “這人竟然看不起我們雜役,你究竟有多大能耐呢?”


    “我們不懂?我們雖然不會寫,但是寫得好不好還看不出來嗎?”


    “也不知他哪來的自信,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教習而已,竟然還看不起雜役,有本事你就當院長去啊!”


    “你看那模樣,賊眉鼠眼,瘦得跟一根竹竿似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


    一時間,群情激憤,雜役也是有尊嚴的,自己家的苗教習罵幾句倒是無所謂,哪能輪到一個外人來貶低呢?


    就在這時,有人發現雜役的首席弟子蕭吟月就站在觀景台邊上不遠的位置,於是大聲喊道:


    “蕭師姐,麻煩你給那個馬臉教習上上課!”


    有人這麽帶頭一喊,其他人也都紛紛喊起來——


    “對,蕭師姐上去!”


    “蕭師姐,你也去跟他們比一比,讓他們看看,我們雜役也是會寫詩的。”


    “蕭師姐,你要給我們雜役做主啊!”


    ……


    蕭吟月這一個多月來,經常代替苗春梅給大家講課,課餘時間有人來問,她也都比較熱心地為大家解答問題,經常出口成章,倒是令很多雜役都佩服不已,覺得她就是一個知識很豐富的讀書人。


    一個人的威望,常常就是在這樣的點點滴滴中積攢起來的,現在的蕭吟月,在雜役弟子中,就擁有極高的威望。


    看到廣場上的情形,一開始並不怎麽在意的王瀚不由好奇地問道:


    “這個蕭師姐倒是挺受雜役們擁戴的,她究竟是何許人呢?”


    趙瑾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冷著臉說道:


    “你們的教習,這是想要挑起兩個宗門的矛盾嗎?”


    王瀚一看趙瑾臉色不對,當即解釋道:


    “這些教習啊,在宗門裏每次給雜役上課,都是這種態度,養成習慣了,說話不過腦子,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多有得罪了。”


    趙瑾淡漠地迴答道:“不該是你給我道歉,而是應該讓那個教習給我宗門的雜役道歉。”


    其實,趙瑾也是借題發揮,自己宗門的教習給雜役上課時,其實也沒少罵人廢物,可那是自己人,對方作為客人,這樣說話,那不是給了自己反擊的機會嗎?


    這邊兩人正在交談,那邊,蕭吟月被大家這麽一喊,本不想出風頭的她,也不得不苦著臉站了出來。


    在她看來,這種事情就應該是趙堂主來解決的,她隻想低調的修煉和學習,何必要趟這樣的渾水呢?


    可是,現在這麽多雜役都喊蕭師姐,要她站出來,她再不出來就愧對雜役首席弟子的職務了。


    隻見她邁著從容的步伐,緩步走向觀景台,禮節性地行了個禮,然後淡淡地開口問道:


    “不知這位教習如何稱唿呢?”


    那位馬臉教習以一副居高臨下的語氣迴答道:“你一個小小雜役,有何資格來問我稱唿呀?”


    蕭吟月也不生氣,依然淡然的說道:“哦,原來是個無名之輩,那不問也罷!”


    下麵立刻有人起哄道:


    “對,無名之輩,不問也罷!”


    “好一句,無名之輩,不問也罷!”


    ……


    那教習一時間氣得都不知道如何反駁了,隻好一甩手,憤恨地說道:


    “真是豈有此理,一群雜役竟然如此不懂禮儀,你們宗門都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蕭吟月平靜地迴答道:


    “禮儀是用來迎接懂禮之人的,你們宗門的人難道都是這麽做客的嗎?”


    蕭吟月的話不禁令附近的雜役又是一陣叫好,一時間場麵居然變得很熱鬧。


    眼看一個教習被一個雜役三兩句話就說得啞口無言,王瀚立刻走過來,對那位馬臉教習說道:“馬武智,你是怎麽說話的呢?快給七星宗的雜役弟子道歉!”


    馬武智驚訝道:“王堂主,你竟然讓我跟他們道歉?我有說錯嗎?讓一群不懂詩的雜役來為這些詩投票,這不是胡鬧嗎?”


    王瀚生氣地說道:“你可以不同意對方的建議,但不能貶低雜役的身份,這是兩迴事。”


    堂主發話,按說他是不敢反駁的,可是,一想到要跟一群他一向看不起的雜役道歉,他又實在開不了口,如果今天道歉,這事傳迴宗門,今後他還怎麽給自己宗門的雜役上課呢?


    他嘴角抽了抽,突然靈機一動,就看向蕭吟月說道:“要道歉也可以,除非你這個雜役首席弟子,也能寫出與上麵這十二首詩同等水平的詩來。”


    他話音剛落,很多人都不禁麵麵相覷,讓一個雜役弟子寫出與上麵那些詩句同等水平的詩,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蕭吟月微微的皺了皺眉,在想究竟要不要打臉一次。


    可是,看在馬武智的眼中,卻是蕭吟月被難住了的表現,他不禁暗自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他就可以不用為難了。


    蕭吟月假裝沒聽清他的名字,就喃喃自語道:“馬無智……?”


    自語完,她才抬起頭看向馬武智說道:“馬教習,你還真是人如其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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