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杞出院這天，陽光很好，商萱大早上就到醫院來了。
“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宋杞站在病床邊收拾簡單行李，看到商萱進門，很是訝意，牆上鍾表才剛過八點一刻。
商萱笑笑，將手中提著的餐盒放到會客區小桌子上，“我平常也起得比較早，幹脆過來給你送點早餐，辦出院手續也挺麻煩的，吃了早餐去比較好。”
她說著，已經開始打開袋子，替他將早餐擺出來，是一碗白粥，還有幾個素菜包子。
“先吃完再收拾吧。”
宋杞將病號服換成了自己的衣裳，那衣裳是商萱前兩天替他到家裏取來的，原本合適的尺碼，現在穿在身上，鬆鬆垮垮的。
商萱有些感慨，“你瘦了好多吧？”
宋杞洗了手坐下來，拿起包子就咬去大半，不甚在意，“能胖迴來的。”
商萱也笑，看著他吃。
“你吃過了嗎？”把幾個小包子都解決掉了，宋杞才想起來抬頭問商萱。
商萱雖然看著他，眼神似乎有些出離，這一個月來，商萱經常到醫院來看宋杞，有時兩人坐著半天不說話，各自捧著一本書可以打發一天，她經常這樣，宋杞已經有些習慣。
這時聽到宋杞的詢問，商萱迴了神，點點頭，“我吃過了，這家包子鋪很出名，等你出院就吃不到了。”
“為什麽？”
“在我家那邊，離你住的地兒有點遠。”
宋杞‘哦’了一聲，點點頭，埋頭喝粥，喝兩口才道，“我可以到你那邊去吃。”
“太遠了，四十多公裏，可惜沒有分店。”
商萱笑笑，當他是開玩笑的樣子。
宋杞正想說什麽，商萱手機響起，她沒有避開宋杞，與對方也沒有多說，隻是重複兩句“我不需要”就掛了電話。
她神色平靜，看似沒有異常，可宋杞知道不是。
喝下最後兩口粥，宋杞才將視線落在她身上，商萱低著頭看著手中的手機，又在走神。
“我去辦手續，你在我這兒等我嗎？還是去門口的茶館坐坐？我請你喝茶。”
“不用了，我在這裏等你。”
宋杞點點頭，知道問她她也不會多說什麽，便拿了資料包去辦出院手續。
一個小時後，等宋杞迴來，商萱已不在病房，他原本急切的步伐忽然就緩了下來，將裝著病曆與單據的袋子放到專門收集體檢報告的小包裏，保溫杯、手機、充電線，一一裝起來，而後是床頭櫃上一本書。
《遠山淡影》，作者是一位日裔英國家，商萱帶給他的。
書不厚，卻反複隻看到三分之二不到，並沒有記住裏麵的內容，不是書不好，而是宋杞在看書的時候，坐在房間的商萱讓他根本無法匯神。
他即便沒有看她，也能強烈感受到她的存在，現在、過去，宋杞不自覺就會聯想很多很多。
“這本書你看完了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令宋杞詫異抬頭，商萱從門外進來，對著他笑。
“我以為你走了。”手中的書塞到包裏，然後拉上拉鏈，這病房裏，他的所有東西都已收齊。
“剛剛保潔在做洗手間的衛生，我去了公共衛生間。”她解釋。
宋杞眉眼這才舒展開，遞給她紙巾擦手，聽她道，“走吧，我送你迴去。”
兩人並肩走出醫院，宋杞準備叫車，商萱伸手拉住他胳膊，“走這邊，我開車來的。”
“你有車？”宋杞意外。
“最近剛提的。”
醫院大門口車來人往，宋杞很自然地跟商萱換了個位置，讓她走在裏側，商萱看在眼裏，道：“之前也有的，不過不是我自己付的錢，就沒有再用。”
兩人走到大門外的露天停車場，一輛白色凱美瑞應聲解了鎖，宋杞連誇了兩句，商萱不懂性能，隻是見過之前一個客戶開這個車說還挺好，直接就買了，當時4s店的人都很驚訝，連連問她是否有其他問題需要確認，她提車跟買菜一樣簡單。
倒不是商萱錢多，隻是對這些實在不覺得應該多上心，隻要能開，質檢過關，其他她並不在意。
正準備上車時，從對麵的一輛奧迪上下來兩個人，都戴著墨鏡，走在前麵的一位主導氣場十分強悍，宋杞不由多看了一眼，但見對方朝他們直直走來，才會意過來，便停下了手中開車門的動作。
果然一旁的商萱已經怔住，也站在駕駛座門外，看著走過來的男人，沒有上車。
“司太太。”
先打招唿的，是走在落後一步的男人，他摘下墨鏡拿在手裏，手中提著公文包，對商萱微欠身，很是敬重。
“周律師。”
商萱也淡淡迴了一聲招唿，而後視線在周律師跟前的男人身上略略掃過，“真巧，在醫院見到。”
為首的男人雙手插在褲兜裏，麵向著商萱，沒有摘下墨鏡的意思，但宋杞這時已認出來，他就是司乾。
商萱的丈夫。
“搬出來住，就是為了來醫院做陪護的嗎？”
司乾出聲，依然沒有摘下墨鏡，他的臉幾不可見往宋杞的方向側了側，仍然直麵商萱。
別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這聲音，氣壓已然很低。
宋杞想出聲解釋，然而商萱更快一步，她神色始終淡淡的，仿佛波瀾不驚，對麵前的人道，“這位是我朋友宋杞，上迴你們見過。宋杞，這位是司先生，你還記得吧嗎？”
並不理會對方的質問，商萱轉向宋杞的後半句，明顯語氣柔軟下來，更添幾分親昵。
司乾隻覺血氣上湧，最終卻僅僅抿了抿唇，“你什麽意思？我們還沒有離婚。”
“這不是在離嗎？我的律師周律師您應該已經見過。”
她神色鎮靜，很正麵的迴答，沒有逃避，更沒有帶絲毫多餘情緒，甚至可稱得上輕聲細語。
“我需要一個解釋。”
“解釋？”
商萱沉吟，當真仔細斟酌了下，才抬眸道，“司先生，你也看到了，我身邊這位就是我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你很生氣大概也覺得我跟他站在一起更和諧是不是？那是自然的，我們在同一家孤兒院裏長大，有共同的經曆和背景，我們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就能相互理解，不像你，出生就是含著金湯匙的豪門公子，和我們根本上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除了你，我們身邊沒有人不知道這個事實。”
“你以前不是這麽說的。”
“周律師也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說了，司先生，我們簽過協議的，訂婚就是為了讓你幫助我複仇。”
“你不用拿這些虛偽的借口敷衍我，我們現在已經結婚，而不是在婚前。”
“是，正因為我們結婚了，我才更確定我們倆不合適，跟你在一起，我日夜都頂著無止境的壓力，我很痛苦，結婚前後那段時間我根本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你可以問我的醫生。但最近就不一樣了，自從我搬出來住，我的藥量已經大減，這同樣是事實。”
“……”
“你不用擔心，我什麽要求也沒有，隻要你同意離婚。”
沉默良久的司乾這才明確地指了指宋杞，“你放棄我，就是為了跟他在一起？”
商萱幾乎沒有猶豫就答道：“是。”
“那我絕對不會同意離婚。”他的手垂下來，語氣更添決絕。
“……”商萱望著他，那神情就像在看一條可憐蟲。
司乾忽而摘下墨鏡，湊近她耳邊道，“我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毀了也不可能落到別人手裏！你若堅持要跟他在一起，就不怕他性命不保？”
宋杞從側影裏亦看到司乾的咬牙切齒，要上前去，卻被周律師攔下，隻聽周律師對他道，“這位先生，他們才是夫妻，至少目前還沒有離婚，你大概也不想成為他們婚姻的破壞者讓司太太變得被動吧？”
宋杞生生忍下來，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
“是嗎？”商萱的眼睛很冷，盯著司乾仔仔細細將他看著，“你不是沒有試過吧？他住這麽久的醫院，難道不是拜你所賜？”
她聲音很低，主要是不想讓宋杞聽到後為她擔心。
但司乾聽得清清楚楚，包括她語氣中的嫌惡與漠然。
她從來沒有對他露出過如此嫌惡的表情，司乾一時怔在那裏。
“你拿季芯澄要挾我，現在又拿宋杞要挾我，司乾，你真的覺得你是愛我的嗎？沒關係，如果你真的想，你大可一試，但我告訴你，即便真是那樣，我也不會迴到你身邊。我這條命原本就是靠你才活下來的，你大可一並送我去死。”
她的聲調仿佛沒有起伏，卻讓一字不落聽完的司乾不敢有絲毫懈怠。
商萱的擰，更多時候表現在她說到做到這一點上，她從來不習慣失約，言而有信是她的本性。
司乾知道自己在這一點上根本贏不了她，點點頭，笑了。
他笑得有點悲愴，從宋杞的角度看過去，陰涼涼的。
“不能動他們，行啊，那我自己我總能做得了主吧？商萱，我不會離婚，絕對不會同意！”
他幾乎在她耳邊低吼，冷冽的眸光如利刃劃過她眉宇，然後不曾停留，重新戴上墨鏡帶著同律師向醫院走去。
直到人都走遠了，商萱還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的眼神又變得渙散，宋杞幾乎不忍上前打斷她。
直到宋杞隱約察覺到她似要站立不穩，才上前去扶她，“你還好嗎？”
商萱抬起頭，那雙大眼睛裏空洞漸漸散去，有了焦距，她有些不自在地舒了口氣，立刻向宋杞道歉，“對不起啊，我沒想到會突然遇到他，把你連累進來。”
宋杞垂了垂眸，掩飾眼底失落，他怎麽會害怕被她連累，他忽而有些難過，她下意識就要跟他撇清關係。
“沒關係。要不，我來開車吧？”
“你？”
“是啊，看到車子就手癢癢，躺了這麽久我都煩了。”
他小心翼翼，但語氣卻盡量顯得輕鬆，給她留足了餘地。
商萱感激地對他一笑，點頭將鑰匙交給宋杞。兩人各自入座，宋杞大致看了眼操控台，然後才將車子駛出停車位。
他駕車很穩。
“剛才的事，真的很對不起。”
商萱再次提起，她心內不安，為司乾那句發狠的話，如果他真的敢對宋杞和季芯澄動手，商萱就是覺得哪怕自己以命相抵，也對不起昔日的好友。
宋杞並不清楚她的心思，隻道她是拿和他在一起當借口應對司乾，覺得對不住他。
隻是笑，“真的沒關係，你要還當我是朋友，就不要再跟我說這樣的客氣話。”
商萱微揚唇角，勉強給他一個笑意，而後陷入沉默。
之後兩人一路無話，宋杞將車子直接開迴家，到了他住的小區，仿佛所有人都認識他，從小區看門的保安到各處樓層的鄰居，都對他的身體健康表示很關切。
宋杞前前後後都笑臉相迎，與那些大叔大媽拍著胸脯保證沒事了，其間他們問得最多的就是宋杞身邊的商萱是不是女朋友。
宋杞打著哈哈，“朋友，是很好的朋友。”
對方大多數都表示不信，“不用害羞，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福不就來了嘛！”
也有打趣商萱的，“姑娘，我們小宋老師可真是頂好頂好一小夥子，你這是找對人了！”
直到兩人進到單元樓裏，耳邊才清靜下來。
商萱有些後悔剛才沒聽他坐在車上等，“不好意思啊，又讓大家誤會你了。”
宋杞住在三樓，拿鑰匙開門，迴頭睨了她一眼，“你又來。”
商萱笑了笑，當了一路悶葫蘆，這會兒才像是真正活了過來，表情輕鬆了些，“你在這裏很受歡迎。”
“我假期多，又跟這裏一個物業主管是老同學，周末或寒暑假做過幾迴義工，跟小區裏上了年紀的叔叔阿姨都挺熟的。”
宋杞拿鞋子給商萱換，是男士的拖鞋，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將就一下。”
商萱這時才道，“你沒有交往過女朋友嗎？”
“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宋杞站在病床邊收拾簡單行李，看到商萱進門，很是訝意，牆上鍾表才剛過八點一刻。
商萱笑笑，將手中提著的餐盒放到會客區小桌子上，“我平常也起得比較早，幹脆過來給你送點早餐，辦出院手續也挺麻煩的，吃了早餐去比較好。”
她說著，已經開始打開袋子，替他將早餐擺出來，是一碗白粥，還有幾個素菜包子。
“先吃完再收拾吧。”
宋杞將病號服換成了自己的衣裳，那衣裳是商萱前兩天替他到家裏取來的，原本合適的尺碼，現在穿在身上，鬆鬆垮垮的。
商萱有些感慨，“你瘦了好多吧？”
宋杞洗了手坐下來，拿起包子就咬去大半，不甚在意，“能胖迴來的。”
商萱也笑，看著他吃。
“你吃過了嗎？”把幾個小包子都解決掉了，宋杞才想起來抬頭問商萱。
商萱雖然看著他，眼神似乎有些出離，這一個月來，商萱經常到醫院來看宋杞，有時兩人坐著半天不說話，各自捧著一本書可以打發一天，她經常這樣，宋杞已經有些習慣。
這時聽到宋杞的詢問，商萱迴了神，點點頭，“我吃過了，這家包子鋪很出名，等你出院就吃不到了。”
“為什麽？”
“在我家那邊，離你住的地兒有點遠。”
宋杞‘哦’了一聲，點點頭，埋頭喝粥，喝兩口才道，“我可以到你那邊去吃。”
“太遠了，四十多公裏，可惜沒有分店。”
商萱笑笑，當他是開玩笑的樣子。
宋杞正想說什麽，商萱手機響起，她沒有避開宋杞，與對方也沒有多說，隻是重複兩句“我不需要”就掛了電話。
她神色平靜，看似沒有異常，可宋杞知道不是。
喝下最後兩口粥，宋杞才將視線落在她身上，商萱低著頭看著手中的手機，又在走神。
“我去辦手續，你在我這兒等我嗎？還是去門口的茶館坐坐？我請你喝茶。”
“不用了，我在這裏等你。”
宋杞點點頭，知道問她她也不會多說什麽，便拿了資料包去辦出院手續。
一個小時後，等宋杞迴來，商萱已不在病房，他原本急切的步伐忽然就緩了下來，將裝著病曆與單據的袋子放到專門收集體檢報告的小包裏，保溫杯、手機、充電線，一一裝起來，而後是床頭櫃上一本書。
《遠山淡影》，作者是一位日裔英國家，商萱帶給他的。
書不厚，卻反複隻看到三分之二不到，並沒有記住裏麵的內容，不是書不好，而是宋杞在看書的時候，坐在房間的商萱讓他根本無法匯神。
他即便沒有看她，也能強烈感受到她的存在，現在、過去，宋杞不自覺就會聯想很多很多。
“這本書你看完了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令宋杞詫異抬頭，商萱從門外進來，對著他笑。
“我以為你走了。”手中的書塞到包裏，然後拉上拉鏈，這病房裏，他的所有東西都已收齊。
“剛剛保潔在做洗手間的衛生，我去了公共衛生間。”她解釋。
宋杞眉眼這才舒展開，遞給她紙巾擦手，聽她道，“走吧，我送你迴去。”
兩人並肩走出醫院，宋杞準備叫車，商萱伸手拉住他胳膊，“走這邊，我開車來的。”
“你有車？”宋杞意外。
“最近剛提的。”
醫院大門口車來人往，宋杞很自然地跟商萱換了個位置，讓她走在裏側，商萱看在眼裏，道：“之前也有的，不過不是我自己付的錢，就沒有再用。”
兩人走到大門外的露天停車場，一輛白色凱美瑞應聲解了鎖，宋杞連誇了兩句，商萱不懂性能，隻是見過之前一個客戶開這個車說還挺好，直接就買了，當時4s店的人都很驚訝，連連問她是否有其他問題需要確認，她提車跟買菜一樣簡單。
倒不是商萱錢多，隻是對這些實在不覺得應該多上心，隻要能開，質檢過關，其他她並不在意。
正準備上車時，從對麵的一輛奧迪上下來兩個人，都戴著墨鏡，走在前麵的一位主導氣場十分強悍，宋杞不由多看了一眼，但見對方朝他們直直走來，才會意過來，便停下了手中開車門的動作。
果然一旁的商萱已經怔住，也站在駕駛座門外，看著走過來的男人，沒有上車。
“司太太。”
先打招唿的，是走在落後一步的男人，他摘下墨鏡拿在手裏，手中提著公文包，對商萱微欠身，很是敬重。
“周律師。”
商萱也淡淡迴了一聲招唿，而後視線在周律師跟前的男人身上略略掃過，“真巧，在醫院見到。”
為首的男人雙手插在褲兜裏，麵向著商萱，沒有摘下墨鏡的意思，但宋杞這時已認出來，他就是司乾。
商萱的丈夫。
“搬出來住，就是為了來醫院做陪護的嗎？”
司乾出聲，依然沒有摘下墨鏡，他的臉幾不可見往宋杞的方向側了側，仍然直麵商萱。
別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這聲音，氣壓已然很低。
宋杞想出聲解釋，然而商萱更快一步，她神色始終淡淡的，仿佛波瀾不驚，對麵前的人道，“這位是我朋友宋杞，上迴你們見過。宋杞，這位是司先生，你還記得吧嗎？”
並不理會對方的質問，商萱轉向宋杞的後半句，明顯語氣柔軟下來，更添幾分親昵。
司乾隻覺血氣上湧，最終卻僅僅抿了抿唇，“你什麽意思？我們還沒有離婚。”
“這不是在離嗎？我的律師周律師您應該已經見過。”
她神色鎮靜，很正麵的迴答，沒有逃避，更沒有帶絲毫多餘情緒，甚至可稱得上輕聲細語。
“我需要一個解釋。”
“解釋？”
商萱沉吟，當真仔細斟酌了下，才抬眸道，“司先生，你也看到了，我身邊這位就是我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你很生氣大概也覺得我跟他站在一起更和諧是不是？那是自然的，我們在同一家孤兒院裏長大，有共同的經曆和背景，我們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就能相互理解，不像你，出生就是含著金湯匙的豪門公子，和我們根本上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除了你，我們身邊沒有人不知道這個事實。”
“你以前不是這麽說的。”
“周律師也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說了，司先生，我們簽過協議的，訂婚就是為了讓你幫助我複仇。”
“你不用拿這些虛偽的借口敷衍我，我們現在已經結婚，而不是在婚前。”
“是，正因為我們結婚了，我才更確定我們倆不合適，跟你在一起，我日夜都頂著無止境的壓力，我很痛苦，結婚前後那段時間我根本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你可以問我的醫生。但最近就不一樣了，自從我搬出來住，我的藥量已經大減，這同樣是事實。”
“……”
“你不用擔心，我什麽要求也沒有，隻要你同意離婚。”
沉默良久的司乾這才明確地指了指宋杞，“你放棄我，就是為了跟他在一起？”
商萱幾乎沒有猶豫就答道：“是。”
“那我絕對不會同意離婚。”他的手垂下來，語氣更添決絕。
“……”商萱望著他，那神情就像在看一條可憐蟲。
司乾忽而摘下墨鏡，湊近她耳邊道，“我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毀了也不可能落到別人手裏！你若堅持要跟他在一起，就不怕他性命不保？”
宋杞從側影裏亦看到司乾的咬牙切齒，要上前去，卻被周律師攔下，隻聽周律師對他道，“這位先生，他們才是夫妻，至少目前還沒有離婚，你大概也不想成為他們婚姻的破壞者讓司太太變得被動吧？”
宋杞生生忍下來，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
“是嗎？”商萱的眼睛很冷，盯著司乾仔仔細細將他看著，“你不是沒有試過吧？他住這麽久的醫院，難道不是拜你所賜？”
她聲音很低，主要是不想讓宋杞聽到後為她擔心。
但司乾聽得清清楚楚，包括她語氣中的嫌惡與漠然。
她從來沒有對他露出過如此嫌惡的表情，司乾一時怔在那裏。
“你拿季芯澄要挾我，現在又拿宋杞要挾我，司乾，你真的覺得你是愛我的嗎？沒關係，如果你真的想，你大可一試，但我告訴你，即便真是那樣，我也不會迴到你身邊。我這條命原本就是靠你才活下來的，你大可一並送我去死。”
她的聲調仿佛沒有起伏，卻讓一字不落聽完的司乾不敢有絲毫懈怠。
商萱的擰，更多時候表現在她說到做到這一點上，她從來不習慣失約，言而有信是她的本性。
司乾知道自己在這一點上根本贏不了她，點點頭，笑了。
他笑得有點悲愴，從宋杞的角度看過去，陰涼涼的。
“不能動他們，行啊，那我自己我總能做得了主吧？商萱，我不會離婚，絕對不會同意！”
他幾乎在她耳邊低吼，冷冽的眸光如利刃劃過她眉宇，然後不曾停留，重新戴上墨鏡帶著同律師向醫院走去。
直到人都走遠了，商萱還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的眼神又變得渙散，宋杞幾乎不忍上前打斷她。
直到宋杞隱約察覺到她似要站立不穩，才上前去扶她，“你還好嗎？”
商萱抬起頭，那雙大眼睛裏空洞漸漸散去，有了焦距，她有些不自在地舒了口氣，立刻向宋杞道歉，“對不起啊，我沒想到會突然遇到他，把你連累進來。”
宋杞垂了垂眸，掩飾眼底失落，他怎麽會害怕被她連累，他忽而有些難過，她下意識就要跟他撇清關係。
“沒關係。要不，我來開車吧？”
“你？”
“是啊，看到車子就手癢癢，躺了這麽久我都煩了。”
他小心翼翼，但語氣卻盡量顯得輕鬆，給她留足了餘地。
商萱感激地對他一笑，點頭將鑰匙交給宋杞。兩人各自入座，宋杞大致看了眼操控台，然後才將車子駛出停車位。
他駕車很穩。
“剛才的事，真的很對不起。”
商萱再次提起，她心內不安，為司乾那句發狠的話，如果他真的敢對宋杞和季芯澄動手，商萱就是覺得哪怕自己以命相抵，也對不起昔日的好友。
宋杞並不清楚她的心思，隻道她是拿和他在一起當借口應對司乾，覺得對不住他。
隻是笑，“真的沒關係，你要還當我是朋友，就不要再跟我說這樣的客氣話。”
商萱微揚唇角，勉強給他一個笑意，而後陷入沉默。
之後兩人一路無話，宋杞將車子直接開迴家，到了他住的小區，仿佛所有人都認識他，從小區看門的保安到各處樓層的鄰居，都對他的身體健康表示很關切。
宋杞前前後後都笑臉相迎，與那些大叔大媽拍著胸脯保證沒事了，其間他們問得最多的就是宋杞身邊的商萱是不是女朋友。
宋杞打著哈哈，“朋友，是很好的朋友。”
對方大多數都表示不信，“不用害羞，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福不就來了嘛！”
也有打趣商萱的，“姑娘，我們小宋老師可真是頂好頂好一小夥子，你這是找對人了！”
直到兩人進到單元樓裏，耳邊才清靜下來。
商萱有些後悔剛才沒聽他坐在車上等，“不好意思啊，又讓大家誤會你了。”
宋杞住在三樓，拿鑰匙開門，迴頭睨了她一眼，“你又來。”
商萱笑了笑，當了一路悶葫蘆，這會兒才像是真正活了過來，表情輕鬆了些，“你在這裏很受歡迎。”
“我假期多，又跟這裏一個物業主管是老同學，周末或寒暑假做過幾迴義工，跟小區裏上了年紀的叔叔阿姨都挺熟的。”
宋杞拿鞋子給商萱換，是男士的拖鞋，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將就一下。”
商萱這時才道，“你沒有交往過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