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睡覺嗎?”寧夏安似乎有些低估了任琬的情緒,從任琬報上來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多小時了,期間寧夏安是一點都不敢動。


    “不睡,我不困。”任琬小聲道。


    天可見憐,他寧夏安之前怎麽沒發現任琬居然還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麵。


    現在這樣充滿著孩子氣又不聽話的任琬才是最真實的她。


    寧夏安知道被忽視的感受,所以他清楚。


    在一次次被忽視之後,在某些時間段那個曾經被忽視的孩子會自己走出來。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表達自我,直到再次被忽視之後離開。


    “好好好,我平常也熬夜來著,今天陪你通宵也行。”寧夏安拍拍任琬的後背,對方給他迴了一拳。


    不過沒什麽殺傷力就是了。


    “把之前的話題說完,不然我會感覺到無聊。”許久不說話的任琬在打完那一拳之後開口道。


    “是唐伯虎的那個話題嗎?”


    “嗯。”


    “那我剛剛說到哪了?”


    “科舉泄題案結束。”


    “好,那我慢慢說。”寧夏安小聲說道,他現在可不願過多打擾掛在自己身上的任琬。


    “唐伯虎呢,其實在曆史上是一個很悲劇的才子,他的一生除卻青年時期的意氣風發之外,餘下的全是坎坷。”


    “在他二十五歲的時候,家裏出現了很大的變故,父母妻兒所有親人相繼離世,隻是短短一年,他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寡之人。”


    當時在看到這些資料的時候寧夏安沉默了許久,如果說人生坎坷不過是命運偶爾的嘲弄和挑逗,那麽唐伯虎的一生基本上就是被命運玩弄,而且從未鬆手。


    “好慘。”


    親近之人一年之內全都相繼離世,這句話任琬都不知道該怎麽去說出來。


    更何況是經曆的人。


    “不過小寧子,我剛剛在看瀏覽器的時候看到了他的文學和繪畫成就好高。”任琬的聲音還是有些哽咽,顯然是心情還未完全平複下來。


    有一說一,雖然現在寧夏安動不了,但是他還是能做到平時很多他不怎麽敢去做的事情的。


    例如,把任琬當毛絨玩具薅。


    當然還是不能做的太過火,不然有概率被情緒不穩定的任琬給手動和諧掉。


    “嗯,如果我沒記錯,現在咱倆要是能找到一幅他的真跡,無論是字還是畫,基本上後半輩子是不用愁咯。”


    “當然,出現這種事情的概率還不如我每天下樓到樓下的體彩站裏麵買兩張彩票來的實在。”


    “不可能的,這算是極小概率事件咯。”


    寧夏安的語氣很是隨意,他不想讓任琬的壞心情繼續影響著她,所以要嚐試讓她開心。


    “所以他後麵怎麽樣了?”


    “之後嗎?他在將近三十歲的時候被好友祝枝山他們勸說,因為他的朋友都不願意看到這樣一位書畫雙絕的才子就此墮落下去。”


    “隻是振作起來的他再次走上科舉,就遭遇了我之前說過的科舉泄題案,然後前程盡斷。”


    科舉泄題一事導致明朝失去了一位官員,但多了一位名傳千古的才子畫家。同時徐經的後輩有一人也極有出息。


    他的名字叫徐霞客。


    “其實我覺得到這裏他所受的苦就差不多了,但是後麵還有,甚至都已經接近於滅九族了。”


    “他造反了?”任琬疑惑道:“我記得柴老師不是說過也有一個科舉沒考上的人舉了反旗嗎?”


    “你說的那個人叫黃巢,唐朝末期的起義領袖。”


    “唐伯虎他可不會造反,再說了造反哪有那麽容易。”寧夏安拍了拍任琬的腦袋說道:“他是被當時的寧王找去做了軍師,造反的是寧王。”


    “不過唐伯虎很聰明,他看出來了寧王不甘心於做一個小小的藩王,所以裝瘋賣傻被主動驅逐。”


    至此,他已經算是前途無望,尊嚴全無。


    “後麵又結識了一位叫沈九娘的女子,雖是風塵女子但兩人琴瑟和鳴,隻是她日夜操勞後麵不久也撒手人寰。”


    “所以我會說,唐伯虎的人生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事跡說完,寧夏安看著掛在自己身上的任琬,後者終於鬆開了手,但還是依靠在寧夏安身上。


    “你居然沒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看來我還是沒能完全了解你。”


    此時任琬的關注點很奇怪,其實這句話寧夏安剛剛是有想說的意思,隻是他仔細想了想。


    後麵的話可不算什麽很好的祝福。


    “受苦受難可以,但是一直受苦受難就不行了。”


    “就算是彈簧它也有自己的極限,拉的太長會讓它崩壞,越是壓抑但隻要等到一個契機它也會爆發。”


    “所以我不太喜歡苦難這個東西,而且一直不太能理解歌頌和推崇苦難的人。”


    他迴想起自己的音符上最開始有一些什麽毒雞湯,說什麽就該多吃吃苦,忍耐一下。


    吃苦沒問題啊,可以。


    像是爆酸糖,表麵上有一層極酸的酸衣,但裏麵是甜甜的糖果。


    為了裏麵的糖果他們可以忍受那一層酸衣,但不能隻是吃酸衣。


    有結果的苦難才是好事,沒結果的苦難不值得被稱頌,而有的人在沒結果的苦難裏還擅自加了期盼。


    更是地獄。


    “我也不喜歡,所以我們忘掉它們好不好?”任琬小聲道。


    寧夏安聽道這句話無奈道:“親愛的任琬小朋友,你是魚嗎?”


    “為什麽這麽說?”


    “你之前不還是說經曆就是經曆,忘記不了的,現在怎麽又說出要忘記它們這句話了?”寧夏安覺得現在掛在他身上的少女一定是腦袋暈沉沉的,不然她決計不可能說出剛剛的話。


    被自己話反駁的任琬給了寧夏安一拳,隨後開口道:“那我不管,反正暫時忘記也是忘記。”


    “行行行,依你依你。”


    “嗯呢。”


    “不過話說迴來,其實唐伯虎他還是很樂觀的,也很有骨氣。”


    “尋常人可寫不出來‘別人笑我太瘋癲’這句詩。”寧夏安想起來自己還特地背過那首桃花歌。


    “所以,對很多事不同的看法帶來的結果也不同,藝術也源於生活還真不是亂說的。”


    “小寧子你怎麽突然變的和柴老師一樣了?”


    “有感而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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