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並不能迴應生者的唿喚,路求索也再也難以迴應那位他摯愛的親人,隻留他一人暗自神傷。


    天染默默退到了他的身後,基尼奇也很聰慧的配合,他們知道,他們需要給散兵一點時間,至於這個時間是多久,他們誰也說不準。


    散兵過了許久才慢悠悠的站起身子,他將路求索抱在懷中,盡管他已經了無生息,滲出的鮮血將他渾身浸透,他顫抖著將路求索遞給天染。


    “安置好他,等我迴來,不要將他葬在這裏,他還有他的去處。”


    天染關切的看著他:“你去哪?”


    散兵隻是木訥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就像是一瞬間失去了表情一樣,他隻感覺唿吸都有些停滯了,他終於明白了生命的意義,生命的脆弱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可這也太殘酷了,也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他是唯一的星光,看顧著我的長路,在他來之前,散兵的世界灰蒙蒙一片,現在他走了,散兵的世界又重新恢複到了往日那般光景。


    路求索像是散兵生命中燈塔一樣,現在燈滅了,散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麽,就好像是那根牽著他的繩子一下子斷了一樣。


    他需要現在做一些事來麻痹一下自己,隻是一個瞬身,他就消失在了眾人眼前,他在空中急速的風行,風元素力被催動到極致,他從來沒有飛過這麽快。


    血液被一點點吹幹,隻可惜淚水還在一點點滲出,近乎是不受控製的往外分泌,悲傷在胸中一點點浮現,那像是刀割一般的痛苦全身上下湧動。


    散兵近乎是病態的殺戮,他不斷的廝殺,一直殺,一直打,他像是要席卷在納塔的每一個角落,他像是洶湧的風暴一樣,自己的血,魔物的血全部都混合在一起。


    汙漬和鮮血糊在衣服上,那件藍白色的外袍已經徹徹底底黏在身上,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散兵像是一個純粹的殺星而已,他深入魔物的大本營,所見之物盡數泯滅。


    隻有這樣的戰鬥才能讓他短暫的忘卻傷痛,隻有身上刺痛的傷口還在告訴他還活著,他像是個純粹的工具,身子還在戰鬥,隻是心就已經死了。


    日夜不停的廝殺,讓他身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隻不過這次再也沒有人給他治愈了,那個時時刻刻掛念著他的人已經不在了。


    深夜了,散兵坐在地上,雙手抱住腿,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傷口已經基本愈合,結了痂,在晚風的吹拂下,有一點點發癢,很冷,但是散兵已經無暇顧及了。


    月光照拂在他身上,他們明明說好了的,說好了等迴璃月,會有一場盛大的婚禮,隻可惜路求索失約了,散兵隻恨自己無能,他寧願躺在那裏的人是他...


    有些時候,活著比死去還要更加痛苦。


    他有很多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還沒有好好告白,他還有太多心事沒來得及訴說,無窮無盡的千言萬語,最後都歸結為一句。


    “你迴來好不好...我想你了...”


    他就這麽坐了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散兵最討厭這些思考,他先前一直覺得這些人類軟弱,他自認永遠不會有這樣的弱點。


    可命運又一次無情的戲弄了他,他總是慷慨大方的賦予他無限熾熱的愛意和溫熱,但卻又冷漠而又冰冷的奪取他的一切,毫不留情...


    “阿散,我喜歡你哦。”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對嗎?”


    “阿散,我想你了...”


    “阿散,其實你很可愛哦~”


    一句一句在腦海中浮現,散兵隻感覺一切仿佛都是在昨天,一切都好像還來得及,隻不過,再迴首已經是天人兩隔。


    迷霧中,兩行清淚無意間滑落臉頰,恍惚間,散兵好像看到一抹飄忽不定的身影,藍白色的頭發,那樣和煦溫暖的微笑,他試探性的伸出手:“是你迴來了嗎,你沒離開我對嗎?”


    可就在他指尖觸碰到的一瞬間,身影像是泡沫一樣碎掉,連同著他的最後一絲僥幸,一起碎掉了...


    太陽照常升起,指針可以迴到原點,但早已不是昨天,清晨和往日裏沒什麽不一樣的,隻是有些人已經永遠留在了昨天。


    散兵接著投身在連續不停的殺戮中,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從痛苦中短暫的解脫出來,這是一種麻痹。


    但他別無可選,迴憶不會饒了他,隻要停下半分鍾,往日的種種就一一浮現在眼前,這是沒有兇器的酷刑。


    另一邊,天染他們默默朝著山洞走去,他們需要先把路求索安置在那裏,至於其他人,深淵還在一刻不停地侵蝕著這片大地,他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天染傷勢有些嚴重,看得出來他很有些吃力,基尼奇主動往前走了一步,莊重的接過了路求索把他背在背上:“放心吧,他是我的朋友,我會送他最後一程。”


    天染並不是很想說話,他隻是默默點了點頭。


    路求索死的時候全身上下都流著血,最後胸前的洞更是一刻不停地往外麵滲血,如果說散兵流幹了淚,那麽路求索也就是流幹了血。


    基尼奇隻感覺他身上很輕,他為納塔做的太多了,讓基尼奇不知道如何償還,這也讓基尼奇真正明白了一個道理,真的有些東西,不是能通過簡單的價值就能來衡量的。


    隊長剛好迴來整備,周遭都已經被清掃了幹淨,深淵魔物弱化了很多,他需要調查一下情況。


    看了他們一眼,率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被基尼奇抱在懷中的路求索,他試探性的伸出了手,天染垂下眉眼,無精打采地搖了搖頭,隊長整個人一陣顫栗,聲音有些顫抖:“他是個好樣的,他是個真正的戰士,會受到整個至冬的尊重。”


    他和他身後的士兵近乎都是下意識的敬禮:“我不知道怎麽說,我不擅長安慰,但是戰爭還沒有結束,生者要承載著死者的意誌繼續往前走。”


    “至少不該再讓這種慘劇發生在納塔的每一個角落,至少,我們還能盡自己所能做些什麽。”


    天染發出一聲歎息:“深淵的力量已經大幅度減弱了,甚至可以說,這是他一己之力做到的,說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他就是做到了。”


    “我相信他,他的靈魂崇高而又偉大,他無愧於愚人眾之名。”


    事實也確實如此,阿撒托斯吸取了深淵力量才得以重現人間,而路求索將他徹底碾碎,深淵那邊的力量也就大大削弱了。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隊長就凝結出一具碩大的冰棺,基尼奇小心的把路求索放了進去,溫度很低,路求索死前嘴角還是帶著笑的。


    如果不知道,甚至可能會以為他是睡下了...


    之後,眾人又是參與進了戰鬥中,因為深淵的力量已經經過了一輪強而有力的削弱,所以一行人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打的深淵節節敗退。


    再之後是六大英雄集結,納塔發起反攻,徹底戰勝了深淵。


    來不及參加什麽慶功宴,他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戰爭已經勝利了,有些人也該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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