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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下燈火通明,縱使天色漸漸變暗,可大廳卻恍若白晝。


    與往年相同的是,由閔六叔做宴會的開場詞;與往年不同的是,台詞客套疏離,不似從前般平易近人。


    緋洛下午去末家大宅找末小鹿,卻被門口的保鏢攔住。想到他與末默的交易,看來末家家主是完全接受不了自己。


    他給她發短信,她讓他等她。


    多一個字都沒有,他有些心慮。


    禹小眸安慰他說,“你太敏感了,末家第一次宴請島外家族自然要嚴謹。”


    緋洛表麵上點頭“嗯。”了一聲,心中空落落的感覺隻有自己知道。


    這會兒宴會即將開始,他拿著宴請賓客的請帖和禹小眸、亓晟、洛乘一起,門口的保鏢沒有再攔他。


    緋洛總覺得哪兒裏怪怪的,但又說不清道不明。


    心道可能真的是自己太過敏感。


    直到末小鹿一襲純白旗袍挽著幕水淵緩緩走下樓時,他才真正的意識到,他的直覺一如既往的準確。


    末小鹿踩在樓梯上,眸色沉靜,麵容精致,就如同皇室的公主,手挽著她的王子。


    緋洛感覺自己唿吸幾乎停滯,胸口悶得發疼。右手的酒杯猝得被捏碎,破碎的玻璃紮進手掌,他卻毫無感覺。


    一旁的禹小眸低聲驚唿,“緋洛!你的手!”


    這才反應過來的緋洛,黝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沉聲似冰川,“沒事。”


    “這還叫沒事兒?”緋洛與末小鹿之間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卻在這麽重要的場合挽著別人出現,也難怪緋洛會這樣,“先把手處理一下。”亓晟轉身叫來服務人員,“請問有醫療箱嗎?我朋友的手需要處理一下。”


    “有,您請隨我來。”服務人員禮貌的頷首迴答。


    “洛乘,帶著你家主子處理一下,這裏我和小眸留著。”這麽大的宴會,各大家族都相繼前來拜訪,他作為美堅亓家第一順位繼承人、又恰巧身在古末島自然會代表自己的家族出席,接下來還需要迎接各種虛意奉承。


    緋洛有些僵硬的被洛乘帶走。


    末小鹿遠遠的便看見,緋洛毫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他今天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襯得他身材筆直修長,而且換了一個中分發型,本身就有自來卷的他有些反差的可愛。


    隻是毫無表情,漠然轉身的的樣子,讓末小鹿有些失落。


    她還想要跟他解釋,但——也許解釋也是多餘。他是否根本不在意。


    察覺到末小鹿的不對勁,幕水淵低頭詢問道:“怎麽了?”


    她搖搖頭,甩掉腦海裏的想法,勾唇恬恬的笑,“沒什麽。”下麵還有那麽多妖魔鬼怪要應付,哪兒裏還可以想些情情愛愛?


    小小的舞台上,末默一身唐裝大褂屹立在那,喜怒不形於色,讓人無端生畏,雄厚低沉的聲線:“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我吧,自我介紹一下,末默末家現任家主。”


    “來很多人都好奇這古末島便邀你們來看看,應該還不錯吧?”末默隨意的擺擺手,收下盤著的紅核桃泛著油光,像在聊家常。


    這隨意得模樣,惹得眾人各自腹誹。


    已經有一些小輩的人暗暗嘀咕著,“何止是不錯,那牆上一幅幅畫哪兒個不是價值連城。”


    “還有那可以看見鯊魚的海底通道,門口五步一位的保鏢。這不像是邀請我們來看看,倒像是示威。”


    其他年輕小輩也附和著。反觀長輩們一個個含笑,活脫脫的妖魔鬼怪,那笑容其深意各不同。


    末默緩緩地說著,語氣像是聊天,實則是輕蔑,“今天不隻是我五十歲壽宴的日子,我末家還將宣布一則喜訊。”


    “喜訊?”亓晟來古末島也有一段時間了,也沒看出末家將要有什麽喜訊的樣子,難道是睨倩生子?不對啊,按道理說睨倩不是末家人,不能算是末家喜訊。


    “不會是?”禹小眸看見末小鹿與幕水淵相挽的手,女人的第六感暗示她。希望不是她想的這樣才好。


    “我的女兒將與幕水家二少爺幕水淵聯姻。”末默身居高位多年,抬手投足間都透露著威嚴之氣。


    “恭喜,末爺。”


    “恭喜,末家千金。”


    ………


    一大片的應和聲此起彼伏、欣欣向榮之色,但實則卻各懷鬼胎。


    這些個家族的人沒有一個省油的燈,他們的心思末默又豈會不知道。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盡管放馬過來,接不過招,算他末默輸。


    虛偽的寒暄過後,人群開始變得分散形成陣營,基本可以看出各自的站位。


    多寶國萬俟家與幕水家,表麵上和平相處,但實則暗潮洶湧。


    而美堅國最近新起的世家岑家明顯以萬俟家馬首是瞻。


    同為維立國的寧家和刑家明顯跟末家長子末子晨聯係頗深,算得上是友軍。


    而炎夏國最近的動蕩是有目共睹的,隻有從不站位、遺世而獨居的雲家沒有身陷囫圇。隻是沒想到這一向清高的雲家居然也會來趟這趟渾水,居然真的出席了末家壽宴。


    雖然居在島內,但是島內的信息並不閉塞,末家人掌握著全球最精準的情報。


    末小鹿自然也是聽聞過雲家。


    雲家新任家族居然親自來,看著麵前猶如古代謙謙公子般的雲止,皮膚白皙如玉,五官略顯陰柔,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著,說話也是溫聲細語,“恭喜,淵少。得了這麽個美妙的人做未婚妻。”明明言語有些許輕佻,但配上他溫潤如玉的顏偏偏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幕水淵一手攬著末小鹿,一手優雅的舉起香檳,儒雅俊俏的臉龐浮現出真切的笑,“也恭喜止爺上任雲家家主。”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稱唿各大家族家主時要尊敬的帶一個‘爺’字,就像末默被稱為末爺一樣。


    香檳一飲而盡,雲止大笑,“哈哈——,別叫我止爺,都是老同學了,子禹這次來古末島是有事兒相求,淵少借一步說話。”雲止,字子禹,雲家承襲古老文明文化,取小字。


    幕水淵輕輕一推,攔住他。“這是我未來的妻子,沒有什麽是不可以當她的麵直說的。”


    雲止躊躇著,眼神有些飄忽,表情凝重,最後好像下定決心才開口,“那好吧,在這裏說也一樣。我家小柔前些日子重病,淵少恐怕隻有你能救她。”


    “小柔?你那個妹妹?”幕水淵皺皺眉,想了好久才憶起這個人,上學時總是躲在雲止身後的那一抹娉婷倩影。


    “小柔最近情緒一直不穩定,她說她最近總夢到自己被毒打,同樣的場景她夢到過好多次,她覺得夢裏的一切都是真的並且還可笑的宣稱要為自己報仇。”雲止無奈的搖頭。


    “她現在有時暴燥有時安靜,就像是——”蹙眉,沉思一下才開口,“就像是身體裏還有著另外一個人。”


    雲止表情窘迫,深怕幕水淵覺得自己荒謬。


    “心理醫生說這是第二人格,我現在已經越來越控製不住她。這方麵您是專家,子禹想請你幫幫忙。”


    一直依偎身旁禮貌淺笑的末小鹿瞳孔驟縮。中午夢迴的畫麵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身子一怔。夢裏的一切都是真的?


    幕水淵突然有些後悔讓雲止當麵說這些了。


    水淵擔憂地扶住末小鹿,握住她的手安撫,對雲止的語氣有些不善,“過些日子我會親自拜訪雲家。”


    雲止也是個明事理的,心知自己的言語可能觸犯到友人的禁忌,立即道謝,“謝謝,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之後離開。


    末小鹿姣好精致的麵容蒼白,她抿住嘴唇,半晌才言,“水淵,我一直有件事兒想問你。”


    她現在深深地懷疑那個在她夢裏那個痛苦不堪的女孩就是她自己。


    她是不是——也有第二人格?


    有時,當一個疑惑被種下,便會生根發芽。


    水淵攬過末小鹿,雙手捏住她的肩膀,一雙眸子透亮堅毅,“有我在,放心吧。”


    “水淵,相同的夢反複做,是不是說明那是真實的?”末小鹿清澈透明的雙眼直直望著幕水淵。


    “我是不是——”不知道怎麽開口說,這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個猜想。


    雖然發生的次數隻有短短幾次,但卻那麽真實,“我是不是身體裏也有另外一個人格?”不然為何相同的夢會重複出現。


    他緊緊抱住末小鹿,溫潤的聲線如春雨細如油,“不要擔心,有我在。”


    幕水淵的話不易於是一種默認。


    也就是說她的身體裏真的有著另外一種人格!


    所以她發病的時候都會忘記發病的情形,因為那個人格在替她承受著嗎?


    她還以為是水淵的醫術讓自己沉睡免於受苦。


    “水淵,她是不是很痛苦?”對,她一定很痛苦。


    五年前第一次發病,小小的她,血脈蓬勃得驚人,細細的血管裏仿佛成百上千個蟲子在蠕動,她痛得發瘋,痛得抓狂。


    整整三個小時,她痛不欲生。


    “鹿兒,不要多想無論是哪兒個你,都是你啊。”


    血液開始翻湧,充斥得末小鹿兩眼猩紅,她毫無血色的唇輕啟,喃喃自語:“不,不一樣,我知道有多痛,即使五年過去,我依舊能記住那三個小時。”她有些煩躁的抓著自己的頭發,發簪子不小心被她抓掉。


    她的腦海裏不斷出現那些破碎的畫麵。


    畫麵裏,一個小小的身影縮在牆角裏,不斷地撞著牆壁,她的周圍全是灰暗。


    她看到女孩的指甲狠狠抓著自己的手臂,一道一道刺眼的血痕,驚心動魄。


    她看到一個人把女孩拷在病床上,她掙紮想要解脫,但卻被另一個人猛得按住,並給她紮針。


    女孩瘋狂的喊著“不要——”


    末小鹿痛苦得抓著自己的頭,陷入惡性困境裏。


    她為什麽要得這樣奇怪的病?是她上輩子做錯過什麽嗎?


    “真的好痛。”夢魘一般的呢喃著。


    漸漸大廳裏的人察覺到這裏的異常,各式各樣的目光投射過來,有善意的更有惡意的。


    不好!“鹿兒,冷靜一點。”緊緊的抱住末小鹿,幕水淵把她的頭埋在自己的胸膛。他需要馬上帶她離開這裏。


    剛要轉身,一個身影卻橫在他麵前。


    是剛剛離開處理傷口的緋洛。黑色筆挺的西裝,中分的劉海遮住一半眼睛,幽暗的瞳仁泛著冰冷的怒意,身上的寒意沁人心骨。


    “讓開。”幕水淵焦急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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