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驅散了夜的殘餘陰霾,灑在這個劫後餘生的小村落。羅蘭靜靜地坐在一個布滿斧痕、滿是滄桑的樹墩上,樹墩平日裏是村民砍柴的家夥事兒,此刻倒成了他的臨時歇腳處。他手裏捧著個粗糙的木碗,裏頭盛著粒粒飽滿的紅豆,正不緊不慢地嚼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昨夜與強盜的激戰仿若一場風暴,過境之後,留下的是狼藉與死寂,好在雨適時而來,淅淅瀝瀝地下了幾個小時,像是老天在默默衝刷著血腥與罪惡,天亮時,碧空澄澈如洗,村裏的血腥味也散了大半,隻餘下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味,縈繞在空氣裏。


    羅蘭的目光隨意地落在村子中央那堆積如山的屍體上,神色平靜,不見絲毫波瀾。戈爾格裏姆正吭哧吭哧地拖著最後一具強盜屍首往那兒挪,他那壯碩的身形在晨光下更顯魁梧,手臂上的肌肉隆起,彰顯著十足的蠻力。羅蘭心底其實有些詫異,自己何時變得這般淡定了?眼前是數不清的死人,血腥氣雖說淡了,可場麵依舊可怖,換做從前,他怕是早就吐得昏天黑地,如今卻能氣定神閑地嚼著紅豆,甚至還隱隱品出幾分香甜。他琢磨著,大概率是近來意誌力屬性一路飆升,順帶打磨出了一副堅毅的心智,讓他麵對這般修羅場,也能穩如泰山。


    視線一轉,他瞧見強盜頭子那把威風凜凜的雙手巨斧,此刻穩穩地綁在戈爾格裏姆寬厚的背上。半獸人當時眼巴巴地開口討要,說是當作這次的報酬,眾人一合計,覺得倒也合理,便點頭應下了。那巨斧可不是凡品,由深層鋼精心鍛造而成,在日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光是看著,就能想象出它砍劈時的威力,往後定能成為戈爾格裏姆的得力幫手。


    羅蘭沒把戰利品一股腦分光,自有他的考量。搜剿強盜營地時,他們還找出不少深層鋼打造的武器,都妥善藏在一旁呢。強盜們貪心不足,把劫掠來的財物一股腦堆在一輛幸存的馬車裏,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滿滿當當。可羅蘭心裏清楚,這些財物的真正主人是商隊幸存者,他們不過是恰逢其會的救援者,雖說也能順走些無主之物當作酬勞,但做人得有底線。況且,這場災禍裏,不是所有人都能僥幸活下來,那些逝去的生命,仿佛還在無聲地訴說著不甘。


    趁著間隙,羅蘭掃了眼懸浮在眼前的狀態麵板,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升級了。雖說昨夜激戰,殺敵無數,可實際上,這些強盜的等級參差不齊,大多都不算高。羅蘭如今各職業等級累加,已然突破 70 級大關,普通對手在他眼裏,經驗值少得可憐,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隻有對上實力高於自己基礎等級的強者或是兇悍怪物,打敗他們,才能收獲可觀的經驗,實現飛速升級。昨夜那些強盜,大多在 40 到 60 級徘徊,就連強盜頭子,撐死也就 80 級左右,所以這次,他隻升了一級,距離邁入二階,還差著關鍵的 4 級,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咽下最後一口紅豆,羅蘭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迴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行動前,幾人圍坐,借著月色匆匆敲定計劃,每一步都反複推演,力求萬無一失。關鍵時刻,羅蘭祭出暗影麵紗法術卷軸,此物堪稱神器,一經啟用,他和洛貢的身形便隱沒在陰影之中,如暗夜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朝村子摸去,旁人根本難以察覺。


    隻是,這卷軸珍貴異常,此番使用,羅蘭心裏直抽抽,肉疼得厲害,大半的礦符文卷軸和爆炸符文卷軸就這麽消耗掉了。當時,他和精靈助手貓著腰,輕手輕腳地穿梭在村屋間,把礦符文逐個布置在門口,有的直接嚴嚴實實地貼在門上,就等著強盜開門的瞬間,給他們來個致命一擊;窗戶和後門也沒放過,統統設下陷阱,機關算盡。


    事實證明,他們的謀劃成效斐然。戰鬥打響,強盜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瞬間亂作一團,驚慌失措地朝著出口奪命狂奔。有的強盜膽小如鼠,躲在屋裏瑟瑟發抖,妄圖負隅頑抗,羅蘭哪會給他們機會,抬手就是一兩顆炸彈扔進去,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屋子被炸得搖搖欲墜,碎屑橫飛,強盜們被裹挾著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逃出屋外的,撞上如戰神般的戈爾格裏姆,哪裏還有活路,三兩招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羅蘭則隱匿在暗處,目光如炬,瞅準時機施展遠程魔法,一道道絢麗的法術光芒劃破夜空,精準地落在敵人身上,助力戈爾格裏姆大殺四方;阿雷德爾也沒閑著,站在後方,雙手快速舞動,口中念念有詞,瞅準時機給兩人加持強力增益法術,讓他們如虎添翼。待到匪首轟然倒地,嘍囉們沒了主心骨,瞬間軍心渙散,潰不成軍,這場戰鬥,他們贏得幹淨利落。


    擊退強盜,隻是這場風波的開端,棘手的事兒還在後頭。眾人挨家挨戶搜尋,發現屋裏藏著不少傷者,有樸實憨厚的村民,也有滿臉疲憊的商隊成員。幸存者裏,大多是婦女兒童,她們滿臉驚恐,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想來強盜們也是欺軟怕硬,覺得這些老弱婦孺沒什麽威脅,便想著留著日後玩樂消遣,或是轉手販賣為奴,喪心病狂至極。


    萬幸的是,阿雷德爾精通治愈法術,她強撐著疲憊身軀,徹夜未眠,耗盡魔力,隻為多救下一條性命。雖說以她目前的等級,還無力修複斷肢這般重傷,但普通的內外傷,隻要傷勢不太嚴重,在她的妙手之下,傷者便能轉危為安。隻是,身體的傷易治,心裏的創傷卻如附骨之疽,難以消弭,阿雷德爾對此也束手無策。


    好在村裏多數農戶福大命大,性命無憂,隻是挨了強盜一頓暴打,淤青紅腫遍布全身。他們暗自慶幸,羅蘭一行人來得及時,恰好在村子徹底淪陷的節骨眼上神兵天降,雖說救援迅速,可傷亡終究難以避免。羅蘭下意識地在人群裏找尋商隊那一家三口的身影,找了一圈無果,心裏空落落的,泛起一絲失落。


    “這世界,和我原來待的地方截然不同啊。”羅蘭輕聲呢喃,語氣裏透著幾分感慨與無奈。在這裏,沒有警察鳴著警笛風馳電掣趕來,也沒有紀律嚴明的軍隊迅速集結、奔赴現場;沒有直升機在空中盤旋,探照燈晃得人睜不開眼;更沒有人會漫山遍野、地毯式地搜尋幸存者。除非有人揣著重金,心急火燎地跑到冒險者公會發布任務,或是上頭偶然接到通報,才有可能派人剿匪。可真到那時候,黃花菜都涼了,人怕是早就死絕了,強盜們機靈著呢,估摸早就轉移陣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遠處,不少人低垂著頭,肩膀微微顫抖,低聲啜泣,手中拿著粗糙的布,輕輕蓋在逝者安詳的臉龐上,動作輕柔,像是生怕驚擾了沉睡的親人。羅蘭遠遠望著這一幕,眉頭緊鎖,眼神愈發堅定,變強的念頭在心底瘋狂滋長。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想要護住身邊的人,避開禍事,唯有自身手握強權,成為規則的製定者,方能護得一方安寧。


    “我們很快就要出發了,你有什麽打算?”洛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羅蘭的沉思。羅蘭迴頭,瞧見洛貢一襲拚湊而成的皮甲,色彩斑斕,看著有些怪異。這些皮甲都是從強盜屍體上精挑細選出來的,雖說顏色各異,不太規整,卻都是實打實的好貨,防禦力不俗。


    “離這兒遠遠的。商隊幸存者準備前往港口城市,我打算跟他們一道……之後的事兒,誰也說不準。”羅蘭如實說道。眼下,幸存的士兵和冒險者寥寥無幾,商隊缺人護航,岌岌可危,確實需要他這麽個高手鎮場子。況且,羅蘭也不想徒步跋涉,風餐露宿,跟著車隊走,正合他心意。從這兒出發,快馬加鞭的話,兩天就能抵達大城市。到了那兒,還能向駐守士兵通報強盜的事兒,指不定他們會良心發現,派人搜山,找找看有沒有幸存者。


    “原來如此……我想代……謝謝你。”洛貢剛起話頭,羅蘭便抬手製止,他心裏跟明鏡似的,不在乎這精靈從屬哪個陣營。實則,他隱隱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總覺得洛貢和阿雷德爾卷入了貴族間的紛爭,暗流湧動,兇險萬分。他可不願蹚這趟渾水,萬一往後被卷入權力的漩渦,脫身不得,那可就麻煩大了。所以,談及去向時,他含糊其辭,隻說去港口城市,往後去哪兒,絕口不提。港口城市四通八達,去哪兒都行,這麽說,保密性總歸強些。


    “洛貢說得對。卡邁因先生,要是你日後到博利亞之地,隨時來找我們。我父親定會重謝,要是你想找份活兒,我們伊裏斯希爾家族也能收留你,去家裏就行。”阿雷德爾腳步虛浮地走來,臉色蒼白如紙,眼眶深陷,黑眼圈濃重,一看就是忙活一整晚,魔力幾近枯竭。羅蘭瞧著她這副模樣,感同身受,深知過度勞累的滋味。聽了她的提議,羅蘭心裏打起了鼓:離開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王國,奔赴他國,是機遇還是陷阱?在精靈的地盤,身為人類,會不會遭人白眼、受盡排擠?


    他也不想跟所謂的長老議會打交道,光聽名字,就覺得和本國貴族行事風格如出一轍,雖說打著民主的幌子,暗地裏指不定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貓膩,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算了,我已有打算,這些魔石和從強盜那兒得來的東西,足夠我用了。”羅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語氣堅定。


    “往後你多加小心。迴去的路上,你們大概得繞點路。”羅蘭隱晦提醒道。他倆眼下還是奴隸身份,邊境士兵可不是吃素的,一旦撞上,被抓是分分鍾的事兒。雖說有可能被本國貴族撈迴去,但也可能被封口,丟了性命,以防報複。


    “你也得查查那些知曉你們離開的人。”阿雷德爾偏頭說道,眼神裏透著幾分凝重。洛貢聞言,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這事他們早有察覺,透著古怪,背後怕是有雙無形的手在操控一切。


    “別擔心,這次我一定護好阿雷德爾女士!”洛貢拍著胸脯保證,眼神堅定,透著視死如歸的決絕。


    “那敢情好,等迴去,父親定會雇你做家族正式武士。”阿雷德爾嘴角微微上揚,擠出一絲笑意。這可是無上榮耀,獲封騎士,還能分得土地,名利雙收。


    “戈爾格裏姆餓了……”最後一位隊員姍姍來遲,撓著腦袋,一臉憨態可掬。他要跟兩位精靈一道離開。


    “有這家夥在,你往後有的忙活嘍。”羅蘭打趣道。半獸人長相粗獷,身形魁梧,往人群裏一站,格外紮眼,想低調都難。不過,打起架來,他可是一員猛將,力大無窮,招式兇悍,實打實的得力助手。隻要躲在樹林裏,避開旁人耳目,偷偷過境,難度應該不大。兩國邊境防守不算嚴密,也沒高牆阻隔,隻有幾處戰略要塞,形同虛設,他們三人悄悄摸過去,問題不大。


    “別打趣他了,卡邁因先生,戈爾格裏姆是個好孩子!來,我記得還有些剩肉。”阿雷德爾說著,和洛貢一道離開。洛貢折返,伸出手,與羅蘭重重一握,掌心溫熱,二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隨後無言道別。羅蘭望著相伴數日的三人,苦笑著搖頭:“每次出行,總能碰上怪人。”


    起初是在首座城市邂逅的三個性格迥異的姑娘,行事作風透著古怪;後來碰上半地精、地精管事和月精靈保鏢,相處下來,也是怪事頻出;還有螞蟻怪物肆虐時打過照麵的三個家夥,樁樁件件,在羅蘭看來,都透著難以言說的古怪。“說不定,古怪的是我自己。”羅蘭自嘲一笑,起身離開樹墩,朝著一輛即將整裝完畢的馬車大步走去。


    “啊,你是卡邁因吧?我們很快就能出發了,大夥吃完飯就行。”車夫熱情地招唿道。羅蘭探頭望去,瞧見四個人正圍坐在一起,狼吞虎咽地用餐,一個男人和三個女人,都是冒險者一方的幸存者。他們瞧見羅蘭,放下碗筷,七嘴八舌地向他講述巨石滾落之後的驚險遭遇:商隊原本浩浩蕩蕩,行進途中,突遭巨石突襲,引發山體滑坡,隊伍瞬間被一分為二。倒黴的奴隸販子連人帶車滾落山崖,摔得粉身碎骨;前部馬車則腳底抹油,迅速逃離下山,車上正是這些幸存者。他們原以為躲過一劫,哪成想在村裏歇腳半天,又遭強盜襲擊,禍不單行。


    二十多輛馬車和貨車,如今隻剩四輛,破敗不堪地停在那兒。萬幸馬匹和馱獸都還健在,嘶鳴著,抖抖鬃毛,還能拉動餘下車輛。村民們也收拾包袱,推著自家小車,準備跟著車隊一起轉移。有些強盜趁亂逃脫,隱匿在山林間,山裏是否還有餘孽,尚不得而知。萬一他們賊心不死,糾集同夥折返,村子恐遭滅頂之災。羅蘭的地雷和爆炸符文威力巨大,把不少房屋炸得殘破不堪,村民們心有餘悸,也動了易地而居的念頭。


    交談間,羅蘭得知,這一帶村莊時常遭強盜侵擾,村民們苦不堪言。多數時候,強盜下手還算有分寸,搶些食物、衣物、鐵具就走,撈點油水便收手;可這次的強盜卻格外兇殘,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手段令人發指。


    “貴族老爺們要是能上點心,哪會出這事。”羅蘭附和道,語氣裏透著不滿。守護村莊,本是領主的分內職責,可此地偏遠狹小,土地貧瘠,產糧少、賦稅低,在那些貴族老爺眼裏,大概是棄之不可惜的存在,任由村民自生自滅。


    “要不向領主投訴?”羅蘭提議。車夫怪異地看他一眼,隨即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投訴?然後被掛上城牆,就因為冒犯貴族?”


    羅蘭聳聳肩,一臉無奈。按道理,平民受了委屈,是該向領主申訴,可現實卻很殘酷。貴族大多沽名釣譽,隻顧顏麵威望,要的是大權在握、威風凜凜的表象,哪會理會平民的抱怨?他們眼裏隻有其他貴族的看法,相互攀比、勾心鬥角。除非壞名聲傳開,危及自身形象,或是牽扯到錢財利益,他們才會有所行動,畢竟關乎賺錢的生意,他們上心著呢,偏遠小村自然就被忽視了。


    “也是,我在馬車裏等吧。”羅蘭說著,往後排坐下,透過車窗,能瞧見村民們忙碌的身影。他們忙著打包行李,推著小車,車隊規模愈發龐大,這次,羅蘭怕是得多出份力,擔起護衛之責了。


    出發前,精靈二人組和半獸人來到馬車旁,道別送行。阿雷德爾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咱們肯定後會有期,你是個極好的朋友。”阿雷德爾哽咽道。羅蘭有些手足無措,撓撓後腦勺,尷尬地笑了笑,默默點頭。戈爾格裏姆冷不丁上來一個熊抱,力道驚人,差點把他骨頭勒斷,羅蘭疼得齜牙咧嘴。另外兩人見狀,趕忙拉開半獸人。


    很快,車隊再次啟程,馬蹄聲噠噠作響,臨時小隊就地解散,各奔東西。羅蘭望著遠去的三人,心想,短期內怕是見不著他們了,隻盼他們順利過境。雖說行事古怪,倒都是好人。


    “可別烏鴉嘴……”羅蘭靠在新搬來的箱子上,迴望身後,幸存者們結伴而行,老老少少,不見多少悲傷之色,或許劫後餘生,已是萬幸。孩子都平安無事,傷亡大多集中在冒險者和商隊這邊。


    羅蘭掏出探測球,試著查看,屏幕上光點密密麻麻,看得人眼花繚亂,跟一鍋粥似的。往後得想法子,尋個技能或是強力符文法術,提升探測效果。這玩意兒在地牢裏,人少怪多的地方,興許還能派上用場。


    眼下,羅蘭往後一仰,合上雙眼。昨夜沒睡好,這會兒便讓幸存的冒險者們多擔待,他們有偵察兵,不用他時刻警惕。羅蘭裹緊衣物,免得睡覺時被冷箭射中,閉眼之際,滿心期許再次睜眼,已抵達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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