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誌異中曾有記載,這類繩技乃是障眼法,遙遠天竺更把繩索視為神靈,今日得見神技令人大開眼界,若鹿魚煮使得是障眼法,方才則必然會被淩厲刀意所傷。


    陳玉知雙眸泛光,似乎對鹿魚煮格外崇拜,激動道:“這逃命神技聞所未聞,當真不錯!”


    陸小音打趣道:“瞧你這模樣兒,一點兒也不像是入過洞玄境的高手……”


    單兒與雙兒紛紛點頭,他苦笑兩聲,卻也沒有繼續爭辯,醉後不知天在水,近來對天道因果的感悟愈發深厚,也逐漸揣測到了些許軌跡,迴顧往昔經曆,但凡境界突然提升或得到了某些寶貝,過不了多久便會大難臨頭,故今日亦不例外,昨夜忽入通幽境,要說這山水宴不出幺蛾子,他自己都不信。


    方之鑒這一刀渾厚,論殺傷力可謂睥睨青榜,但在陳玉知眼裏,這小子隻領悟了甲子刀客的鋒芒,卻還不明白何謂鋒芒畢露,若由自己斬出方才一招,任憑鹿魚煮有通天索或是其它手段,都無法順利逃脫,興許是結合了劍客的意境,唯快不破的道理恆古不變。


    鹿魚煮嘴角上揚,言道:“方之鑒,此前總以為你這青榜第三席有些名不副實,但方才一刀確實不凡,若硬抗我必敗無疑……接下來也請你接我一招!”


    小魔頭並不難相處,當即朗聲大笑,喝道:“鹵煮兄,速速出招!”


    北莽鞭王翻了個白眼,隨後將長鞭高高擲出,言道:“靈蛇!”


    鞭如毓秀,光似流年,化作靈蛇在懸崖邊不斷盤旋,隨後速度愈發加快,逐漸出現破空之聲,以各種刁鑽角度刺向方之鑒,一時間刀芒眼花繚亂。


    隨著時間推移,方之鑒額頭汗珠密布,揮舞古錠刀甚是耗費體力,若不是平日對著海潮淬煉勁力,隻怕此時早已力竭落敗,衣衫之上時不時會多出幾道傷痕,雖不影響揮刀,但與生俱來的自尊卻不允許自己在山水宴丟人。


    刀客一聲狂吼,似是發了狠勁兒,也不顧山水宴還能否繼續,數丈刀芒不斷胡亂轟擊,若僥幸撼退長鞭片刻,便會朝前走上兩步,妄圖以搏命之法接近鹿魚煮,後者自然能瞧出他的動機,亦又咬牙不斷加快鞭子的速度,你來我往下似乎成了一場比拚耐力的爭鬥。


    靠前看客苦不堪言,倒黴之人屢屢中招,百曉閣似乎也沒打算出手阻止,隻是不斷招唿一些個沒能力防身之人往後退,萬一丟了性命可與旁人無關。


    兩位青榜高手逐漸力竭,方之鑒踏出最後一步,將古錠刀橫在了鞭王頸間,言道:“你輸了!”


    鹿魚煮一臉無奈,卻又碎道:“行,就算你贏了!”


    此一戰兩人不分勝負,第三席與第四席的位置亦沒有改變,隻是有心人都發現鹿魚煮最後收了手,懸崖邊已然殘破不堪,這通幽高手的對決就是不一般,但山水宴最炙手可熱的乃是武帝繪卷,誰都沒有忘記。


    “雙兒,這青榜第一席空缺,如今僅有第二席未至,該你上場了!”


    陳玉知麵帶歉意,眉眼盡是說不清的溫柔,雙兒輕輕“恩”了一聲,手握尾牙直入懸崖邊。


    這一襲紅衣入場,戴著麵紗亦能瞧出她的絕代風姿,眾人紛紛猜測她的身份,卻始終得不到答案,這女子似乎並不在胭脂榜與青榜之上,一些個登徒浪子想一親芳澤,不料她連劍都未拔,僅是揮鞘便將來者送到了瀑布之下,袖間流蘇飄動,一股通幽真意若隱若現,似乎要比方之鑒這位第三席老練許多。


    “江湖中何時出了這樣一位女子高手?”


    “她戴著麵紗瞧不出容貌,說不定是個醜八怪。”


    “在我心裏,妙玉山的伶仙子才是人間絕色!”


    山水宴中嘈雜一片,雙兒抱劍一動不動,耐心等待著對手,這江湖高手不勝枚舉,未入青榜者比比皆是,武帝繪卷可沒這麽容易得手,她出自隱元會,從前半數光景都在執行暗殺任務,故而耐心要比常人高出一籌。


    果不其然,許久後有個小童子蹦躂到了懸崖邊,一身雪白壽衣如同白無常,右手一杆幡旗篆有“一見生財”四字,儼然把自己當成了地府鬼差,莫不是索命閻羅?


    他扶了扶小官帽,朝雙兒傻嗬嗬直笑,言道:“你是劍客?”


    “是又如何?”


    “我專破世間劍道!”


    陳玉知在遠處眯著眼,從這小童子身上察覺出一絲詭異,問道:“君末冊,他是誰?”


    “青榜第五席,江湖人稱白童子,乃是荊州極樂豐都之人,不知修了何種功法,專破世間劍道。”


    莫說陳玉知,饒是陸小音與單兒都十分迷茫,世間真有這種功法?她們可不信通幽境的雙兒會輸給一個小童子。


    陳玉知一臉凝重,言道:“我是劍修,瞧著小家夥確實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雙兒從前不走劍道,常以子母匕首暗殺任務目標,得尾牙後也隻能說是半個劍客,畢竟這逆刃與劍刃不同,走的路與常人也截然不同,但此時麵對白童子,也確實感受到了一股壓抑氣息,不禁問道:“小家夥,你也想奪武帝繪卷?”


    白童子搖頭,指了指被她抱在懷中的尾牙,笑道:“宗門規矩,凡遇名劍必折,我雖然瞧不出它的名號,但能感覺是一把好劍!”


    女子稍有怒意,先不說小家夥是不是在大放厥詞,若今日被他折了劍,自己怎還有臉麵對陳玉知?尾牙乃是他母妃的佩劍,豈能任人說折就折?


    劍刃出鞘,瀑布逆流,雙兒翩翩起舞,偶爾露出麵紗下的絕色容顏,令在場男子癡醉。


    白童子一臉淡然,退後數步,幡旗重重垂地一下,此後一幕令山水宴鴉雀無聲。


    幡旗之上不斷湧出各式劍刃,如當年的雙屍道一般詭異,隻是當下劍刃虛影代替了冤魂,所過之處斬痕密布。


    陳玉知言道:“原來如此,折劍嗜其精魄,歸為自用!江湖竟還有此等法器……隻怕雙兒要受累了。”


    單兒攥緊小手,緊張兮兮,弱弱問道:“陳玉知,若尾牙不敵幡旗,你可不能埋怨姐姐的折劍之過……”


    青衫立起身,柔柔瞥了瞥兩女,正色道:“我怎麽舍得怪她?若這小家夥折了尾牙,我便下去燒了他的幡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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