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倒懸,時不時被那烏雲遮蔽,屋外瓦片之上,倒也不算一片漆黑。


    陳玉知直接破窗而出,饒是把屋外的刺客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群蒙麵之人,並不知曉陳玉知所住房間,正在探查,隻見一道身影突然破窗而出,寒光一閃,已是奪走了一名同伴的性命。


    陳玉知借著先手的機會,突然襲擊,破窗後直接劃破了一名黑衣人的喉嚨。但他畢竟還是劍道新手,在全力一擊之後,劍勢便再也收不住了,劍過之處皆如豆腐一般被切開,這承影的鋒利程度,也讓他驚訝了一番。


    “何人,竟敢打擾本公子休息。”陳玉知用劍指著他們說道。


    當那幾人迴過神來後,便提著手中彎刀朝陳玉知攻去,所謂雙拳難敵四手,短短一個照麵他便掛了彩,當即明白該是要搏命了,若再這樣一味防守下去,最後也是被他們耗死,要是自己死了,隻怕屋子裏那幾位,也難逃一劫。


    陳玉知不再顧及傷勢,又恢複了往日的冷靜,這入微大圓滿之境的好處便是與人搏命時,還能給自己留些餘地。大雪中寒芒閃動,他以自己腹部和胸口各中一刀的代價,換了兩條性命。


    “這買賣劃算,不虧。”陳玉知強撐著讓自己不倒下,瀝了瀝劍身之上染到的血跡。


    人生何嚐不是一場賭博,陳玉知在賭,賭他們貪生的欲望,好在他賭贏了,剩餘幾人見勢不妙,在佯攻之下帶著死去同伴的屍首,倉皇離去。


    陳玉知站在窗外瓦片之上,依舊一動不動,任憑大雪肆虐。莫約半炷香的時間,他確定已無危險,這才卸了胸中一口氣,忍著疼痛爬進了兩姐妹的屋內。


    眾女見陳玉知一身是血,手忙腳亂的替他包紮止血,青蘿一邊為他擦拭血跡,一邊流著眼淚。


    “傻丫頭,哭什麽,這大部分都是別人的血,莫要擔心。”陳玉知有氣無力地說道。


    無賴郡主當下特別安靜,在一旁打下手,幫助雙兒為陳玉知包紮,她心中有些恨自己,若是平日裏肯好好練功夫,也不至於什麽忙都幫不上,實在不濟,還能替他擋擋刀不是。


    胖掌櫃這時來到房內,為陳玉知熱了些邙山特有的青梅酒。因為公子說了,喝酒可以止痛。


    陳玉知飲了一口,歎道:“沒想到我這小人物也會遇到被人刺殺的事情,真是有意思,迴盤陽後本公子便找十個八個王越那般的侍衛,看還有誰敢來。”


    “你以為劍聖是白菜,一抓一大把?”單兒對自家公子可謂是一點情麵不留。


    還是雙兒識大體,問陳玉知有沒有看出來是何人所為。


    “不知,我隻見那群人用的彎刀頗為怪異。”陳玉知說道。


    “公子,有些話雙兒不知當講不當講,那日在宮內您三品入微圓滿之境的表現,就足夠引起很多人的殺心了。”


    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陳玉知又何嚐不懂,這些年他遊走於市井,裝作紈絝公子模樣,為的就是不想與那廟堂皇權沾上邊,可如今好像也陷了進去。


    陳玉知將青梅酒一飲而盡,對眾女說:“早些休息,明日還要上山賞雪呢。”


    青蘿擔心自家公子的傷勢,跟著陳玉知迴了房內,無賴郡主則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沒有去打擾她的玉知哥哥。


    眾人離開了姐妹房內,單兒問姐姐:“為何不出手幫他。”


    雙兒搖頭,說:“你這丫頭,可是心疼自家公子了?方才那群人實力都在四品與五品之間,隻是探底的死侍而已,大魚還在後麵呢。”


    “沒什麽心疼不心疼,隻想讓他活著迴去。”單兒聽懂了姐姐的話,迴答道。


    第二天一早,眾人攙扶著陳玉知上了邙山。


    青燈寺雖不大,但好在是皇家所修,內裏精致的很,人丁也興旺,有道是大和尚念經,小和尚無心。


    住持在安排陳玉知到禦用別院後,對眾人說了聲“阿彌陀佛”,便告辭離去了。倒是老朋友,大和尚李三問得知了九公子到來,偷偷溜進別院說是要與其好好喝上一場。


    “李三問,你這個酒肉和尚,幾年不見怎麽還是這副德性。”陳玉知對自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大和尚說道。


    大和尚李三問說道:“小施主,貧僧走的可是紅塵煉心的大道,豈能無肉無酒。”


    “你這蹭酒的功夫倒是天下第一,沒跑了。”


    眾人一同用膳,賞著那邙山雪景。


    大和尚打量眾人,說道:“小施主,你這三品圓滿之境倒是讓貧僧刮目相看了。”


    “你眼光倒是毒辣,怎麽看出來的?”


    陳玉知疑惑不解,以前隻知這大和尚好喝酒吃肉,沒想到還有這等眼力。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李三問盯著單兒與雙兒說道。


    兩姐妹也是一驚,這和尚氣息頂多三品有餘,卻讓她們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陳玉知拍了拍桌子,“不說就不給你酒喝。”


    這和尚仿佛被人戳了軟肋,再無高人模樣,與陳玉知討價還價,最終以日後幫他辦一件大事為代價,換了一壺青梅酒。


    青蘿在一旁叮囑身上有傷的陳玉知,不要喝太多酒。平湘郡主則望著屋外被大雪覆蓋的邙山,癡癡發呆。


    李三問在離開別院前,對青蘿問道:“小施主,可想過留在這青燈寺內修行。”


    還不等青蘿發話,大和尚便被九公子趕了出去,“去你丫的,青蘿以後可得幫我暖床呢!”


    青蘿有些不好意思,轉身逃到了屋子內。


    別院外,大和尚眼角流出了一滴血淚,望著天空說道:“萬般皆是命,佛也渡不了無緣之人啊。”


    邙山道,五大氏族派遣了一隊潛伏於盤陽的七品斥候,打算趁著夜色摸上青燈寺。


    誰知一名白衣大和尚迎麵而來,隻見他步履闌珊,滿身的酒氣,也不多言,一巴掌便把眾人拍下了山。


    皇宮內,曹宣兵對著晉王說道:“陛下,探子來報,九皇子在邙山驛站遇襲。”


    晉王點了點頭,麵無表情。


    “是否派人暗中保護?”


    晉王搖頭,說道:“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退下吧”


    夜晚,平湘郡主呆坐於窗邊。


    “小葉子,可別著涼了。”陳玉知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她身後,將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小丫頭那點心思,久經風浪的陳玉知怎會看不出來,平日裏不說便不說了,但見她這般憔悴模樣,總是該安慰安慰才是。


    葉湘南轉身抱著陳玉知,哭了起來,“小葉子沒用,什麽忙都幫不上。”


    陳玉知明白葉湘南還在計較那晚驛站的事,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傻瓜,有我保護你就夠了。”


    平湘郡主沒有說話,在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經過幾日的休整,陳玉知的傷也好了大半,自從開始養氣後,他察覺傷都比以往好的快了些,自己也隱隱達到了四品的門檻。


    眾人與住持告別,準備打道迴府,隻是沒有瞧見大和尚李三問,陳玉知心想,大和尚指不定又去哪裏偷酒喝了。


    途經邙山道,再過驛站,馬車直駛盤陽城。


    “有埋伏。”單兒突然說道。


    陳玉知有些詫異,因為他還沒有察覺到危機,但還是拿著承影劍,躍出了馬車。


    雙兒搖搖頭,自家這妹妹怕是真的動了情,既然身份暴露,那迴盤陽後便隻有離開了,仔細想想這段時日,著實有些不舍。


    陳玉知躍出馬車後,攔在車前,此時他眉頭緊皺,一人麵對十人,怎能不驚慌,若是劍聖在此,隨手一劍劈到盤陽城頭都可以,是有何懼。


    但讓陳玉知感到不妙的,是這十人的實力,他絲毫感覺不出來,這說明了境界之間差距太大,他估摸著這群人的實力都在七品之上。


    真是大手筆,這七品高手要是放在軍中,再不濟也能當個驍騎尉,如今一下子來了十個,當真有種不值錢的感覺。


    “盤陽五郡什麽時候湧出如此多的高手了。”陳玉知故作冷靜對他們說道。


    這拖延時間的道理別人豈會不懂,一眾殺手將殺氣外放,在這殺氣震懾之下,陳玉知竟發現自己雙腳一時間無法動彈,“大事不妙!”


    “一群大老爺們,欺負個後生算什麽本事。”單兒的聲音傳來。


    隻見一道殘影掠過陳玉知身邊,順手拿了他的承影劍,直入人群。


    “陳二愣子,給我看好了,蛟分承影,以快速見長,劍身無一絲顫動,影融於劍。”


    單兒手持承影,入了那人群之中,還未見她出劍便已收劍,不見血跡,不聞聲響,隻聽一聲承影歸鞘之音,身前再無活人。


    陳玉知愣在原地,看著站在麵前熟悉又陌生的單兒,不知道說些什麽。


    這時雙兒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向陳玉知行了一禮,道了聲:“公子保重。”


    “陳二愣子,好好活下去,若有一天覺得自己有能耐了,來隱元會找我。”這是單兒與陳玉知說過最長的一段話了。


    我素來不喜歡太多言語,我鍾意之人我欺負可以,別人想都別想,這便是單兒的情。


    待他迴神,兩姐妹已經消失在了視野裏。


    陳玉知迴到了馬車上,失落感莫名湧出。


    平湘郡主和青蘿同時問道:“姐姐們還會迴來嗎?”


    陳玉知神色黯然,迴答道:“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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