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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真人終於在人間玩得膩味了,所以也到了該迴紫微宗準備飛升的事物的時候了。


    他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如不由人門下又新添了一位弟子曉明的事情


    又比如這個不由人的二弟子曉明又被晨曦子門下的二弟子聶遠風用紅纓槍誤傷了一隻手臂。


    以及蘇鄔誓要為自己的師弟報仇雪恨的故事。


    說完了天一和酆都的故事,接下來也便該來說說蘇鄔和聶遠風的故事了。


    這是一段刀與槍的故事,更也是一段生與死的故事。


    ……


    竹屋裏抓耳撓腮的蘇鄔,已經茶不思飯不想地算了整整三天,在這三天裏,他算出的紙張快要把整座竹屋的地麵給鋪滿。


    受傷極重的曉明在不由人源源不斷地真氣灌溉下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得以苟活,但以後在修煉的路上應該是走不太遠了。


    不由人心中的憤懣難以平息,蘇鄔心中的憤懣也難以平息。


    這三天裏,竹屋內的歡聲笑語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隻有無盡的死沉。


    天一若是這三天也在竹屋裏休息,一定會覺得這個地方已經沉默得與陰間近乎一樣了。


    整整三日時間,蘇鄔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也沒有閉眼超過一刻,他除了沉思之外,便是用自己手裏的筆在白色的宣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在寫自己與聶遠風之間的生死,但是到目前為止,地上鋪滿的雪白紙張最後一個字都是寫的死。


    蘇鄔用自己的大道法則整整算了三天,仍然算不出任何取勝的可能。


    但這一戰避無可避,蘇鄔雖然找不到任何能夠殺死聶遠風可能性,卻仍然要上。


    他不但要上,而且還要取下聶遠風的腦袋,他不但要取下聶遠風的腦袋,而且還要取得幹淨利落。


    沒誰能夠攔住他去做這件事情,這件事情對於蘇鄔來講非做不可。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當初日的陽光撒在紫微宗布滿了晶瑩露珠的草地上時,這一站便要開始了。


    此時天一真人剛剛迴宗,卻沒有去那個他十分熟悉的紫極殿。


    人間的時間比紫微宗裏的時間要過得慢的多,到就算是這樣,天一真人那英俊動人的臉頰卻仍然沒有半點變化。


    依舊是那般冷漠,冷漠得讓人除了徹骨的寒冷之外感覺不到其他。


    唯一見到天一真人的便是如今的紫微掌門人不由人。


    他們相見的地方在一個沒有人能夠發現的地方——靜心崖。


    他們說的話也僅僅隻有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蘇鄔境界可有增進?”天一真人問。


    “有。”不由人答。


    “聽聞他要與那個叫聶遠風的白癡死戰?”天一真人再問。


    “沒錯。”不由人再答。


    “雖然蘇鄔不是那個白癡的對手,但是那個白癡一定會死。”


    “好。”不由人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反駁半句。


    因為他是天一真人,天一真人要誰死,誰便會死。


    現在天一真人要聶遠風死,那麽聶遠風便一定會死。


    聶遠風死了,那蘇鄔便一定能活。


    天一真人的護短之意已經表露得十分明顯。


    不由人對天一真人給蘇鄔的特殊照顧已經見慣不慣,真正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他說話的次數。


    天一真人迴來後便馬不停蹄地找到了他,並且說了這麽多話,這很難讓他不感覺到奇怪。


    一個人隻有快要死的時候,說的話才會變得很多。


    如今天一真人還活得好好的,隻不過是去凡間看了一遭,卻像是性情大變,確實可以算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但不由人也隻能聽著,不敢開口質疑,天一真人不管怎樣行事都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要飛升了,這幾個月我會在靜心崖靜修,我希望你啊,不要讓任何人打攪到我的清淨,以後你就是紫微宗的一宗之主了。”


    現在不由人知道了,天一要走了,而且很可能永遠不會迴來了。


    紫微宗真正的靠山將要倒了。


    不由人已經能夠想到天一真人走後,紫微將被直接推向整個中原地區的風口浪尖。


    樹倒猢猻散。


    這是一個很多人都懂的道理。


    ……


    又是一個熱鬧非凡的日子,紫微宗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熱熱鬧鬧過了。


    一直在潛心修煉的弟子們終於找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可以放下懸起的心來看上一場好戲。


    這場戲應當十分精彩。


    兩個萬眾矚目的弟子將在今天殺出一個生死,讓他們這些籍籍無名的弟子感到萬分興奮。


    一個人失去了性命便是失去了全部,這是一個人盡皆知的道理。


    但蘇鄔好像不知道,所有前來觀戰的紫微宗弟子都覺得蘇鄔不知道這個道理。


    沒誰覺得蘇鄔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


    在紫微宗的規矩裏,一旦簽訂了生死契,便意味著這場鬥法裏隻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


    幾乎所有的弟子都知道,如今的蘇鄔還僅僅隻不過是一個結繩境的修士,雖然在宗內不是最末,但卻也絕對不能算是拔尖。


    他的對手是所有紫微弟子裏能夠排進前十的聶遠風。


    聶遠風走的是極致的殺伐之道,在真正沒有任何花哨技巧的生死戰裏擁有者絕對的戰力。


    況且隻有他一人不知道此時蘇鄔仍然徘徊在結繩初期,在境界上遠遠落後於他。


    他所修的隻有槍,除了槍之外的事情,他通常都很難把他聽進耳朵。


    在這三日裏,聶遠風同樣沒有歇息過。


    他一直在大道長河裏打磨著自己最為得意的紅纓槍。


    紅纓槍上的血跡終於被河水完全清理幹淨,褪去血跡的紅纓槍鋒芒更盛,像是一把許久未曾開鋒的寶劍。


    從來沒有開過鋒的劍,和許久沒有沾過血的槍,都是極品的殺人利器。


    洗去血跡的紅纓槍,是為了再次沾血,這個世上沒有哪一件兵器不是生來就為了沾血的。


    蘇鄔的刀又換了,兩把鋥鋥發亮的新刀又插在了他的腰間。


    這兩把刀前幾日才被宗裏的工匠打磨出來,如今卻立刻便要用來殺人了。


    蘇鄔的刀的確從來沒有沾過血,他唯一殺過的人現在已經死在了那個夢魘裏。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夠逃得過夢魘,但很多人能夠斬滅夢魘,蘇鄔就是這樣的人。


    現在蘇鄔已經成為了聶遠風的夢魘,所以聶遠風一定要讓蘇鄔死在他的紅纓槍下。


    人群裏還有一個同樣與蘇鄔訂下了生死之約的少年。


    雲良吉。


    他也要來看這場好戲,看看那個害得他斷了一隻手臂的小弟子如今的翅膀究竟都夠堅硬到什麽程度。


    在眾目睽睽下,隻有蘇鄔一人有資格保住自己的性命。


    雲良吉在短短的幾個月裏終於也快要變得像是一隻鬼了。


    滿是陰柔的慘白臉頰上已經看不出半點屬於人的神色。


    呆滯的目光裏透露的滿是蒼白無力,這個曾經酷愛風雅風骨的才子如今已經徹底地失去了往日的風姿。


    現在人群中央的蘇鄔和聶遠風都還沒有動。


    但無數看戲的人的心已經開始搖動了。


    清新,歡快的清晨在此刻變得肅殺。


    蘇鄔今天穿著一襲白色道衫,他的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兩把刀。


    麵對強大的聶遠風,蘇鄔選擇了以雙刀對敵。


    雖然平日裏他一直練的都是單手刀,但此刻多一把刀一定比少一把刀的勝算要高出許多。


    蘇鄔算了無數次今日死戰的內容,卻沒有算到聶遠風的冷靜,和自己的慌張。


    在真正的生與死麵前,慌張的永遠都是沒有把握的那一方。


    蘇鄔在竹屋裏沒有找到過任何能夠戰勝聶遠風的方法,現在真正要提刀時,他才知道自己在聶遠風的槍下絕無勝算。


    刀客一但慌張就會握不住自己的刀,握不住自己的刀便無法用出自己的全部刀術。


    蘇鄔慌張了,在生死的麵前他已經慌張得幾乎握不住自己的刀,握不住刀的他,同一隻任人宰割的綿羊沒有任何區別。


    聶遠風還沒有出槍,他在等蘇鄔握穩自己的刀,拿出他自己的全部刀術來同自己較量。


    蘇鄔曾經在他慌張的時候放過自己一命,如今他很快便把這一命還了迴去。


    隻要蘇鄔還沒有穩穩地握住他自己的刀,他聶遠風便不會出槍。


    他要等到蘇鄔握緊自己的刀為之。


    生死之間的鬥法,絕非蘇鄔想像中那般簡單。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東西,本就無法用算術算出的。


    蘇鄔的握著刀的手還在不停地抖著,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


    他的眼前浮過一楨又一楨讓他刻骨銘心的畫麵,這些畫麵都是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夢魘。


    原來它們從未離開,原來他蘇鄔一直不是所謂的完美蛻凡境。


    聶遠風雖然沒有出槍,卻已經在凝聚槍勢,紅纓槍雪亮的槍間很快便凝練出了金色如同實體般凝練的槍氣。


    一但蘇鄔出刀,聶遠風相信自己的紅纓槍尖一定會輕而易舉的震碎蘇鄔的五髒六腑,到那時他的劍心將徹底圓滿如珠。


    沒有了最快最準的刀的蘇鄔,還沒開始鬥法便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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