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片桃花依依不舍的隨風飄落。兩隻勤勞的燕子無暇顧及那風飄萬點正愁人的桃花的落寞心情,還在孜孜不倦地一次又一次叨起地上的落花,在與文德殿相連的廊簷下築起了自己的愛巢。


    皇宮中的路上,內侍,宮女們匆匆而過。沒有人關注地上的落花,隻有那濃鬱的樹蔭靜靜地散發著冉冉的生機。


    文德殿內的氣氛似乎比文德殿外的氣氛熱烈了許多。


    大宋第四任國君趙禎,麵色蒼白,神情倦怠,兩眼無神,形體虛胖。


    坐在龍椅上的趙禎,強忍著有些控製不住想要抖動的大腿。依然保持著端莊的坐姿,手卻在微微顫抖,後背也濕了一大片。


    “陛下,昨日,後宮的尚美人差內侍到開封府,要求免去某些商人的市租。陛下,自太祖以來,從未有後宮之人去開封府下旨的。”開封府判官龐籍洪亮的聲音在大殿迴響。


    龐籍,是監察百官的殿中侍禦史。


    (龐籍,還是包青天話本兒裏的龐太師原型,話本兒裏頭號大反派。)


    “陛下,尚美人接受宗室以及城使王懷節之弟婦的賄賂。這件事已經查明,這是供詞。”說話的是蔡齊。


    這場景,有些像在家長會上被老師們眾口一詞指責的那位家長,不過這位皇帝麵皮夠厚,聽了官員們的指責,依然麵色未動。


    “把宣旨的內侍拉出去杖50下,以後若有後宮傳命各府,均不得接受。”趙禎有氣無力的說。“宗室中行賄之人罰俸一年,王懷節貶謫信州。”


    趙禎麵無表情的說著,大臣們心情複雜地聽著。隻處罰從犯,主犯安然無事。


    此時,趙禎心中早已極不耐煩。心想,今日事情怎麽這麽多?


    “那收受的二十餘萬金帛應如何處理?”蔡齊緊追不舍地問道。


    “撥給三司充作軍費吧。”趙禎心煩意亂道。


    “眾卿可還有事?無事就退朝吧。”見無人說話了,趙禎眼中有些欣喜之色,終於可以下朝了。


    “陛下,臣這裏還有事要奏。”天文院的王育反應總是慢半拍。後知後覺地說道。


    “陛下,昨夜觀測天象,熒惑又消失不見,目前還沒有觀測到其蹤跡。”王育盯著笏板,慢吞吞地說。


    螢惑,就是火星,因其行蹤不定,快慢不勻,故名熒惑。


    熒惑總是忽東忽西,時隱時現,逆順不定,被稱為亦正亦邪之星。


    順行時國運昌隆,風調雨順。逆行時天災人禍,民生凋敝。


    曆史記載,在秦朝末年。熒惑侵入心宿,次年秦始皇駕崩。


    在趙禎眼神的示意下,王育繼續說道:“二十二年前,也曾有如此天象,次夜,京城汴梁皇宮上空星墜如雨。不知今夜是不是也會有星墜如雨之異象。”


    “可還有其他災情發生?”趙禎又有些關切地問,隻要有異象,大臣們就有充足的理由指責皇帝行事不周,惹上天發怒。真是夠煩人的。


    22年前,他趙禎才兩歲左右,什麽都不知道啊。


    “無有其他的災情發生,隻是北極星從那夜起就一直不在原來的軌道上運行,出現了罕見的錯位。”王育如實迴答。


    北辰垂象,而眾星拱之,做人神之主宰,宣威三界,統禦萬靈。


    “北極星目前還沒有迴到原來的運行軌道?”趙禎有些疑慮,問道。


    北鬥七星為帝王之車,北極星為帝王。孔子曰:“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


    似帝王坐在馬車裏巡視萬民。


    以前,趙禎也曾聽說北極星不在其位。他一直以為是因為這十年劉太後垂簾聽政,而自己隻是個傀儡。所以天象顯示北極星不在其位。


    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麽迴事兒。自己22年前才兩歲,11年前自己13歲時,才正式繼承大統登上皇位,劉太後垂簾聽政。去年劉太後薨,自己開始親政,現在自己都親政一年了,為何象征帝王的北極星依然不在其位?


    五年前,趙禎親自主持科舉考試時,點一個叫王拱壽的人為狀元,並親自為其改名為王拱辰。


    譬如北辰,居其所,眾星拱之,向世人悄悄透露了一點點趙禎自己的小小心思。


    “是的,陛下,自二十二年前錯位之後,北極星再沒有迴到正常的軌道。”王育依然不緊不慢地迴答。


    ………………


    ………………


    終於下朝了,趙禎心情輕鬆的走在皇宮的道路上,內侍們,宮女們有的在前麵領路,有的在旁邊或者後麵跟著,手裏拿著趙禎的用品,包括痰盂兒等。


    禦前器械張茂實,緊跟在趙禎的身側。


    禦前器械,宋朝武官官職,就是話本兒裏的帶刀侍衛。


    都是從禁軍中挑選的保護皇帝安全的帶刀侍衛。個個武功卓絕,以一敵百。


    22歲的張茂實是個例外,不過以一抵二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看著興高采烈走在前麵的趙禎,張茂實又情不自禁升騰起羨慕之心。


    趙禎身邊美女如雲,鶯歌燕舞,環肥燕瘦。


    有美豔的,有淡雅的,有嬌弱的,有蠻橫的……


    哦,對了,蠻橫的郭皇後去年被廢了。


    張茂實悄悄用手摸了摸腹部的六塊腹肌。唉,空有六塊腹肌,依然是個單身狗的命。


    論門第出身,父親是個內侍,也就是太監。論前景,自己是個在宋朝沒有前景的武官。


    想到此,張茂實輕輕的在心裏歎了口氣。


    也隻能是在心裏輕輕歎口氣,作為皇帝親封的禦前器械,他是有職業道德。不能在皇帝麵前流露太多的情緒。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趙禎側頭看了看身旁的張茂實,心中也不由升騰起了幾分羨慕。


    這家夥今年22歲了,現在還沒娶媳婦兒呢。真好,娶不娶媳婦兒?要娶誰做媳婦兒?都可以自己做主。


    而自己呢,作為九五至尊的皇帝,連立誰做皇後的事都不能做主。


    趙禎14歲時,劉太後要給趙禎找皇後,趙禎看上了一個漂亮的王美人,劉太後卻非要立郭氏為皇後。


    劉太後薨了之後,趙禎不但把太後黨的人都貶出了京城,還把太後立的皇後也廢了。


    他要立自己喜歡的陳美人為皇後,沒想到大臣們不同意。硬是強硬要求趙禎把陳美人送出了宮。


    哼,一想到這件事兒趙禎心中就來氣,當皇帝有什麽好的,連娶媳婦兒都做不了主。


    手裏除了人事權和軍權,其他事情都連都由大臣決定,連後宮添置一個痰盂兒都要走好幾天的程序。


    趙禎也想金口玉牙,口銜天憲,言出法隨。這個想法基本上是做夢。


    在大殿上,每年那麽多的聖旨發出,有幾個是皇帝的意願的真實表達?不都是君臣吵架的結果。


    而吵架,在一群十年寒窗,學府五車,才高八鬥的大臣麵前,皇帝可曾能吵贏過?


    想到此,趙禎也輕輕歎了口氣,廢了郭皇後這個管家婆後,本以為可以在後宮為所欲為了。


    奈何身體不行。因床笫之事過度頻繁,上次和尚美人,楊美人在chuang上…………時,竟致昏迷不醒近三天三夜。


    醒來後,大臣們看趙禎的眼神兒都變了,朝堂內外,全國上下,都知道了。


    現在趙禎雖然醒了,身體卻依然虛弱。楊太妃和內侍把趙禎看的緊緊的,不讓他找美人兒。


    趙禎又看了一眼張茂實,要是有張茂實這身板兒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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