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奧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又繼續吃了起來,一句話也不說,仿佛沒聽見尤菲的話。


    尤菲戳了戳迪奧的胳膊:“問你話呢。”


    迪奧端著裝油渣的碟子往客廳走,明顯不想與尤菲交流。


    煩死了,不長嘴的臭小鬼!


    尤菲抓了抓頭發,無奈地追著迪奧進客廳。


    迪奧小時候還挺粘她的,在路上撿到顆石頭都要跟她說,但稍微長大一點之後,就不怎麽理她了。


    特別是當他遇到不開心的事,寧願憋在心裏,也不願意跟她聊一句。


    把這貨扔言情劇裏,高低能因一個幼兒園級別的誤會跟女主虐戀上百集。


    其實,尤菲覺得迪奧也不是針對自己,他對別人更冷淡。


    尤菲追上迪奧,一把搶走他的碟子。


    “快理我!不理我就不給你吃!!”


    迪奧冷漠的表情凝滯了一下,抬手去搶碟子,但都被尤菲用她的怪力推開了。


    迪奧直接炸毛:“有病啊?到底想怎麽樣?!你*&……”


    “別生氣嘛。來來來,吃一口。”尤菲拿起一塊油渣,塞進迪奧嘴裏,堵住他剩下的髒話。


    噴香的肉味在口腔蔓延,迪奧本能地嚼了兩口,才發現不對。


    被尤菲一通折騰,迪奧突然懶得生氣了,把自己摔進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發呆:“不用你管,別煩我了。”


    尤菲坐到迪奧旁邊,緊緊挨著他:“知道我為什麽請你吃東西嗎?”


    尤菲靠得太近了,迪奧斜了她一眼,卻沒有挪開:“為什麽?”


    尤菲嘿嘿一笑:“因為迪奧很勇敢呀,非常、非常努力地保護了媽媽。”


    女孩的嗓音很甜很軟,裏麵是滿滿的崇拜。


    聽得人耳朵癢癢的。


    尤菲極少會這麽溫柔地跟迪奧說話,迪奧別過頭望向窗外,耳垂泛起淡粉。


    尤菲拿起一塊油渣,遞到迪奧嘴邊:“大英雄,吃一塊我的謝禮唄。”


    女孩纖細的手指拿著油渣,在迪奧嘴邊晃了晃,像是催他快吃。


    為了方便喂食,尤菲靠得很近,迪奧能感受到她幹瘦的肩膀正貼著自己,有些硌。


    迪奧記憶力很好,記得上一次尤菲喂他吃東西,還是在他連勺子都拿不穩的時候。


    “不用……”迪奧剛張開嘴,尤菲就刷地將油渣塞了進去。


    迪奧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吃了起來。


    少年一臉的不情願,尤菲卻發現他整隻耳朵都紅通通的,像著了火。


    尤菲特意換了隻沒碰過食物的幹淨的手,用食指勾了勾迪奧的尾指:“我真的覺得迪奧很厲害,為了保護媽媽,敢拿起刀子去反抗達利歐。你看隔壁小胖,爸爸打他媽的時候他隻會哭。”


    迪奧沒迴話,但也沒甩開尤菲的手。


    尤菲便默認他是聽進去了。


    “我趕迴來的時候,達利歐已經扛著媽媽出門了。如果不是你拖延了時間,媽媽說不定會在我迴來之前被帶走,那樣就完了……”


    尤菲握住迪奧的手,朝他露出燦爛的笑。


    “我為我有這麽勇敢的哥哥,感到自豪。”


    迪奧能敏銳地識別他人的情緒,知道尤菲說的是真心話。


    今晚的事情,救了大家的應該是尤菲。


    但此刻。


    作為拯救者的尤菲,卻在真誠地肯定他。


    尤菲與他相握的手溫暖極了,燙得迪奧手心有點出汗。


    迪奧反握住尤菲的手,聲音悶悶的:“媽媽……不喜歡我那樣做。”


    他的語氣和表情都很平靜,可尤菲以自己跟他多年的相處經驗,能感覺到他在委屈。


    “媽媽也知道你是在救她,你離家出走的時候,媽媽立馬就去追你了,最後還是我勸迴去的。”


    尤菲抱住迪奧的胳膊,靠到他肩膀上。


    “媽媽很在乎你的。”


    胳膊陷在溫暖、柔軟的觸感裏,像被太陽曬熱的雲朵包裹了。


    肩膀被女孩毛茸茸的腦袋靠著,碎發掃過脖子,癢癢的。


    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馨香


    陌生得令人不適。


    迪奧僵硬地推了推尤菲:“我沒有離家出走,隻、隻是去給達利歐一個教訓。”


    “是是是,你沒有離家出走。” 尤菲沒鬆開迪奧,反而抱得更緊了,嗓音帶著笑意。


    陌生的觸感愈發真實, 迪奧臉頰染上緋紅,用力推尤菲:“走開,太近了!”


    “知道啦,小氣鬼。”怕把好不容易哄好的人惹生氣了,尤菲放開了迪奧的胳膊。


    女孩緊貼著的身體退開,溫暖柔軟的觸感消失,胳膊處莫名有些空。


    迪奧不禁扭頭看向尤菲,眼裏流露出一抹不敢置信。


    尤菲平時總是跟他對著幹,這次怎麽那麽聽話?


    尤菲沒有察覺,拿起放在一旁的油渣吃了起來:“媽媽過得太苦了,天堂隻是一種寄托而已。你別太在意,跟我一樣糊弄就行了。”


    而且,不管怎樣,尤菲都覺得自己沒立場說媽媽。


    尤菲出生在深秋,氣溫隻有幾度。


    要不是媽媽好心把她抱迴家,她早就凍死了。


    她的命是媽媽救迴來的。


    “哢嚓哢嚓”的咀嚼聲傳來,迪奧從那奇怪的失落感中迴過神來。


    他邊伸出手和尤菲一起拿油渣吃,邊抱怨。


    “即便天堂真的存在,為什麽人活下去的目的就得是去那裏不可?”


    “總是說我還小所以不懂,用這種理由來搪塞小孩子。”


    “倒不如說就是因為對小孩、對一無所知的小孩,以這種說法強迫他接受,才過分無比吧。”


    “傲慢的大人……”


    迪奧似乎對媽媽的信仰怨氣很重,話一反常態地變多了,整整說了十多分鍾。


    尤菲也能理解迪奧的想法。


    媽媽對做好事的執念太深,有時候會因此忽略現實的情況。


    比如挨打也不反抗、用家裏所剩無幾的食物去幫助流浪漢、總試圖幫達利歐改過自新……


    等等。


    尤菲一直安靜地傾聽著,迪奧沒想到她會這麽有耐心,說著說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迪奧輕咳一聲,剜了尤菲一眼:“不準跟媽媽告狀!”


    “知道啦,我是這種人嗎?”尤菲無視迪奧不信任的眼神,隨口道,“不過,殺人可是違法的,以後動刀之前要想清楚……”


    見迪奧臉色沉了下去,尤菲急忙補充:“殺了人,你就會被警察抓走。那樣你就沒法再見到我和媽媽了。”


    迪奧臉色瞬間緩和,輕哼一聲:“我才不想見到你呢。”


    重點是這個嗎?!


    尤菲嘴角抽了抽,努力給迪奧增加點法治觀念:“做事情不能衝動,要衡量好處和壞處。比如,殺人爽是爽了,但會被判絞刑;偷東西能拿到錢,但會被趕去澳大利亞打袋鼠……”


    “好處和壞處……”


    迪奧沉吟片刻,認真點頭。


    “我明白了,我會想辦法不被抓的。”


    聽著像聽進去了,但尤菲卻覺得氣溫似乎降低了。


    尤菲急忙補充:“隻考慮法律是不行的,遵守道德也很重要。不道德雖然不違法,但會影響別人對你的看法。你看今天下午,你打貓不違法,但是不道德的,這讓我看你不順眼,就把你的橙汁喝了。”


    迪奧皺了皺眉:“行吧,那我以後不打貓了。”


    “不是這個意思!”


    尤菲沒好氣地揪迪奧的臉蛋。


    “看看你平時幹的好事!昨天還搶人家小胖的糖,害得媽媽要給別人道歉……”


    尤菲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堆,可迪奧滿臉不耐煩,完全是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子。


    這家夥是不是有點反社會人格?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很快便被尤菲扔出了腦海。


    貧民窟的環境太過混亂,小孩子很容易被影響。


    這不是迪奧的錯。


    教育是需要耐心的……


    尤菲默默按下揍人的想法,暫時放棄了這個話題,起身出門。


    “迪奧,我去外麵看看達利歐還在不在,在的話讓他爆點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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