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李修平他這個狐狸精有個壞毛病。


    就是對於事不關己的東西,從來懶得打聽。


    所以之前在集仙鎮,盧玉峰就已經露出了敵意,他卻當個屁給放了。


    根本沒有去探過人家的底,要麽摸一摸緣由。


    說白了,他心中隻當自己是個過客,所以看待一切外物,就像在玩遊戲,走到哪裏算哪裏。


    但是小李子也有一個好習慣。


    當他開始認真看待一樣事情的時候,他會去剖析一些不起眼的細枝末節。


    就比如說眼前這個滿臉漲紅,身體抖啊抖的貨,那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就好像心裏正在老鹿亂撞的變態。


    但這麽精彩的一個人,他沒興趣多去關照。


    反而他先是看到了馬斌偉。


    那邊換了崗卻還沒離去的六個人,都是一般模樣的氣質。


    身姿筆挺,下巴微含,就算不在崗上,也有一股標槍一樣的氣質。


    連同盧玉峰後麵跟著的五個人,也是一般無二。


    這十一個人,都是長年站崗的老兵了。


    反觀盧玉峰,遠遠走來,就是大咧咧的步姿,腦袋左顧右盼,身子隱約好似貓了個腰。


    這是典型的常年在外辦事,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人。


    旁人也許不會去關注這麽一點點細微的差別。


    但是李修平不一樣。


    他的神經敏感性已經到了化境。


    當他認真開始麵對眼前,便看到了很多東西。


    比如當時,盧玉峰前來換崗,喊的那一聲,語氣毫無同僚之間的親切,反而好似上級對下級的命令。


    又比如馬斌偉迴應的那個“好”字,聽著就是一副懶得打交道的模樣。


    再看到人家隻是一個簡單的手勢,那六個人就心領神會,不聲不響退出了熱鬧圈。


    迴頭看看盧玉峰,他一個人不知死活的跳了出來,後麵那五個,都是歎了口氣,才跟著圍了上來。


    所以眼下地局麵,在他看來洞若觀火,一目了然。


    果然盧玉峰當即就反口相罵。


    “老子見了鬼,才來守城門!老子他娘的不稀罕!”


    李修平當即就怒了。


    “你說什麽!你在外麵捉妖,說好聽了是去辦差,說難聽了,還不是一路吃喝玩樂!


    守城門怎麽了,沒有他們這些人守護在這,你有那個閑心情,在外麵遊山玩水呢!


    你當血妖傻啊,那麽大的地方,哪兒混不進去!


    沒有他們守城門,這偌大一個朝仙城,完全就是個不設防的餐盤!


    沒有他們守城門,哪來的平安喜樂!哪來的富貴繁華!哪來的朝仙城!”


    他這話說得蕩氣迴腸,有心人聞聽在耳中,感動在心裏。


    馬斌偉那六個就不用說了,算半個自己人,都是用看知己的眼神放在了小少年身上。


    連盧玉峰旁邊五個人,也是眼神溫和,再沒有一絲敵意。


    隻是領隊還在擺架子,他們也不好掉頭就走。


    隻有姓盧的,火氣一下漲了老高。


    “放屁!老子在外麵辦差,哪裏是一路吃喝玩樂,遊山玩水!老子是去捉妖!”


    “你才放屁!你捉妖?你捉到妖了嗎?”


    隻一句話,小李子就將他打到了深坑裏。


    前麵他特意先問了武正奇和劉青山。


    然後盧玉峰自己爆料,說到那兩個人已經功成名就,甚至功成身退。


    隻留下他一個,不但受了責罰,還被貶了來看守城門。


    由於這是他自己說的,因此顯得格外真實可信。


    所以在場眾人,都想當然地明白了。


    他這個人,在捉妖這件事情上麵,不但沒有起到正麵作用,反而拖了後腿。


    這是一個潛在的心理結論。


    當時隻是都埋在心裏,如果不去仔細分辨,也不過就是一個影子。


    但後麵小狐狸故意說起,他盧玉峰是在外麵吃吃喝喝,一路玩耍。


    而且小少年本人,又是集仙鎮捉妖事件的在場當事人。


    前後一結合,大家都明白了。


    哦,原來你個姓盧的,在外麵玩得舒舒服服,拖了大家後腿,結果被人家救了一命,不圖感恩也就算了,還要恩將仇報?


    哦,難怪你被武教習捆成死狗一樣,扛在馬背上帶迴了朝仙城。


    說起來,當時那兩個僵屍模樣的捉妖隊迴來,就是從這個南門進的城。


    那樣恐怖的形貌,嚇了馬斌偉一大跳,後來看清了馬背上的盧玉峰,更是大氣不敢喘一口。


    之後幾天,都有人在暗地裏猜測,是不是他盧玉峰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勾當,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可頂不住,人家有個好爹。


    過了沒多久,盧玉峰就被丟了過來看守城門,掛了個小隊長的牌子。


    上頭也說了個名目,道是算作熬煉,也當是訓誡。


    ......


    這裏要說一句,人心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


    事實上,不單是盧玉峰看不上守城門的工作。


    就連馬斌偉,甚至其他十個人,潛意識裏,誰會真的願意,就這麽每天風裏來雨裏去?


    可是總要有人來幹這個活不是?


    所以他們來了。


    但是人不能委屈自己的嘛。


    因此就自然而然,誕生了榮譽感這種東西。


    你家婆娘說起,要麽隔壁鄰居問道,哦你在看守城門,辛苦不辛苦啊?


    難道你會說,老子真太累了,這個破活計不是人幹的?


    肯定不會。


    你會說,老子可威風地很,要是咱不發話,南城門一個老鼠都別想進的來!


    你去看看各種詩文,但凡描寫站崗放哨的軍士,有哪個會去說,站崗多年,留下了一身的風濕骨痛,還有老寒腿夜夜煎熬,又或者三十歲的臉,被風雨打磨成了四五十?


    當然不會。


    真要這麽搞,還有誰,會去站崗放哨?還有誰,會去保衛平民百姓的夜夜安眠?


    越是辛苦而煎熬折磨的工作,越是會有諸多榮譽加身,哪怕這些,隻是名義上的榮光。


    所以作為看守城門多年的老兵,他們這些人,早就清楚了自己的人生定位。


    也早就習慣了家裏相親,或者鄰裏百姓,所賦予他們的這種榮譽感。


    但現在,這種榮光裏麵,混進了一顆老鼠屎。


    大家的眼神越來越難看,盧玉峰卻沒有閑暇理會。


    他正氣得渾身打抖。


    但是他看過李修平出手,知道這個天神下凡模樣的少年,有多了不起。


    所以哪怕他身上那一圈圈的波紋,已經縱橫激蕩了好久,手上力量積蓄起了一汪大湖。


    他依然覺得不夠,還在繼續努力積累。心裏隻是一味的想著,“不夠!還不夠!要繼續,要用足十倍的力氣,給我加啊!!”


    血脈奔湧累加的次數,因人而異,他盧玉峰有個好家世,就算是隻豬,喂了這麽多年,也差不多能是個豬妖了,更何況自小就開啟了力仙法傳承的他。


    所以他不斷地積累,一層層死命地疊加。


    就等著那石破天驚的一拳,將眼前這個該死的小娘炮打個稀巴爛。


    而熱血上頭久了,有個壞處,就是腦筋,會有點糊塗。


    小李子一句話,問的他啞口無言。


    是啊,我去捉妖,武正奇和劉青山功德圓滿,我呢,被捆成了死豬。


    所以他滿腦子漿糊,將聲音放到無比響亮,脫口而出。


    “捉妖,捉個屁的妖,老子他娘的不稀罕那群泥腿子!”


    這話一出,四麵都是一聲“嘶”


    原本圍上來想要幫著湊個數的捉妖隊,一群群退了下去。


    還有人呸地一聲在地上吐了一口。


    李修平見縫插針,跟著怒罵:


    “武教習說得對,你就是個敗類!捉妖隊四處奔波,勞苦功高,在你這兒倒成了泥腿子!”


    他指著盧玉峰義憤填膺。


    “你還對得起你身上這一身修為嗎!你對得起外麵那麽多出生入死的弟兄嗎!”


    他順便又特意加了一句:


    “我在集仙鎮打死了血妖,那我也算是捉妖隊一員,你個吃喝玩樂的廢物東西,你看不起捉妖隊怎麽的!”


    盧玉峰真個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想也不想就也跟著罵。


    “老子就是看不起你,捉妖,捉個屁的妖,你們這些監守自盜的畜生東西,捉妖,我捉你老娘親!”


    前前後後上上下下一起,無數人,各種各樣的聲音,匯聚成了一個字。


    “草!”


    李修平還不罷休。


    他看著盧玉峰頭上熱氣蒸騰,雙眼赤紅,麵目發黑,好似快要暴斃的模樣。


    於是他趁熱打鐵,加了一句。


    “所以你看不起捉妖隊,看不起守城門,你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武教習!”


    “老子就是看不起你們,老子就是要打死你們!”


    盧玉峰被他帶歪了思路,順帶著也不去管有的沒的,幹脆吐了心聲。


    他對武正奇的不滿,由來已久,此時熱血上頭,反正有恃無恐,便不吐不快。


    “你要打死我?”


    “對!打死你!”


    “你還要打死武教習?”


    “對!全部打死!”


    “你敢罵捉妖隊是泥腿子?”


    “對,全是泥腿子!”


    “你之前還罵看城門的是巡城狗?”


    “對!巡城狗!”


    ......


    旁邊一堆人中,終於有人受不了了。


    馬斌偉眼珠子都快爆了出來。


    聽到巡城狗三個字,他想也沒想,右手比了個刀型。


    後麵五個人一起在他後心重重一擊。


    五道巨浪瞬間湧入他的身體。


    他身形刹那間膨脹了一倍有餘,又全數收斂於雙腳。


    接著整個身體跟炮彈一樣射了出去,巨大的腳掌狠狠地踹在了盧玉峰臉上。


    “姓盧的!老子草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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