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晃,男子麵色如常坐在茶幾旁,縱然盡可能的讓自己笑出來,但是卻難掩眼中的黯然神傷。


    空氣當中彌漫著一股子讓人難以忍受的沉默,李樂終於忍不住了,開口滿含歉意道,“如果不是我……”


    “喝茶吧。”


    沈醉驀然打斷她,笑意盈盈地看向她,雖說有些難過,但是他是真心地感激李樂。


    看著麵前的女子就想要責備自己,他連忙開口。


    李樂卻搖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去,悶聲道,“如果不是我當初非要較真,恐怕今日也不是這麽個結果。”


    她貝齒輕咬丹唇,許久後仍是不發一詞。


    當初如果自己稍稍隱忍一點點,不讓事情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也不那麽較真,非要討一個說法,恐怕今天沈醉早就離開了。


    也就再也不用受這裏人的氣,更可以不必睹物思鄉,日日想著迴去。


    就連歌墨國的人都已經鬆了口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就等著皇帝點頭同意,誰知道竟然被那天殺的插了一腳,現在無論是說什麽都沒有用了,所以李樂才會這般懊惱。


    “大概這也是命數,沒得變了。”


    沈醉卻豁達得多,雖說他確實是想要迴家,可是終歸還是要考慮實際情況。


    在李樂伸手幫他的時候,他已經是抱了極大的期望,但是同時也做好了會失敗的心理準備,所以即便是出現了今天這樣的結果,他也是能夠接受的,索性反過來安慰起李樂來。


    “你怎的還跟個沒事人似的。”


    李樂哭笑不得,分明應該難過的是他才對,怎麽角色反而調換了?


    她長歎一聲,卻在這時,沈生推門而入,正高興得想要祝賀沈醉可以離開的時候,卻發現他們二人神色略略有些不對勁。


    “不是要走了嗎,應該高興才對吧,怎麽看起來黯然神傷的?”


    沈生心下有了一絲不妙,見到沈醉衝他搖搖頭後更是大驚失色,“怎麽迴事,該不會迴不去了吧?”


    “大理寺丞橫插一腳,把他給留下了。”李樂麵沉似水,說出的話中蘊含著怒意。


    這還沒等她先發脾氣,沈生就已經是破口大罵起來,“這個狗東西簡直是欺人太甚!看老子不去扒了他的狗皮!”


    他怒罵一句,轉身立即朝門外跑,李樂站都還沒站起來,就看見沈醉已經撲過去追了。


    半盞茶後,氣喘籲籲的沈醉才在沈生的攙扶下走迴來。


    “別這麽衝動,你這冒冒失失的,我怎麽辦?”


    沈醉麵色微微有些蒼白。


    他在這邊做著質子的時候,待遇可以說是一點兒都不好,那麽帶來的結果就是他的身子骨也不怎麽健朗。


    尤其是沈生又是時常習武的,身體又是健壯得很,自然是讓沈醉追不上。


    沈醉跑到樓梯的時候,他都已經差點跑出大門了。


    幸而沈醉大喊了一聲,這才把他攔下。


    三人閑聊了一會兒之後,又是大罵了一通大理寺丞,可是畢竟無法,所以說也隻能是怒罵一頓解氣罷了。


    在怒罵過之後,三人心情平複許多,雖然心中還是氣不過,但也做不了什麽實質性舉動,這口氣就真的好像隻能自己咽下去。


    沈醉不是那心胸闊達之人,即使他在勸說別人,心中也難免埋下一口鬱氣,久久不散,凝結在心中。


    在經曆了劇烈的跑步之後,沈醉身上的薄汗黏著貼身衣物,風再一吹,冷嗖嗖的鑽進衣領中,沈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與此同時,他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噴嚏。


    沈醉預感不好,但也說不準,心情平複下來之後迴到自己房中喝了杯暖茶來去寒氣。


    等到第二天金烏出生之時,沈醉還是一語成讖,渾身發熱,高燒不退,真是壞事臨頭。


    李樂來的早,她一睡醒就收到消息,得知沈醉病到後擔心不止,匆匆忙洗漱了自己,便趕來看看。


    推開門,跨過門檻,再順手帶上門,這些動作李樂做的行雲流水,她眸裏擔憂簡直可以化為實質,來到沈醉身邊,忍不住拿手背試了一下沈醉的溫度。


    這不試不要緊,一試把她嚇一跳,她感覺自己摸到了一個火爐,李樂連忙讓丫鬟快些為他換上涼毛巾,自己卻盯著病榻中的沈醉仔細端詳。


    沈醉被她看的渾身冒冷汗,聲音多上幾分虛弱:“你在看什麽?”


    李樂一笑,露出一排如編貝的牙齒,微微眯起了眼珠子,眸中帶著幾分狡黠:“我剛剛突然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沈醉沉默,嗓子幹疼:“什麽主意?”


    “你剛好一病不起,那麽就讓你再病的嚴重一點兒,你要知道,雖然你為質子,但你也是歌墨國的皇子。他們不敢拿你怎麽樣。”李樂一席話說的句句在理。


    沈醉細想一會,嘴邊便多了一抹苦澀的笑。


    如今之際,好像隻有這個行得通。隻是沒想到要拿自己的身體來開玩笑。


    見沈醉點了點頭,李樂滿意迴道:“你放心吧,我肯定會下手輕一點,不會真的傷到你的身體的。但吃藥可能會有些難受……”


    “沒事。”沈醉打斷她。


    李樂抿著唇,眸子裏帶著一些不知名的歉意。


    在與他談話過後,李樂便去找大夫開藥,她知湯藥的苦,每次在煎煮完過後,便帶上一兩顆果脯,算作是對沈醉的安慰。


    一連幾天,在李樂的大力幫助下,沈醉感到自己樣子一天比一天糟糕,一天比一天憔悴。


    就算不用看銅鏡,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樣子多嚇人。


    這若是尋常人,驛館管事也許就不管,但這位是歌墨國皇子,一連臥在病榻數天,若真出點毛病,不是他們能擔當起的。


    這著急的人根本不止管事一個,李樂雖然每天親自操持沈醉的湯藥,知道這對他的身體造不成什麽實質性傷害,但看著榻中人一天比一天病態,確實是一件不好受的事兒。


    不過好在管事給力,還算知道沈醉身份的不一般,很快就將沈醉久臥病榻的消息傳達到上麵去。


    皇帝皺起眉頭,聽著麵前這人的描述,怎的就讓他有一種這歌墨國質子就要當場暴斃的感覺?


    他沉吟片刻,聯想起上一次眾朝臣上書要求他放沈醉迴去的時候,自己當時原本就是要答應的,莫名其妙的就有人橫叉一腳。


    皇帝安靜地坐在龍椅上,帶來的結果就是一旁的所有人都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怒了皇上。


    又或者說,其實大家最怕的不是自己說錯話,而是說,害怕被扣上一個隨意揣度聖意的罪名。


    這種罪名試問誰擔得起?


    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皇帝一直不說話,這也就導致了周圍的下人尤其是那個來報信的一頭冷汗。


    終於等了好半天等來了皇帝的說話聲音,管事的就仿佛是聽到了天籟一般。


    “派禦醫過去看一下他的身體狀況,好歹也算是一個皇子,怎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他一雙眼睛裏邊雖然稍稍有些疲憊,但是精明不減。


    雖然說他昨日也覺得上書的那一位大臣說的不錯,現在不能夠放任沈醉迴國,但是如果說這一位皇子在自己國家裏邊出了事,歌墨皇帝定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這一聲令下,太醫院也立刻行動了起來,先是派出了最好的禦醫前往了驛站為沈醉診病,當天下午,一輛簾子上印著皇室圖案的馬車停在了小小的驛站門口。


    片刻之後,一位太醫急匆匆地衝向了沈醉的房間,一刻鍾之後,卻是邊搖頭邊歎氣的從裏邊出來。


    李樂心中大驚,她連忙走上前去詢問,“眼下情況如何了?”


    “情況十分不好,可以說是非常危險,如果說不是,您在給他調養身體的話,恐怕她早就已經一命嗚唿了。”


    太醫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看,甚至於可以說是慘白。


    不是他想說的這麽嚴重,而是情況確實是如他剛剛診脈一般。


    想象一下,如果說別國的皇子暴斃在了自己國家內的話,將會引起什麽樣的恐慌?更勝者,很有可能會引起兩國交戰,所以說他這一句話是壓低了聲音,隻讓李樂聽見了而已。


    這一段話同樣也是太醫迴到皇宮裏麵之後,立即對皇帝說的話,後者在聽到這一段話之後,險些是驚得下巴都掉下來。


    他原本以為這一個質子的病並沒有多麽的嚴重,沒有想到現在太醫傳迴來的,竟然是說他就快要死了?


    當下著急起來,“立即派所有的太醫逐個前往驛站看守,盡可能的讓他好起來!”


    “是!”


    從這一日開始,這一個驛站突然之間多了許許多多的人,太醫院裏邊的所有禦醫都是忙碌的來來往往著,整日裏邊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開錯了藥,就讓這個體弱多病的質子直接暴斃了。


    而李樂卻是心裏邊滿滿都是負罪,感覺得對不住這些個受驚了的禦醫。


    終於,眼看著沈醉快要不行了,皇帝無奈地想起了另外兩人。


    夏合宜和李樂總應當有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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