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入巷子。


    急促且有力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李樂身處轎中,想讓車夫避讓也已經來不及了。卻還是晚了一步。


    “哪個不長眼的,竟連鎮國公府的馬車也敢衝撞?”


    顯然鎮國公府的名頭並沒能鎮住來人,反而讓他更加興奮。


    李樂掀開轎簾,隻見一匹棗紅色的駿馬正像離弦的箭一般向自己馳來,雙兒驚叫的同時死死攔在李樂身前。


    眼看那壯碩的馬蹄就要踩到雙兒的身上,電光石火間,李樂拔出匕首淩空擲出。


    隻聽馬兒一聲四名,便整個兒栽在了地上。


    馬上之人就勢騰空而起,足尖輕點,毫不費力的地落在了李樂的馬車前。


    下一瞬間,鋒利的長劍便已經架在了李樂的脖子上。


    銀劍泛寒芒,像是光下的冰淩,但這寒意卻不及持劍之人的十中之一。


    少年身著錦衣,手持長劍,劍眉濃如墨舞,雙眼璨若星河。一張薄唇輕抿,嘴角勾起似嘲似譏的弧度,周身盡是桀驁之氣。


    李樂挑了挑眉,果不其然,放眼整個西楚敢將鎮國公府如此不放在眼裏的也隻有沐小侯爺,沐長錦。


    西楚開國以來,共封了四位異姓伯侯:鎮國候、忠勇侯、文伯侯、安平侯。其中文伯侯與安平侯從文,而鎮國候和忠勇侯從武。


    最初四侯互相牽製,勢均力敵,但是經過一代一代的更替,就發展成了忠勇侯一家獨大,其他三侯望塵莫及的局麵。近年來,皇帝有意打壓,鎮國候漸漸有了與忠勇侯比肩的趨勢。


    這也就成了兩府勢同水火的原因之一,這固然是因為皇帝故意挑撥,希望二者相互製衡穩固君權,其他的原因便出在鎮國候李麟淵與忠勇侯沐文武身上,


    李麟淵古板木訥,過於守舊。沐文武善於變通,激進詭譎。兩人是誰看誰也不順眼,是以兩人一言不合便就在朝堂上大打出手,勸架拉架的也是一律照打不誤,是以兩人所到之處鳥不拉屎。


    而這沐長錦也實在繼承了沐文武的火爆脾氣,再加上沐家上下就這麽一根獨苗,沐文武更是將他寵的無法無天,以至於將沐長錦養的不甚驕縱。


    可即便是他的性子再怎樣火爆,外人再怎樣盛傳他是如何如何混蛋,如何如何暴虐,還是有一大批的姑娘小姐芳心暗投。


    今日一見,李樂倒是果真明白了那些姑娘的心思,這廝果真生了一副好皮相。


    許是李樂實在是出神太久,又或者是從來沒有人敢在沐長錦的麵前出神這麽久,沐長錦率先開口道:“看來鎮國候還不算不中用,將你這女娃娃調教的還不錯。隻是過於狠辣了些,倒是不像李家的人。”


    李樂莞爾一笑,聲音清脆如涓涓小溪叮咚作響,“看來忠勇侯實在是不中用,將小侯爺教的如此頑劣。小侯爺如此狠辣,倒實在像是沐家的人。”?


    沐長錦長這麽大還是在沒遇上過敢於頂撞他的女人,便是皇上的女兒見了他也要嬌滴滴叫一聲“長錦哥哥”,這女人,不,這女孩兒為何就半點反應都沒有?


    瞬息之間,沐長錦手腕翻飛,反手持劍直逼李樂。李樂不敢馬虎,飛快的拔下發簪,直指沐長錦腹間。


    雙兒眼睛都要看直了,她眼瞧著李樂被沐長錦逼到牆角,兩人又近在咫尺,於是到了嘴邊的“救命”兩個字就生生變成了“非禮”。


    “非禮啊!”雙兒一雙手做成喇叭狀,高聲叫著“來人啊,非禮啊,救命啊!”


    沐長錦這才反應過來他同李樂僵持的姿勢有多麽曖昧,他臉上飛快的掠過兩朵紅雲,緊接著便對雙兒道:“你若是不想給你家小姐收屍,就盡管喊。”


    此刻若是換了旁人,隻怕要麽會大叫大哭,要麽會麵紅耳赤,可是李樂早已經不是普通的少女,她是朝堂之上舌戰群臣的皇後,是沙場上出生入死的女將。


    是以李樂隻是掃了沐長錦一眼,反而對雙兒安撫道:?“你不必驚慌。”


    李樂對雙兒道,“他的劍快,我的簪子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就拚個魚死網破。若是我死了,人家也隻會說忠勇侯卑鄙無恥,因為同鎮國候政見不和而殺了侯府千金泄憤。”


    李樂嘴角上翹,發間的步搖隨著她的停頓起伏蒙絡搖綴,“到時候黃泉路上有小侯爺同我一路,倒也不算孤單。不過話說迴來,我不過是個女兒家,我若是死了家中還有兄長,不過忠勇侯可就虧大了,畢竟沐家三代單傳……”


    沐長錦忽而笑了,隻是目光深處的寒意卻讓人發冷,“你在威脅我?你以為我當真不敢殺你?”


    “若說是謀殺也應當是李大小姐謀殺我,隻是本侯爺武功高強躲過一劫,地上的馬就是證據。本候殺了你也不過是自保罷了!不過話又說迴來,即便我真殺了你又如何,誰知道是本候做的,又有誰能耐我何?”


    沐長錦手下發力,劍鋒劃過雪白的脖頸,沁出鮮紅的血珠。可是沐長錦卻隻是笑,可見他是真的不在乎李樂的死活。


    沐長錦比李樂想象的要聰明許多,她本想用利害關係自保反而讓沐長錦三言兩語便轍了過去。


    倒也難怪,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戰無不勝,小小年紀便承襲了候位。若非他智勇雙全,又怎能幾次深入敵後而毫發無傷。


    沐長錦強勁有力的心跳聲落入李樂二中,恍惚間,李樂腦中又想起了沐長錦慘烈且悲壯的一生。


    這些年來忠勇侯沐文武之所以一頭獨大,是因為其手下掌管的木架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是西楚國精銳的軍隊,先皇曾言:沐家軍在,西楚在;沐家軍亡,西楚亡。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沐家軍的威懾讓天子心存忌憚,適逢匈奴進犯,沐長錦帶兵出征,經過三天三夜的惡戰,沐長錦將十萬敵軍全數殲滅,隻是自己也身負重傷。


    沐文武等待沐長錦戰勝歸來,隻是最後等來的卻是一具屍首。沐長錦入葬時,舉國哀悼,西楚上下痛哭哀慟。白發人送黑發人,自此沐文武大病一場,行將就木,忠勇侯一族自此走向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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