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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長棲被毀了右手,她現在學會了用左右寫字繪製丹青,不論做什麽,總是左手。


    若是個左撇子倒也罷了,偏得她不是。


    想到自己現如今已經算是個殘廢,便生出了幾分難過。


    冰霓生前,處處找茬。最後死了,也是自找的,可是這紫淑閣的人,為著冰霓報仇雪恨,竟是找到了孟麗去。


    現在落得如此下場,也不值得同情。


    風長棲扯了扯媛娘的袍袖,“媛阿姐,咱們走吧。”


    知道風長棲看不過去,媛娘扯了扯嘴角,溢出一抹冷笑,“長棲,你若是對旁人心慈手軟,他們不感激倒也罷了,指不定日後還會趁機反咬你一口。”


    江湖恩怨,也不知有多少。這梓林穀之所以能傲然於江湖,靠的就是媛娘跟雲陌的鐵血手腕。


    一旦是被人招惹,必定不留半點情麵,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悲憫心腸。


    紫淑閣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可風長棲總覺著哪裏不對頭,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在梓林穀飽餐一頓,媛娘也不多留,隻說是日後若是離開耀京,最好還是要在此處停歇幾日才好。


    盛情難卻,風長棲隻好答應了。


    甫一上了馬車,風長棲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方才紫淑閣那幾個女子的慘狀,這會兒還縈繞在她眼前,血腥味彌漫到了她的鼻腔裏頭來,竄來竄去,叫她氣喘籲籲。


    “可是奇怪?”


    玉無望握住了風長棲的小手,“覺著媛娘護你太過?”


    風長棲微微頷首,心裏頗有幾分感激。就算是她什麽都不說,玉無望也能知道她的心思,這樣的感覺太好,幾乎叫她迷戀,“不錯,我跟媛娘真正說起來也隻有數麵之緣,可是她待我,是頂好的。這一迴更是奇怪,紫淑閣跟梓林穀都是江湖組織,媛娘這樣幫襯著我,不惜得罪江湖人士,長棲實在是想不明白。”


    玉無望搖了搖頭,“梓林穀明裏是江湖門派,可在這內裏,卻是朝廷的眼睛。”


    風長棲心頭微微一顫,如同寒露一般的微涼,蔓延在自己的心尖,四肢百骸都感覺到了那一陣森森然的寒意,“是我阿娘?”


    風帝跟江湖之間,界限分明,這一點風長棲是很知道的。既是如此,便隻剩下自家阿娘了。


    想到昔日白歡往梓林穀走了一遭,名義上是跟媛娘和雲陌道謝,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媛娘跟雲陌恭恭敬敬,對白歡是帶著幾分畏懼的。


    他們那種恭恭敬敬的姿態這會兒在風長棲的眼底浮現出來,她迷惘地朝著玉無望瞧了一眼。


    “阿娘為何要在江湖裏頭安一雙眼睛?若當真如此,這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兒了,在阿娘還在冷宮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自家阿娘到底瞞了她多少事兒?風長棲輕咬薄唇,那種不安的感覺,進一步深入。


    “女帝擅於未雨綢繆,這一切編排,都是為了長遠計,現在也能瞧出來幾分女帝的心思。”玉無望倒是十分感激,若非白歡一早就安排了媛娘暗中護佑,風長棲這條性命,難以保全。


    “阿娘從未同我說過。”風長棲搖了搖頭,“雖也知道,阿娘瞞著我許多事兒,可是當初在冷宮,裏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進不來。我想不通,阿娘是怎麽跟媛娘他們接頭的。”


    她現在迴想起來,在冷宮的那些日子,整日介為了謀求生路,他們編了許多小玩意兒,讓守門的侍衛拿出去變賣,再買通給他們飯菜的太監,為的就是能吃上一口熱飯。


    活的如此艱難,她實在是不敢相信,那個時候,白歡還有心思往江湖部署。


    “女帝不是尋常女流之輩。”玉無望倒是可以猜測幾分,隻是密謀的這樣天衣無縫,也的確不簡單。


    若非是後來出了許多事,媛娘跟雲陌這樣不顧一切地出手,他也看不出絲毫端倪。


    風長棲應了一聲,不再多話。


    等到了耀京城城內,那耀眼的正紅,才讓風長棲歡喜了幾分。


    路過驚雲司的時候,外頭已經站滿了人,見著他們的馬車來了,毫不遲疑,迅速俯身行禮。


    “咱們出去瞧瞧?”風長棲朝著玉無望瞧了一眼,“等會兒再進宮也不遲、”


    “好。”


    玉無望哪裏有不依著的,拉著她的小手,一同下了馬車。


    風旭領著一眾人等,朝著二人拱手作揖,恭喜個不休。


    “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風旭看著風長棲跟玉無望,“總算是走過來了。日後你們二人,和和美美,舉案齊眉,非得要白頭到老才好。如若不然,可就辜負了這麽多年的磋磨了。”


    風旭是一路看著他們走過來的,從之前一同上玉無望的早課開始,再到後來師徒二人一同在驚雲司謀事斷案,再到今時今日。每一步都是心酸的、艱難的。


    “皇兄一直這樣掛念長棲,一直都對長棲這樣好。”風長棲頗有幾分感慨,眼睛裏頭已經生出了霧蒙蒙的淚意,“多謝皇兄。”


    “長棲,我全明白。”風旭哪裏是什麽不知好歹的人,“若非是你,我不會有今時今日的前程。”


    “進去吧。”玉無望見二人幾乎落下淚來,淺淡笑笑。


    幾個人喝了幾口熱茶,風長棲知道這驚雲司整日介忙碌,少有空閑的時候,也不好太過叨擾,不過片刻便想著趕緊走了。


    還沒出了驚雲司的大門,就見著幾個小廝忙不迭地跑了進來,後頭還跟著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子,這會兒正嗤嗤地笑著,一臉陰邪。


    聲音好似是透明地浮在空中的風箏,飄飄蕩蕩的,叫人聽著也頂難受。


    她依舊瘋瘋癲癲地跑著鬧著,臉上的神色近乎悲愴,“不是我殺了人,不是我。”


    她忽而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眼睛裏都是震驚和混亂,一口雪白的貝齒,這會兒死死地咬住了自己殷紅的嘴唇,“你們判錯了案子,真的不是我。那是我親爹,那是我親爹啊!”


    風長棲一臉狐疑,下意識地看了風旭。


    風旭也是一臉難堪,剛準備上前,就被那女子給製止了。


    “驚雲司難道就這樣瞧不起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麽?難道我們這些人的死活,都算不得什麽?分明就是戶部侍郎那個狗官貪贓枉法,害死了我阿爹,你們竟然不聞不問?”


    “這案子並沒有蓋棺定論,我們還在查。”風旭是個好脾氣的,立在一邊,看著她,“也無人說是你殺了親爹,是也不是?”


    “可是整個平寧坊的人,都是這麽說我的。”她嗚嗚咽咽,哭個不休,“我現在是有家不能迴,他們唾罵我,嫌棄我,說我不孝。”


    戶部侍郎?


    聽聞新上任的戶部侍郎還是個狀元郎,已經到了不惑之年,至於風評如何,風長棲並不知道。


    久不在耀京城,這裏頭的事兒,她絲毫看不明白。


    隻是當目光觸及風旭那張胸有成竹的臉,她很知道,這案子遲早都會破了。隻是事關朝中大臣,他必定也會小心謹慎。


    “既是如此,我跟長棲便先走一步了。”


    玉無望給足了風旭體麵。


    依著風長棲的孤拐性子,指不定還會在此處跟風旭一塊兒辦案。


    那女子臉上的悲憤,絲毫不減,依稀還能見著臉上斑駁的淚痕。在風長棲跟玉無望走出門的時候,還能聽到那種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宮門,還沒走到風帝的盛乾殿,就見著了身形瘦削的風昭。


    姊妹相見,一同落下淚來。


    “許久不曾見著阿姐了。”風長棲緊緊地握住了風昭的小手,“身子可還好麽?”


    風長棲知道,風昭沒了孩兒,必定傷心。


    “一切都好,”她應了一聲,哽咽,“多謝你照拂,如若不然,太子爺一早就一命嗚唿了。”


    這已經算是舊事了,風長棲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那也是太子爺福大命大,跟我並無多少幹係。左右不過一句話的事兒,若是能讓皇姐得了幾分歡喜,便也是長棲的功勳了。”


    “可看到了麽?整個風國為著你的緣故,遍布紅綢。”


    這一路走來,風長棲也瞧見了。


    她也不是癡兒,自然知道這一切都是風帝安排的。


    為了她這麽一個女兒,風帝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父皇待你極好,”風昭悠悠地歎了一口子濁氣,“以前我出嫁之時,看到百裏紅妝,還高興的了不得。那個時候會想著,父皇到底對我十分疼愛,不忍心叫我淒涼出嫁。可是現如今看到你新婚的派頭,自知在父皇心裏,還是最看重你的。”


    風長棲見風昭臉上並無半點嫉恨,隻是悲涼無限,她心口一顫。


    “父皇並非看在我的麵兒上,你我是一樣的。”


    風昭點了點頭,也不肯反駁什麽。


    眾所周知,風帝愛極了孟麗女帝,哪怕是在孟麗王宮碰了那麽多釘子,他還是百折不撓。這一切的派頭,也許都是為著白歡做出來的。


    風長棲是白歡跟風元慎嫡親的女兒,有了這一層血緣,風元慎更看重風長棲,也是理所應當的。


    更何況,玉無望還是風國國師,身份矜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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