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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雲司大廳裏頭的人來來往往,手裏大抵都捧著許多卷宗。


    大廳的幾案上頭,也多堆滿卷宗,牙簽玉軸之屬,更是不勝枚舉。


    她站在一邊,跟尋常人家的小姐站在瑤琴錦瑟跟前,並無半點區別。窈窕動人,叫人隻要見著,便心生歡喜。


    隱隱聽著外頭簷馬丁當,風長棲有些乏了,歪在一邊的檀木椅子上頭,看著何寧舟的眼神愈發慵懶。遠遠看去,恍若一隻半醒半寐的貓兒。


    何寧舟心跳如雷,遙遙看著,隻看她一眼,便有抑製不住的歡喜。


    “永平城的菊洲,公主可知”


    風長棲點了點頭。


    那也算是耀京城的名勝,許多人在九月裏都會匆匆趕來,就是為著往菊洲賞菊的。作為耀京城裏頭的人,如何不知這菊洲呢


    “自然知道。”


    “我想邀請公主一同賞菊。”


    司纓一聽,登時就紅了眼睛。


    這是何意


    何寧舟對自家公主有情她方才的幾分歡喜,登時就一掃而光。這些時日未曾見著何寧舟,她心裏滿是掛念,隻是驚雲司諸事冗雜,不論是風長棲還是玉無望都終日繁忙,她總不好因為一己私欲跑到永平城那頭去找何寧舟。


    縱使是見著了,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一拖再拖。好容易才等到這人主動前來,偏得還是要請風長棲往菊洲賞菊!


    她瞪大了雙眼,那一股子酸澀感,幾乎將她的眼淚給逼了出來。


    “將軍好生雅興,”風長棲駭笑,“隻是驚雲司裏頭從未有半點清閑的時候,是無福消受將軍的好意了。隻是……”風長棲轉過身子,定定地看著一邊小臉通紅的司纓,複又接著說道:“將軍倒是可以帶著司纓一同前往,詩詞歌賦,她全都知曉,能陪著將軍一同賞菊。”


    司纓雖說是跟在風長棲身後的丫頭,可是她也是玉無望手底下的人,知書達理,寫得了一手極好的簪花小楷,丹青更是一絕。風長棲前些時候還見過她畫過的蘭花,風枝嫋娜,不落筆倒也罷了,一旦是落筆,必得畫個七八幅不可,可算得上是才女一流。


    隻是她不願同人多話,殊不知這丫頭談吐極佳,言辭如雲,能叫人一聽傾心。


    許是未曾風長棲會這樣說,司纓登時就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自家公主。


    “公主……多事之秋,司纓不敢一晌貪歡。”


    “不妨事。”風長棲輕輕地拉著司纓小手,“你跟著我,整日介東奔西走,也十分勞累,既然何將軍有如此美意,你便依著他的意思,但凡是陪著,也是好的。”


    全程沒有給何寧舟半點拒絕的機會。


    剛巧玉無望也迴來了,風長棲趕忙奔了上去。將何寧舟的來意以及自己的決定統統說給玉無望聽了。


    玉無望是何等人物自然一看就知何寧舟的真正來意。麵上不顯山不露水,這心裏卻對跟前這人,充斥不滿。


    陰魂不散,賊心不死。


    “司纓可願”


    玉無望朝著一邊的司纓瞧了一眼。


    司纓支支吾吾,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女兒家的心思,風長棲自然是知道的。欲拒還迎,猶抱琵琶半遮麵,這分明就是願意的。她分明就是對何寧舟有情,偏得又不敢宣之於口,這才過得如此擰巴。


    “我便代替司纓做主了如何莫要辜負何將軍的好意。”


    司纓這才點了點頭。


    何寧舟也不好叫司纓難為,此事隻好作罷,很是狼狽,匆匆忙忙去了。


    “今日是冷幽若三七。”


    玉無望今日經過芝蘭坊,見司麗樓大門緊閉,這才察覺一二。


    風長棲聽了,忙不迭地拉住了自家師父的大掌,“咱們往司麗樓走一遭”


    玉無望點了點頭,跟冷楚也算是有這麽些年的交情,她隻得冷幽若那麽一個姐姐,這會兒必定十分傷心,他們若是去了,總比注視不管的好。


    ——


    司麗樓。


    冷楚看著麵前的頗上了年紀的女子,麵無表情。


    這人名喚阿默,也是娼家女子出身,隻是現如今垂垂老矣,流落闤闠,又無有一技之長,若是真要說起來,隻會教些坊間女子雜舞。這會兒走投無路,投奔到司麗樓來了。偏得此人又不知道今日乃是冷幽若三七,正撞到了反冷楚的傷心之日。她哪裏還有心思去挽救他人危亡在耀京城,若是沒有什麽看家本領,休想活下去。


    又見她風情尚在,一舉一動,很是知禮,冷楚心裏一軟。


    “誰同你說我們司麗樓要人手了”冷楚睨著她,吃了三兩口茶水,“真是怪了。”


    “河房裏頭的姑娘說,冷娘你要將河房那頭的姑娘,都收進來。”


    “要收一些不假,克也不是全部。河房裏頭的姑娘,良莠不齊,我自然要些好的,哪能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要往這裏帶的”


    “自然,自然。”阿默忙不迭地應了一聲,附和了一句又一句,“冷娘說的不錯,說的不錯。隻是我舞的極好,若是能教教姑娘們,也是好的。”


    “能做這一行的,且做了這麽些時候的,還有不會舞的”冷楚冷笑兩聲,“我這裏不收你。”


    “是。”阿默全然沒有怪罪之意,看著冷楚的眼神,反是帶著幾分可憐,“冷娘你一個人管著這麽一個偌大的司麗樓,手底下有幾百個姑娘,現如今又要收了河房裏頭的那些,哪裏管得過來”


    冷楚低低地笑了兩聲。


    “能者多勞,誰會那樣不識趣兒,有銀子不賺日後若是沒了本錢,如何養老”


    許是戳中了阿默的痛處,那人臉色變了又變,登時沒了言語。


    剛想走,就見著一個小廝興衝衝地跑了進來,朝著冷楚拜了又拜。


    “媽媽娘,公主跟國師都來了。”


    冷楚心裏一暖,忙道:“快請。”


    阿默聽著,雙眼發直。她哪裏會想到,這個司麗樓還有這樣大的來頭,竟然跟風長棲和玉無望他們都有私交,當真是了不得。


    風長棲甫一進門,阿莫就看呆了去。


    之間那人頎長且白膩,遙遙看去,仿若一塊天然白玉,縱使是沒有穿些什麽眼裏衣裳,卻也有綽約風情。


    站在一處,如同一個玉人。


    阿莫看了又看,連帶著方才被冷楚嚴詞拒絕的悲戚都削減了幾分。


    風長棲被這麽一個灼熱的眼神看著,眉頭輕蹙,轉過身子,正對著阿默。


    “這位是”


    還沒等冷楚迴話,那人就趕忙上前,朝著風長棲福了福身子,很是虔誠。


    “奴才阿默,是芝蘭坊裏頭的……舞娘,大多都是教導河房裏頭新來的姑娘的,可是這會兒又傳聞,隻說是河房不日就要清了,是以這會兒沒了活路,往司麗樓來,是為了生路。”


    冷楚氣得不輕。


    這人分明就是惡人先告狀,自己這司麗樓,可不是什麽增藥施粥的地方,用不著就是用不著,如何肯收


    風長棲也不管阿默跟司麗樓的私事,隻是河房,跟她卻是大有幹係。


    “河房”


    “是啊。”她應了一聲,“榮親王上迴被鞭屍,鬧鬼了。就在芝蘭坊底下的河房,那時候生意就很是慘淡,現如今清河房的消息一出,就更沒了生意了。”


    “鬧鬼”


    風長棲越聽越覺著邪乎,她倒是從未聽過這樣的事兒。許是這個消息被人壓了下來,如若不然,必定是會傳到驚雲司去的。


    “不錯,我也見過。”阿默一臉惶恐,“那天夜裏,我也瞧見了,滿嘴的血。”


    “誰”風長棲趕忙追問,“誰滿嘴的血”


    “一個男子,看起來很是年輕。”她好似是怕了,忙不迭地擺了擺手,“說不得,說不得,那人不僅喜歡屍體,更喜歡生人啊,喝人血的。”


    冷楚對這些也有所耳聞,但是今日聽阿默說的這樣嚇人,登時就變了臉色。


    “再說這樣的話,把公主給嚇著了,你擔待得起麽”冷楚朝著那人瞪了一眼,“且去吧,我們司麗樓不要人。”


    阿默搖了搖頭,一臉悲苦,被那小廝,推搡著出去了。


    隻是一句“喝人血”,卻讓風長棲跟玉無望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人。


    玉無望朝著風長棲搖了搖頭,輕聲道:“那人跟榮親王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大可不必花費那樣的功夫。“


    冷楚也不管他們師徒二人在打什麽啞謎,派人準備了上好的雨前龍井。


    香飄四溢,風長棲登時就迴過神來,吃了幾口茶水,這才看定冷楚那張瘦削的麵孔,“可還好麽今日是令姐三七。”


    “多謝公主掛念。”冷楚這心裏愈發覺著和暖,果然,風長棲是個有情有義之人,連自家阿姐三七都記得清清楚楚,“還好,今日往阿姐墳頭去了,她現如今必定過得極好,畢竟活著卻不能四處走動,對於阿姐來說,很是痛苦。”


    風長棲唇角微抿。


    玉無望猛然想到了什麽,朝著冷楚掃了一眼,“令姐跟朝霞樓可有什麽牽扯”


    哪裏知道,此言一出,冷楚登時就變了臉色,忙忙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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