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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轟隆聲經久不散,風長棲幾乎都要以為是天地陷落。


    眼看著整個白馬山都升騰起一股子煙霧,本以為是天輝一行人已經走遠使出來的把戲,未曾想到,那一股子轟隆聲扶搖直上,震徹九霄,引得整個耀京城的百姓,目光都停留在不遠處的白馬山上。


    尋常時候,白馬山寂靜非常,並無半點大動,可是這個時候的白馬山,仿佛在火爐上烤著煎著,這會兒已經開始飛騰起來。


    底下人亂成了一鍋粥,從外城圍牆上往耀京城裏頭看,紛紛然,奔來奔去,百姓如同螞蟻一般。


    許是都意識到了危險,一門心思想著逃命,可是又不知往何處去,鬧個不休。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都能聽到永樂城那頭的慌亂。這樣下去,怕是要出大亂子了。


    玉無望麵色奇差,等到他嗅到那一股子既熟悉又陌生的氣味的時候,一張麵孔,更是冷了下來。


    那該死的天輝,竟是毫不避諱對朝廷出手。


    “是火油。”風長棲跟玉無望齊聲說了出來。


    一邊的何寧舟聽了,登時就六神無主。


    這東西他倒是聽過的,隻是一直都以為跟耀京城無有半點幹係,現如今猛然聽到了,隻覺著精神恍惚。


    那一群人如同光影暗浮,高高低低竄了一通,再看時,隻好像是脫韁的野馬,奔騰林間,沒了影兒。


    玉無望剛想帶著風長棲下樓,又聽著一陣桀桀的笑聲,過於陰沉,在這樣火光衝天的夜裏,如同百鬼長哭。風長棲緊緊地攥住了手中的利刃,隻覺著一陣陰風吹過,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右側的白馬山,徹底燒起來了。


    那笑聲淒厲,仿佛就在耳郭邊上響。


    風長棲定了定神,猛然間眼前就出現了一張陰陽莫測的麵孔。


    她嘴角的胭脂糊了半張臉,這會兒看過去,好似半臉都泛著血光。


    這不是冷幽若是誰


    風長棲猝不及防,往後退了三兩步,看著那人的眼神,滿是疑惑。


    “你”


    “天輝這是要毀了耀京城。”她冷笑更甚,“這會兒可好,他徹底得罪了朝廷,縱使是得到了天樞,也不過就是死路一條。”


    知曉這人受了內傷,這會兒說出話來也都免不得喘息三兩聲,看起來老大艱難。


    風長棲眉頭緊蹙,眼看著白馬山上的大火要燒過來了,也無暇多管冷幽若,見她渾身的,如同水鬼一般,冷笑兩聲,“你在江湖之中地位如何,我管不著,隻是司麗樓還在耀京城的地界兒,你若是不想叫你妹子的鋪子因著你的緣故就這麽沒了,日後還是金盆洗手的好。那幾條人命,等今日之事過去之後,你該還的,還是要還。”


    聽風長棲提及司麗樓,又想著自家妹子這些年來老大辛苦,她心裏一軟,再也沒了多餘的話說,呆呆愣愣地朝著風長棲看了半晌。


    那人二話不說,跟著玉無望和何寧舟,已經知會著人往白馬山那頭飛奔而去。


    半邊的白馬山都被淋上了火油,救火的兵士千千萬萬,風長棲一聲令下,周遭又射了兩道防護帶,原本白馬山裏頭的獵戶,也都在驚雲司一等的幫襯下死裏逃生。


    鬧得太大,不過半個時辰,就驚動了還在雲甯殿中安睡的風帝。


    李玉寶站在廊下,手裏拿著拂塵來迴踱步,好容易才見著風帝匆匆忙忙奔了出來,他跪倒在地,“何將軍還有公主、國師都去了,這會兒已經燒空了半邊白馬山了。”


    且莫說白馬山了,連帶著在此處,都能看到半邊紅天。


    想到風長棲打了頭陣,風帝這心裏又是一陣擔憂。


    諸位皇子公主裏頭,隻有風長棲叫他有些指望,可莫要出了什麽事兒才好。


    “宣曦忠毅進宮。”風帝打定主意,朝著一邊的李玉寶瞪了一眼,“磨磨蹭蹭做什麽去啊!”


    李玉寶也被嚇得不輕,這會兒見風帝如此暴怒,心裏又多了一層憂懼,慌慌張張,連滾帶爬跑了出去傳令。


    花瓏帶著奈蒔嬤嬤一等站在廊下,看著白馬山那頭一躍而上的火光,心亂如麻。


    “長棲在那兒。”她急的不輕,看著荼蘼架子底下的花兒草兒,心裏有說不出的煩悶,“若是有個什麽好歹,可怎麽好”


    “不會的,”奈蒔嬤嬤趕忙上前三兩步,看著花瓏的眼神滿是寬慰,“公主有國師護佑,必定不會出事。”


    “國師也是血肉之軀,這樣大的火……聽聞驚雲司上下一等全都去了,她又是第一女官,這……”花瓏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兒。


    許是宮裏宮外動靜太大,驚動了小長安,這會兒正在繈褓之中嚎啕大哭。


    花瓏心中煩悶,哪裏還有心思逗弄孩兒,吩咐奈蒔嬤嬤往內殿去了。


    “阿蘅,你且出宮。”花瓏按捺不住,看著阿蘅,“你醫術聖明,若是長棲有個好歹,也有醫治。”


    阿蘅抿了抿唇,應了一聲,匆匆忙忙奔出了雲甯殿。


    畢竟是燒紅了半天白馬山,宮門大開,那些人見著阿蘅乃是雲甯殿的人,連問都不問,直接放行。


    已經過了三更天,火勢沒有半點消減下去的意思,尋常時候耀京城那樣熱鬧,到了這會兒,滿大街都是一門心思想著逃難的人,亂糟糟一片,雞犬撲騰,滿眼望去,就沒一個是正常開張的鋪子。


    何寧舟本想著跟風長棲一處往白馬山去的,結果半道上又被叫了迴來,隻說是城中百姓暴動,一門心思想要出城。


    這會兒內憂外患,何寧舟對著那些百姓說的口幹舌燥,愣是沒有半點用處。


    “等會兒燒到了城中,我們這些人,豈不是都要沒了性命”


    也不知是誰嚷了一句,這可好,徹底引來了那些百姓的不滿,一齊擁了上來,撲打官兵。


    “驚雲司一等已經去救火了,如何會燒到城中來你們若是再這樣不服管教,隻好押入大牢了。”何寧舟被濃煙硬生生地嗆了一口,狠狠地咳嗽了一陣。


    這話在尋常時候也許還有一些震懾作用,隻是現如今保命要緊,那些人哪裏還顧得上許多,不僅沒有聽進去一句兩句,反倒鬧得愈發兇狠,不管不顧就往出奔,甚至打上了數個官兵。


    情勢緊急,隻聽得一陣激昂馬嘶,風長棲一身青衣,立在馬背上頭,看著這一眾逃難的子民,冷喝一聲。


    “你們若是想走,我們犯不著攔著你們。隻是耀京城乃是皇城,在天子腳下。縱使是風國諸地都有可能陷落,可耀京城絕不可能。你們隻當是這是一場尋常火災逃出去便安然無恙大錯特錯,這是江湖中人蓄謀鬧事,你們出了城門,可就無人給你們做主了。”


    此言一出,那些人徹底沒了言語,站在一邊,低垂著腦袋,愧疚如同幼兒一般。


    “何將軍,勞煩疏散百姓,火勢暫且控製了,方才在白馬山那頭見著永平城的百姓都湧了過來,這才過來相助。”


    見風長棲不說半句廢話,三言兩語就將這些人說服,心裏又添了幾分傾慕之意。


    “公主一切小心。”他朝著風長棲行了一禮。


    話音剛落,那人已經循著方才來時的路,匆匆忙忙去了。


    至於這些百姓,乖乖地跟著一眾官兵,各迴各家,閉門不出。


    何寧舟也不閑著,隻餘下些許守著城門的人,剩下的一眾人等,全都往白馬山那頭去了。


    因為是火油,還大有蔓延之勢。縱使是控製了些,看著這樣的情形,等會兒還會燒到另外一邊去。


    這可糟了。


    整個白馬山腳下全是人,風長棲也不知什麽時候披上了一件黑鬥篷,看樣子像是專門防火的料子。


    玉無望跟她試肩比肩,兩個人站在一處,如同一對璧人。


    這是何寧舟頭一迴發現他們二人竟是如此般配,一時之間心中驚駭難當,幾乎墮下淚來。


    可不是。


    他們師徒二人日日都在一處,如此三年之多,若是無有半點感情,那才奇怪。


    隻是……他心中愈發覺著悲切,日後若是想要再跟風長棲有些什麽接觸,怕都艱難。依著玉無望的脾性,隻怕會默不作聲地將他剝皮抽筋。


    正自想著,又聽著一聲冷喝。


    山上爆破聲不斷,這一個空當兒,已經抬出了好幾具屍體。


    大抵都是在白馬山上居住的獵戶,死相可憐。


    風長棲跟玉無望也不知低低商量了什麽,當風長棲想飛身上山的時候,又被玉無望給攔了下來。


    “一個女兒家,瑣碎之事本就不該你管,你這會兒來了,已經夠好。”


    “我可是驚雲司女官,若是不身先士卒,如何服眾”


    話音剛落,就見風旭一瘸一拐地走了來。


    “長棲,若是尋常女子,一旦是見著這樣漫山遍野的火星子斷然不肯上前三兩步,誰像你已經夠好了,在山下等著便是了。若是不為自己著想,好歹也想想花娘娘,是也不是”


    聽風旭提及花瓏,風長棲再不吭聲。


    “了不得,猛虎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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