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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說的盡興,風長棲跟玉無望卻都黑了一張臉。


    又見那兩個人攜手一同往芝蘭坊那頭去了。


    玉無望當機立斷,兩個人一同跟了上去。


    她們走的是一條晦暗小道,越往前走越少行人。隔著幾條廊街,還能聽到不遠處隱隱約約的絲竹之聲。


    一路穿過三五道石頭橋,那兩個人仿佛是吃醉了酒,走路歪斜,有說有笑,放蕩形骸,叫人不忍直視。


    隻聽得水聲淙淙,往地下看過去,隻見那渠水映著微弱月色,猶如水銀傾瀉蜿蜒而下。


    她們七彎八拐,又越過了一條冗長的雜石甬路,周遭掩映著森森紫竹。


    風長棲正覺著奇怪,猛然間視野開闊,竹林深處竟然有一個偌大的宅院。外頭並無多少裝點,隻見得朱漆大門上頭兩個古銅色的圓鉤。


    她們敲了敲門,不多時,就有一個中年女子開了門。


    半老徐娘,風韻猶存。縱使是匆匆一瞥,也能看出那人年輕時候的花容月貌。


    “好容易才掙了幾個錢,你們整日這樣吃喝,哪兒禁得住你們花費”


    一聽這話,那兩個人登時就有些急了。


    “我們賺錢我們花,跟貞娘你又有什麽幹係那幾個姑娘可調教好了麽明兒個還得送到相爺那兒去,斷然不能衝撞了他。”


    “都得了。”貞娘苦笑,一手一個,將二人攙扶了進去。


    順手還關了大門。


    相爺


    風長棲微微一愣,一臉狐疑。


    “師父,這裏的相爺,應當是左相吧”


    “不錯。”玉無望微微頷首,臉色也老大不好看,看樣子也十分悲慟。


    想到那日他們遊湖之時所見著的,玉無望的一顆心就止不住翻騰。


    這怕是最肮髒的一條線,好巧不巧,竟然被她們碰上了。


    “這裏這樣僻靜,總不會娼家吧”


    “比之娼家有過之而無不及。”玉無望搖了搖頭,輕聲道:“咱們進去瞧瞧。”


    二人騰空一躍,神不知鬼不覺地飛身而入。隻見得裏頭有無數個花廊,花棚架子極多,底下都是正當時的花兒草兒的,欣欣向榮,如此看去,如同錦緞鋪就。


    隱隱聽著幾聲嗚咽哭聲,風長棲跟著玉無望腳步匆匆,尋聲而去。


    這裏頭還有水渠相同,轉過兩三道低矮圍牆,那哭聲愈發明顯。


    他們藏身在參天古樹後天,見一藍衣女子垂首帖耳窩在水裏頭的巨大白石上頭,旁邊還站著方才見著的那位貞娘。


    那藍衣女子長發披散,幾乎籠住了整個身子。


    她猛然迴過頭來,好一張慘白麵孔,風長棲被嚇得不輕,往後退了兩步。


    在宮裏也算是見了不少可憐女子,可是沒有一個像她那樣,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悲涼。特別是那雙烏黑發亮的眸子,包羅星辰,隱隱約約還能見著氤氳著的水汽,泫然欲泣,我見猶憐。


    隻是那張麵孔太過熟悉,風長棲驚住了。


    阿春


    “你這又是何苦呢”貞娘上千三兩步,輕輕地將她攙扶起身,“咱們這一行的,是見不得光的,你在那人跟前待了這麽些時候,一早就知道了不是”


    “我是好人家出身,怎能到娼家去”她一臉陰狠,“若是將我逼的狠了,我隻得一死而已了。”


    “來到這夙霧館的姑娘,哪一個不想死隻是死可不是什麽容易事兒。你隻得這麽小的年紀,大好的日子還在前頭呢。莫要這樣想不開,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不。”她哭的愈發兇了,眼淚澎湃,“貞娘,我要見相爺,我得見他。”


    “那可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人,他身邊有多少女子你在他跟前好歹也待了三五個月,該知足了。”


    風長棲頭暈目眩,越聽越覺著詭異,一時之間支撐不住,幾乎癱軟在地。


    玉無望趕忙攙扶住了風長棲的身子,眉頭緊蹙。


    這丫頭太重感情,日後隻怕更加受不住這之類的打擊。


    這一片也不知有多少紫竹,風過處,竹葉婆娑,沙沙作響,好似雨聲萋萋。


    風長棲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一杆紫竹,兩相映襯,愈發顯得纖手如玉。


    她猛然抬起頭來,那雙茶褐色的眼睛,映著月華,如同鎏金一般,華彩熠熠。


    “師父,方才那人分明就是阿春,我沒有看錯,那就是阿春啊。”風長棲緊緊地攥住了手中的拳頭,那種悲戚之感,從頭到腳將她籠罩地徹徹底底。


    自從將阿春趕出雲甯殿之後,風長棲就再也沒有過問阿春的一切。


    隻是她想著,這人後頭是有人幫襯的,左右不過迴去當差,對她來說,不算是什麽壞事。


    風長棲哪裏想到,阿春竟然出了宮,流落到了夙霧館。


    那夙霧館又是什麽地方雖然不算是娼家,可是比秦樓楚館還要肮髒。


    “宮裏的人,哪裏能輕易出宮”風長棲越想越覺著詭異,“師父,這其中必有旁的牽扯。”


    阿春身後有誰,這還是個秘密。


    隻是現在那人身陷囹圄,風長棲這會兒看到了,怎能見死不救


    “阿春不是曦貴妃的人。”玉無望一路走著,看著這樣隱晦的月色,眉頭緊蹙,“現如今是攀扯到了左相,依著曦貴妃的性子,怎麽都不可能紆尊降貴。”


    風長棲悶不吭聲跟在後頭,想到方才自己見著的阿春,心裏止不住心酸。


    當初他們一同在雲甯殿,也度過了一段好日子。


    有說有笑,從未有過主仆之分。


    “到底是誰同我阿娘有仇”風長棲緊緊地攥住了手中的帕子,“師父,且把阿春救出來再說。”


    玉無望不吭聲,二人腳步匆匆,一路往驚雲司去了。


    皇宮,雲甯殿。


    三更天了,外頭清白一片,月色宜人。


    奈蒔嬤嬤拿著花剪挑去了燈花,猛然間室內通明。


    “娘娘,晚了,該歇著了。”


    花瓏這才放下手中針黹,支起身子。


    她肚子愈發大了,這會兒行動不便,整日介在雲甯殿不是吃就是睡,她本就是個閑不住的,這幾日思量著給風長棲繡個香囊。


    前幾日一連下了幾天的雨,傍晚時分好似也要下雨一般,到底還是沒有,明朗月色鋪了一地,外頭的梧桐樹上如同踱上了一層金輝一般。


    也不知怎的,次蘭苑那頭已經數日未曾起過笙歌了,花瓏雖然心裏存疑,但也不想過問,任由各宮各院的主子鬧騰。


    這後廷,越是按兵不動,越是能保全自己。


    就好似是曦嫵,這些時日也是老老實實在玉坤宮中休養生息。


    “今兒個次蘭苑那頭有什麽動靜麽”


    “未曾,”奈蒔嬤嬤也覺著奇怪,“也不知怎的,皇上這幾日也不去了,都在盛乾殿歇著呢。”


    花瓏走到梳妝台子跟前,任由奈蒔嬤嬤幫她梳理頭發。


    “是麽”花瓏冷笑兩聲。


    隻可惜,那人再怎麽不受寵,也是這後廷最最矜貴的女子,風帝隔三差五地去看她,這份榮寵,是這後廷裏頭的所有女子都比不上的。


    “可不是,宮裏上下都在猜測,難不成是次蘭苑那位失寵了不成沒有名分,膝下無子,日後的日子,怕是不大好過了。”


    “嬤嬤,你也這樣想”花瓏別過麵孔,看著奈蒔嬤嬤笑了笑,“這後廷裏頭的榮寵,哪裏是三五句話就能說的明白的”


    奈蒔嬤嬤到底是宮裏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花瓏的意思,當下隻笑道:“老奴自然知道洺影姑娘榮辱未盡,但是在宮裏,到底要論個長短來。依著老奴的意思,誰也比不上主子福澤深厚。”


    花瓏知道奈蒔嬤嬤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乃是真心。


    “你想說的是長棲可是”


    奈蒔嬤嬤微微頷首。


    “公主是個有造化的。”


    花瓏也跟著笑了笑。


    風長棲的造化,全為了白歡,她也不過就是撿了現成的便宜。


    這些時日兩個人相依為命,這樣的感情,倒也不次於母女之情,花瓏想到了風長棲的諸般好處,心裏一沉。


    “明兒個讓阿蘅出宮一趟,我有話要跟長棲說。”


    奈蒔嬤嬤應了一聲。


    風長棲次日一早就得了阿蘅的消息,她隻當是宮中出了什麽大事兒,腳步匆匆,直接迴了宮。


    雲甯殿裏頭十分清幽,半點動靜都無。


    風長棲撩開簾櫳走了進去,花瓏正對著長窗,就著軟塌歪著。


    “阿娘。”風長棲走上前去。


    “你來了。”花瓏撐著身子起來,“長棲,你可還記得婉蘿跟阿春麽”


    猛然聽花瓏提及她們二人,風長棲微微一愣。


    “自然記得,”風長棲微微頷首,想到昨兒個自己在夙霧館見著的阿春,渾身上下都被疼痛占據,“阿娘怎麽好端端的問起她們了呢”


    “怕那些人再給你使絆子,是以想著將當初的事兒,同你說個明白。”花瓏嘴角一處一抹苦笑來,“隻是陳年舊事,著實不堪迴首。當初若非因為這個,我也不會懷疑到那人身上去。”


    花瓏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銅牌,上頭寫著一個“裕”字。


    風長棲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


    “這是裕太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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