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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長棲後來聽宮女太監提及玉昭儀,都說那夜裏她整個人飄飄忽如同花影搖曳,她本是個體麵人,入宮數年不曾爭寵,跟當初的何昭容有異曲同工之妙。


    隻是她從未有過一兒半女,在宮裏的時候靜如秋水,從不跟底下人發難。是以整個依蘭閣上下,親如一家姊妹弟兄。後來又有人傳,好似是玉昭儀跟洺影起了什麽衝突,這才招此禍事。


    正所謂是天理昭昭,可是玉昭儀的冤屈,仿佛就這麽石沉大海,又因著涉及到後廷醜聞,到底未曾揭露一星半點。


    玉昭儀當夜就死了,死在了送往黎青府的路上。


    縱使是那人不尋死,在那些精奇嬤嬤的手裏,也沒有半點好日子過。


    深宮裏頭諜影重重,外頭又是縱橫時疫,一時之間,當真是暗無天日。


    外頭的百官同僚,也沒了半點牽扯,尋常時候,等閑不會見麵敘舊,那些茶館歌坊,秦樓楚館,更是大門緊閉,所見之處,無一不是蕭條之景。風帝自從有了洺影之後,本就不大理會朝政,現如今又是因著那時疫,徹底將朝議停了,隻得幾個閣老,整日介都在一處,為著時疫之事大為頭疼。


    且不說時疫,南城水災依舊蔓延,眼看著長河以南的良田都被大水傾覆,朝廷免不得派人前去賑災,所使的銀子百萬萬不止,加上抑製時疫所用的藥材都算得上頂名貴的,一時之間國庫空虛,連帶著後廷各宮各院的月例都縮減了一半不止。


    那些沒有前朝支撐的各院主子,個個都是叫苦不迭。卻也知曉都是一般無二的難過,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麵上皆是慘無人色,也沒了尋歡作樂的心思,這後廷沉寂寂的,個個如同冷宮一般。


    雲甯殿。


    自從玉昭儀死後,也不知怎的,倒是叫花瓏憑空感懷,整個人又消瘦了幾分。前些時日養迴來的氣色,這會兒又被打迴原形。


    好在風長棲的錢莊並未受到半點影響,每日介依舊日進鬥金,她常給花瓏帶迴千萬銀兩,隻管她的吃穿用度。


    指望宮裏的月例養身子,怕是連帶著腹中孩兒都賠進去了。


    “阿娘”風長棲腳步匆匆,繞過東南首的抄手迴廊,徑自走到了內殿,“阿娘,這幾日為何不肯吃藥”


    見風長棲儼然是個問罪的姿態,花瓏反是笑了,心裏暖融融一片。


    “長棲,隻有你對我這樣關懷。”


    “阿娘”風長棲一臉疑惑,看著她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寒涼之氣,她上前三兩步,緊緊地握住了花瓏的玉手,“阿娘是盼望著父皇來瞧瞧”、


    這是自然,哪有一個懷孕了的婦人不盼著自家官人前來瞧瞧望望縱使是過來說三兩句閑話也是好的。


    可是現如今,風帝心裏眼裏隻得一個洺影,她又算得上什麽這一腔心事,也不過就是惘然而已,到底是做不得真的。


    “驚雲司怕是忙瘋了,長棲,莫要擔心我。”


    怎能不擔心


    越是這樣互相扶持,越是關切。想到花瓏整日介在深宮後院苦熬著日子,風長棲這心裏也不知有多難過。


    白歡當初便是如此過來的,那時候她人微言輕,沒有半點體麵,幫襯不得一二。今時不同往日,她哪裏有束手旁觀的道理


    “阿娘隻管等著,父皇今夜便來。”


    花瓏一臉費解,眼神從長窗前頭的搖曳竹影移到了風長棲那張小巧玲瓏的玉麵上頭,這丫頭長開了許多,再過一兩年就到了及笄之時了。也不知該是怎樣的絕代風華,她當真豔羨白歡,如何能生下這般有勇有謀的好女兒。


    她不禁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看著日光跌碎一地,不肯多說半句,隻推說是累了,讓風長棲隻管自己當差,莫要有後顧之憂。


    風長棲直出了雲甯殿,徑自往次蘭苑去了。


    如同風長棲猜測的一般無二,風帝因為現如今國庫空虛,已經不大能支出銀子,也不知有多煩悶。


    縱使是來了次蘭苑,也止不住動怒,這會兒就聽著他也不知因為何事,老大憤恨,正在怒罵李玉寶。


    風長棲立在廊下聽了許久,這才著人通報。


    李玉寶一臉尷尬,好在風長棲身後隻帶著一個司纓,並無旁人,到底還能叫他存下幾分體麵來。


    他跟在風帝跟前數年之久,算是宮裏的老人兒了,何曾被風帝如此教訓過況且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不過就是喝的茶水錯了滋味兒,就鬧了這麽一出。李玉寶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哪裏不知風帝這是心裏煩悶,將一腔怒火,全都發到了他的身上,可憐見兒的,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


    “公公辛苦。”風長棲似笑非笑,“近日裏頭朝中事多,冗雜的很,父皇每日介繁忙無斷,心裏不大爽快。”


    見風長棲說出這樣寬慰他的話來,李玉寶感激莫名,朝著風長棲打了一個千兒。


    “公主能這樣寬慰奴才,是奴才的幸事。”


    “莫要如此客氣,勞煩公公通稟一聲,隻說是長棲有要事相商。”


    “是了。”李玉寶兩眼通紅,腳步匆匆,消失在廊下。


    司纓見那人對風長棲如此感激,加上他又是皇上跟前的人,不論說什麽都比旁人有些分量,想到雲甯殿那頭的事兒,司纓隻道:“主兒,李公公倒是一個可用之人。”


    “可用自然是可用的,卻是難以掌控。他跟父皇從小一處長大,身份矜貴,這各宮各院的主子哪一個不想籠絡他咱們雲甯殿必得不落俗套,叫他心甘情願才好。如願不然,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終究是個禍害。”


    司纓見風長棲說的頭頭是道,看樣子是一早就想好了這茬,當下隻是笑了笑,並不吭聲。


    不一會兒,就見李玉寶拿著拂塵一路小跑著來了。


    “公主,皇上召見。”


    風長棲再三道謝,雖不大願意跟洺影打照麵,卻也隻好硬著頭皮進去了。


    瑞腦爐裏燒著蘊蘭香,這是上好的香料,十分名貴。這會子隻怕玉坤宮都不會有這勞什子,可是這一個沒有半點名分的洺影,竟然還能用上這些,足以見得自認十分受寵。


    又見她緊挨著風帝坐著,軟弱無辜一般靠在他身上,毫不避人。身上穿著一襲霧紫色的銷金罩衫,裏頭隻得一件飄襟長裳,光這一身的花費,就足以叫尋常人家過一年的好日子了。


    瞬息之間風長棲就收迴目光,眼觀鼻鼻觀心,朝著風帝行了一個雙安。


    “長棲,可是又有了什麽變故”


    “不曾。”風長棲搖了搖頭,現在的事兒堆積如山,隨便拿出一件就能壓死人,那些閣老大臣哪一樁哪一件都說給風帝聽過了的,他全然知曉現如今朝中有什麽要事,不需風長棲再枉費心機招風帝嫌惡說一通舊話。


    “現下有四百萬兩,可以上交國庫,以解現在憂患處境。”她直截了當,毫不想著跟風帝逗悶子,“這是我阿娘數年前進宮之前在宮外的產業,現如今有些進賬,依著阿娘的意思,全部捐贈給風國百姓。”


    花瓏


    風帝心裏存疑,花家當初是被抄家了的。花瓏一介女流,當初哪裏還有置辦產業的心思卻又見風長棲麵色沉著,不像是虛言。他心裏已經有數,知道風長棲所言到底何意,當下隻是笑道:“那自然是好。”


    “如此,今日下午便可送進宮中。”她忽而笑了,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一邊坐著的嫵媚女子洺影,“父皇,阿娘已經懷孕六月,這會子正是難熬時候,還請父皇顧念往日情誼,時常瞧瞧才好。”


    風長棲在驚雲司也不知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現如今又補給國庫空虛,她說的話,風帝哪裏有不依著的。


    當下也不看洺影烏黑黑的臉色,登時就答應了。


    風長棲見風帝那副模樣,著實不像是把洺影放在心尖尖上的模樣。


    又想到宮中傳聞,心下了然,也不耽誤,急急退下了。


    當日傍晚,風帝果然來了雲甯殿。


    花瓏一早就得了消息,隻說是風長棲上繳四百萬兩雪花紋銀,解了風國燃眉之急,風帝這會兒也不知對風長棲有幾多倚重。現如今到了她那雲甯殿,也不過就是因為那些銀子的緣故,花瓏這心裏就愈發覺著悲涼。


    她也知曉,風長棲開的那些鋪子,金銀私稟無數,這四百萬兩,不僅可以應了這會子的賑災防疫之需,還能叫朝廷過上兩年的好日子,風帝怎會不歡喜隻是那都是風長棲苦心孤詣謀劃而來,就為了自己的歡心,全都給了旁人。


    是以,風帝來了花瓏也不見有幾多歡喜,後來幾日風帝來,更是沒了半點笑臉。


    又過了三五日,秋涼生襟,整日介大雨如注。


    花瓏看著那瓢潑大雨,也不知對風長棲有幾多擔憂,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娘娘,皇上來了。”奈蒔嬤嬤朝著花瓏笑了笑,剛想給她梳妝,就見她搖了搖頭,歪在軟榻上。


    “打發皇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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